“去去去,好好的铺盖不躺,你怎么堵大门来了。”
称得上善心堂半个管事的赵叔按照惯例来此巡视,他发觉一向神气的乞丐破天荒地被人扔到了庭院。
他踢了脚乞丐后摸着胡子进到大堂,打算去一探究竟。
赵叔瞥向倒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柳姨,见人神色突然慌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竟在角落里瞧见张异常熟悉的面孔。
“她怎么会在这……”赵叔喃喃自语,踉跄后退。
直至半响后他才好似惊醒一般,疯狂往外跑去。
而姜至还躺在草垫子上犯迷糊,她发觉顾斯阳忽然坐直身子,眼神锐利,便连忙开口问他可有事发生。
“无事,你快些歇息吧,明儿个我们还要继续赶路。”顾斯阳摇头轻笑。
就在第二天清晨,一张浅红色的大圆饼慢悠悠地东山头升起,挂在半空中。
柳姨趁姜至独身一人之际,小心凑到她跟前说:“小姐……”
姜至不明所以,吃惊于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关键是她明明扮了男装,怎么就被认出来了呢,难道全世界只有顾斯阳那么不长眼?
柳姨让姜至跟自己离开,她知道善心堂的后院里有一个密道。
“你究竟是谁,凭什么让我跟你走。”
“我……我从前是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后来因些事离了姜府。”柳姨止不住地咳嗽,“小姐若还想离开洛城,便快跟老奴走吧,善心堂看管之人已经发现了你,怕是现在都进城去通风报信了。”
话音刚落,大门处便传来骚动。
柳姨着急俯身,趴在姜至耳边轻声说了句当年夫人的死不是意外。
姜至瞬间惊愣住,她听到外头在询问昨夜可有一名年轻女子到过此处。
而大堂里已有人在窃窃私语,她连忙低头,思索片刻后起身跟着柳姨小心离开。
“跟我一道的还有一人,要是我现在走了他怎么办。”姜至见又是一个乌漆嘛黑的洞穴摆在自己眼前,她全身的鸡皮疙瘩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小姐,依老奴之见,那位公子哥一看就是出生在富贵人家,他发觉外头形势不妙自会想主意脱身。”
“可……”姜至话还未讲完,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根蜡烛。
柳姨说自己是将死之人,待她出去见着那位公子便会提醒他有歹人出没,叫他也多加小心。
“我……”石门骤然合上,姜至咽下刚到嘴巴的话。
她用力锤向石门,只有一道道渐渐远去的回声在响应,姜至无奈挥了挥发红的手掌,一时有些无语。
不是吧,这还没告诉她当年姜家命案的真相呀。
直至蜡油悄无声息地滴到手心,灼烧感立马将姜至的思绪拉回,她才意识到此时自己是孤身一人。
微弱的火光照着幽深的小道,姜至仿佛回到了自己掉进下水道的瞬间,她长呼了口气,抬脚咬牙前进。
而就在假山外,顾斯阳着急跑来,他明明一直紧跟在姜至身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说,机关在哪里?”
檀竹奉命将紧咬牙关不松口的柳姨扣压在地上,哪想她突然浑身抽搐,嘴里涌出黑血。
“去找郎中。”顾斯阳嫌恶皱眉,命人赶紧将她压下去。
他绕着假山转圈,回想起前世姜至躲在黑夜里瑟瑟发抖的情景,一时之间,心中又急又气。
早知还是这个结果,他就不该再次离开姜至身旁。
密道的尽头通向郊外的南山湖,等姜至脸色刷白地从洞口钻出时,正巧有人纵马路过。
“姑娘这一身狼藉的是要上哪去?”
姜至抿唇不语,她瞧领头问话的那人鼻梁处有一道长疤,满脸的煞气一看就不像个正经老百姓。
“姑娘莫要害怕,我家老大不过是见你孤身一人,便想发发善心问你是否遇上了难处。”
“不用不用,谢谢。”姜至闻言连连摆手。
突然,马车里下来一位老太,咧牙笑着要来拉住她嘘寒问暖。
姜至连忙闪身躲避,故作凶狠地说了句不用。
曲老太问她可是流民。
姜至犹豫半响后支吾道:“我……我是要进城去投奔亲戚的,家里来信说他在洛城谋到了一官半职……”
“那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兄妹几人竟与姑娘如此有缘,我们也要进城,不如一道?”曲老太热切欢呼。
姜至后退一步摇头道了声谢,本以为这几人见好会收,不想就在她刚跨出一步准备离去时,
一块恶臭的汗巾袭来,捂住她的口鼻。
姜至华丽丽地晕了。
失去意识前她总算察觉到真相,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咒骂:“该死的人贩子……”
曲老太不屑挑眉,她蹲下揩了把姑娘的脸,啧啧称赞自己这次可白捡了个好货色。
她的同伙尖嘴男忍不住问道:“大姐,这女的不是说她家亲戚是当官的吗,要是我们把她抓了惹上事可咋整?”
“呵,她唬你的你也信,就这邋遢样,满头的蜘蛛丝,衣裳也破旧不堪,一看就是个流民,哪门子高官会让这样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曲老太伸手探向姜至的胸前,确认了身份后她示意一旁的刀疤男搭把手,将人扔到马车上去。
尖嘴小弟一脸受教了的神情,他拔出大刀对准车上被他们拐来的女人恐吓,要是再哭闹直接就地将她们送去见阎王。
曲老太见那些女子们一时恐惧非常,她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尖嘴小弟的刀柄,点头叹道:“刚好前头死了个姑娘,这下加上她可算是把人头凑齐了。”
故等姜至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悠悠转醒时,面对的就是一车子的啜泣声。
她已然知晓自己的悲催命运,这是才出狼穴又掉进了虎窝。
“姐妹们,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在这紧要关头,我们应该要想办法自己解救自己!”姜至愤愤开口,她往缩在角落的小青怀里塞进一个窝窝头,劝她活着才是硬道理,只有吃饱才能力气和恶势力做斗争。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们不过是群弱女子,怎么去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对抗……”小青捂面抽泣,将窝窝头扔回姜至手中。
“所以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力量,还是你想直接被人卖到深沟里去当他们的小媳妇,每天浑浑噩噩地只知道给那些恶霸们生娃,终日不得自由……”
“你你你住嘴,真是不知羞……”小青闻言登时脸红指着姜至不停地哽咽。
其他听到此话的姑娘纷纷被吓得浑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姜至偷偷计划,等她们进城后便寻机会逃跑。
“曲老太到时会把我们的手脚捆住,而且我们也没有文书傍身,在外头就是个黑户,根本就逃不远……”小青念及自己便是因为没有通关文牒而被这些匪徒拿捏住,不得已委身在此,她内心更觉得悲凉无比。
“不怕,这些人再大还能大得过官府,到时我们一进城就直接掀了小贩们的货,等人将我们送去见官之际,大家立马道出实情,县衙的老爷们自是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可要是他们不进城呢?”
“不进城他们怎么把我们卖个好价钱,肯定是要到集市上去和人讲价……”姜至振臂鼓舞众人跟她一起行动。
其余受困的姑娘虽然对她的话还是一知半解,可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又见人如此自信,便跟着点头应好。
只是姜至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其实天杀的人贩子在她们中间安插了内线,她的逃跑计划早在当晚就已经被泄露出去。
曲老太一路上一反常态,有位姑娘说在姜至没来之前,她除了拐人的时候有点子笑意,剩下的只有面无表情,与她那几个兄弟一样,都是些会吃人的活阎王,可在这几日他们却破天荒地顿顿都分给众人窝窝头,这是往常大家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姜至闻言压下心头升起的惧意,安慰大伙莫慌。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批进城的只有她和小青两人。
曲老太往她们头上各自安了顶帷帽,姜至感觉戴上此物后她就仿佛是被套上了麻袋,只能透过缝隙在脑子里勾勒出外头事物的大致形状。
她临走前向人保证,要是自己获救绝不忘记回来营救她们。
曲老太那时就站在车外,她冷笑着掂了掂手里的汗巾。
小青前头说的都是对的,她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城。
曲老太领着尖嘴弟将人运到了城墙根底下。
姜至被突然袭来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
“今儿个的货瞧着倒不错。”
姜至听见外头的买卖双方已经开始进行价格战。
小青实在害怕,瑟缩在一旁低声啜泣。
“诶呦,我说红妈妈,你看看这颜色,这声音娇的,怎么就不值你二十两了。”
踉踉跄跄被推进马车里的姜至一听,悲催闭眼,原来区区二十两就能买下她俩……
姜至意识到不对,那几个婆娘根本就是想当场换货,她们恐怕没有时间等到进城。
姜至大力撞向车门,她扑腾滚到了车轱辘底下。
本想就此闹出动静让守城的士兵过来,不想他们根本没瞧见,而尖嘴弟又一次捏着汗巾朝她走来。
“动作可给我轻点,别弄坏我刚买的货。”红姨甩着帕子诶了一声。
曲老太捧着钱袋子清点数量,她拾起一块碎银咬了一下,咧嘴笑着目送红姨将货抬走。
第二日,就在她和尖嘴弟再次发卖了两个姑娘时,远远望见自家的马车周围空无一人。
“这刀疤,真是个不靠谱的,又跑哪去了。”曲老太忍不住抱怨,她腿脚慢,尖嘴弟已经先她一步跑去。
“咻”的一声,树林子里忽地冒出数十人将尖嘴弟团团围住,曲老太见势不妙,慌张逃窜。
“人呢?”顾斯阳问一句话,便在刀疤男身上划一刀。
尖嘴弟哆嗦着身子跪地,他惊愣地瞪向突然掉到他跟前的脑袋,连声尖叫。
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砸在泥地里。
尖嘴弟一字不落地交待出了全部实情,顾斯阳面无表情地挥刀砍下他一只胳膊。
守在一边的檀竹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小心带人上前将尸首拖了下去。
“你不该杀了他们。”毫无情感起伏的电流声骤然响起。
“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不该杀吗?”顾斯阳细细拭去指尖的血渍,“瞧瞧那些人还知道感恩戴德呢。”
获救的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朝人连磕了几个响头。
“重生的机会只有一次,望自珍重。”001说完此句便抽身离去。
“呵。”顾斯阳轻笑甩手。
雪白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在血坑中,随着风不甘心地扭动,却也不过瞬间便被彻底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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