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真想到,从前她和盈盈一起来集市,好似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付灵石。只有偶尔的一两次,盈盈才会主动承担。
这么一算下来,她请盈盈吃过的好东西可不少。在她灵石略有富余的那段时间,甚至还请盈盈吃过二十块灵石一份的灵兽肉、十块灵石一壶的滋补汤。而盈盈仅有的一两次回请,每次只花用五块灵石以下。
虞真的朋友少,不知道别人朋友之间都是如何相处的,所以一直没怎么在意过谁付多少灵石的问题。但如今,她需要灵石来支撑自己的人间之旅,自然也就不能不在意了。
可以说,在集市上为了消闲而花灵石这件事对现在的虞真来说,算是很奢侈的。她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支出。因而,刚刚付灵石的时候,第一次心中浮起了不情愿。
虞真恍惚地想,原来,盈盈一直在消耗着她。她除了经常为盈盈付灵石,其他时候也没少帮忙。上个月借了灵草种子给她,上上个月帮她拿到了兢业堂抢手的任务,再上个月把新得的纸伞借了她。那伞是虞真很喜欢的,刚得了便借了出去,后来没有下过雨,盈盈也没提出要还回来。
一点一滴的过往被串了起来,虞真看清了她在不断的付出,而从盈盈那儿收到的回馈却很少。这样的友谊,如果再继续下去,真叫人承受不起。
“二位,桂花露一碗,荷花露一碗。”店家很快端来了她们点的。
“谢了。”
虞真端起荷花露小口喝着,努力压下心中的感觉,尽量不把情绪表现在自己脸上。对着杭盈盈带着笑意的脸,她还做不出瞬间翻脸的事。既然知道杭盈盈在消耗自己,那今后远着她就是了,倒也不必当场让人难堪。
“真儿,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师弟,感觉不大靠谱。”杭盈盈的关注点一直就在感情问题上。
“怎么了?”
“哎,他呀,年轻是挺年轻的,长得也有一点俊,就是想法不太成熟,好冲动。花起灵石来,大手大脚的,每个月都用到光。他又说要送我剑谱,又说要送我宝石,我说不要我不缺那些东西,他又说要带我去散心。”
“这不是挺好的吗?”
“还是小,年轻,说的话都不知道能不能信。这热乎劲儿能保持一个月两个月,不一定能保持三年五年的。我自己有灵石用,也不缺他送的东西。”
“那你再看看,等等看。”虞真这么说着,却觉得杭盈盈很矛盾。既然她有灵石用,怎么每次和自己一起出来时却不想用?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很好的朋友呢,还是只想从自己这儿掏灵石用呢?
“嗯,我先看他能不能坚持个半年,能坚持就考虑他。”
两人稍坐了一会儿。期间,杭盈盈向虞真倾倒了一箩筐烦心事,包括她担心追求她的师弟坚持不了都久,她又遇到了抢任务的人被气得不行,兢业堂的人不公正给她记错了分,等等……
坐在那儿听着听着,虞真感觉自己的心情越变越糟。她想,原来除了灵石的问题,她们之间还存在别的问题。
以往两人之间也会分享一些生活琐事,但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见面除了听杭盈盈谈感情问题就是接收更多的抱怨。杭盈盈说什么,她就劝解两句。久了,不知杭盈盈如何,心情有没有更好,虞真的情绪反而被带得消极了,这种消极情绪已经影响到心理状态,需要花很久才能重新开朗起来。
虞真现在满脑子都在反思,自己从前怎么从未想过这些问题?真是傻!回应起杭盈盈来就有一搭没一搭的。
杭盈盈大致是看出虞真兴致不高,便也不提那些糟心事了,转而问道:“真儿,怎么了,你是饿了吗?”
“还不饿。”虞真一是并不想在集市逗留,二是怕了盈盈,怕她再理所当然地让自己付一顿饭的灵石,便拒绝道:“咱们也逛了一会儿了,等会儿我还有任务要做,要不喝完花露咱们就走吧。”
“那好吧,我也该回去做师父留的作业了。”
虞真和杭盈盈挥挥手告别,独自去了秘境。
天知道,她脸上在笑着,心里却笑不出来。或许,这是她们之间作为朋友的最后一次告别了,她想对此报以笑容,权当是一个真诚的纪念。
她不知该不该为此惋惜,毕竟那么长时间里,她付出了真的感情和真的灵石。不过,虞真莫名地觉得,结束这段关系,她的生活会轻松一些。现在,她不再允许别人消耗她的灵石和情绪。
走在秘境中,虞真没空再去想杭盈盈了,紧张的氛围让她无暇他顾。
此刻她心里压着块砖头,沉甸甸的。对于危险区的一切,总会引发十分的恐惧,因为那代表着不确定性。她只好安慰自己,人生又有几件完全确定好的事呢?
虞真步履不停,脚下踩的从浅浅的草地慢慢过渡成了小腿高的杂草矮丛。她的灵力比之前几天更加不稳定了,因而步伐里透着些急切。
在安全区和危险区的交界,虞真留了个心眼儿。她特意避开了上次采青冥果的地方,说不准那只青冥兽还在记她的仇,她要另外选一条路。
能去危险区的人,要么是自恃实力过硬法宝无数,要么就是有一定门道,掌握了不为人知的消息。虞真在交界处边缘观察了一番,找到了一条更像是被人多次走过的“路”,倒也顺利地走了几百米。
突然,前方百米处冒出来一片盛大的花海。
虞真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明明前一息还没有,这些花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尽管心存疑虑,但不得不承认,这片花海确实让人颇感震撼。团团簇簇不知名的花,开得充满生机。那些茎叶翠绿欲滴,那些花朵巨大而美丽。
最令人称奇的是,那花瓣竟然镶着金色的边儿,而花瓣上的色彩像是流动着一般,与秘境中略带金黄的天空辉映相生,宛如一片绮丽的梦境。尤其是,当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到处飘着蜜糖一般的甜美,直让人心荡神迷,想要醉倒在这片奇景中。
虞真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想要触碰那些奇异的花朵,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绚烂的花海。她的脑海中好似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走得更近了,快停下!然而她的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似的,仍向前走,好像她的全身心都在渴求那种愉悦的香气。
就这样一边矛盾一边走,虞真已经快走到最近的一朵花跟前,相隔仅仅一丈远。这时空中飞来了一群长喙小鸟,抖着绒绒的翅膀,轻盈自在地落在了花朵上,彷佛在找寻着花蜜所在。可怕的是,下一瞬鲜活的鸟儿全都被那些硕大的花苞吞了下去!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叫声!
虞真这时才醒了过来!整个人不住地后退。
梦幻一般的花朵失去了它的色彩,露出了真正的模样——紫黑色的根茎和花瓣萎于地面,像是在沉眠以积蓄力量。那些漂亮的外表和甜蜜的气息只是昙花一现的诱饵,而被引诱的鸟儿只剩下了些许羽毛,残落飘零。为了愉悦的一瞬,它们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像是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虞真没有立马有动作,只是努力平静着心神。
这时,她眼角瞥到一片蓝色的衣角从这片紫黑花海上快速略过,像是为这一刻等待已久。也许,现在是一个安全时刻。
虞真犹豫了片刻。这片花海一望无边,如果绕过去一定要花费许久,且说不上会遇到其他危险,现在跟着那弟子过去可能是最好的安排。可是,不知道那些花会在什么时间再次变幻,这样贸然过去同样有些冒险。
在脑海中纠结了几百回合,现实中也才过了几息时间。虞真还是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踏过去。
脚下传来怪异的感觉,像是踩着一堆软软的动物一样,令人有些不适,但总算是顺利通过。
经过了这一遭,虞真再也不敢大意。这危险区里,越是外表美丽的生物越可能暗藏杀机。她一直跟着前方那片蓝色衣角,谨慎地前进。虞真想不到,竟有人能在危险区如此得心应手,此人一定水平极高。可惜那人像是察觉到了她,速度渐渐加快,她跟着已经开始有些吃力。
“碧云师妹!”
虞真好像听到了叫喊声,是她想的那个碧云师妹吗?
“呜呜呜!救我!救我!”破碎的哭喊声不断传入耳中,让虞真想忽视都不行。
眼看着蓝色的衣角越来越远,虞真的心里煎熬了片刻,遗憾地跺了跺脚,还是往喊声处寻去。
不远处,果然看到了本宗的弟子们。
情况很不乐观。乐碧云此时正被粗壮的藤蔓紧紧缠在一棵树上,双手被捆得无力施展法术,而那藤蔓还在越缠越紧!在那附近,几个同宗的弟子用尽全身力气在对抗着树藤,一边打一边拼命跑远。那几个弟子虞真觉得有些脸熟,正是经常簇拥追捧乐碧云的那几个,想来刚才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情急之下喊出了声。
虞真见那几个弟子已经快要摆脱危险,但却没有回来相救的意思,而另一边乐碧云却已经脸色憋得发红,明显等不得了,她便不再多想,拔出琉川剑劈向藤蔓。
藤蔓被劈之后,反而卷上了剑身,想把新的猎物顺势缠起来。虞真快速翻转身体,化解了这股力。好在刚才跟着那蓝衣弟子走过一趟,她知道这藤蔓最是畏火。
虞真用自己的灵力凝聚出一团冰焰,将藤蔓点燃。她的灵根属水属冰,凝出的焰虽看来幽蓝,却也带着灼热的温度。
果然,藤蔓被烧灼得缩了起来,缠着乐碧云的包围也出现了空隙,不过它显然还是不肯轻易放人。虞真只得双手再次聚两团冰焰,向乐碧云近处的藤蔓打去。
“师妹快走!”虞真提醒乐碧云快用灵力,扔完冰焰便拉起她往远处逃。
幸而这两次用冰焰虞真的灵力都还正常,才保得两个人平安。
乐碧云的汗水黏在额发上,呼吸紊乱,眼里都是后怕,显然是吓坏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虞师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刚才是你救了我……”
“我还没问你呢,碧云师妹,你怎么在危险区?你来这儿乐宗主知道吗?”
乐碧云此时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骄傲,整个人透着楚楚可怜的味道,带着些哭音回答道:“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是第一次来秘境,但是……但是我带着爹爹给的好多法器,又有一群师兄师姐跟着,都说会护我周全,我便以为……便以为没什么关系的。”
“既有法器加持,人也多,怎会才进危险区不远就被困住?”这真的很让人疑惑。
“本来也是无碍的,只是自从爹爹说要给我调理体质,闭关了一段时间以后,有时身体便有些不适。刚才……刚才正巧……然后我一下子就被捆住了。”说到这里,乐碧云更委屈了:“开始我也并不太慌,以为师兄师姐定会救我,可后来……是我天真了。”
看着大小姐这幅模样,虞真有些头疼。她不太懂得怎么安慰人,只拍拍乐碧云的背表示安抚。
平日里被保护得有多好,就有多不了解人心的险恶。那些追捧着人的弟子,无非是看你好的时候愿意嘴上奉承,当真正遇到危难时,又有几个人会倾力相帮呢?明明是真实的人说着言之凿凿的话,却可能只是虚构的,因为一旦相信了,最后可能换来一场空。
人性天生趋利避害,只有历经冷暖才能宠辱不惊。要是沉溺在虚荣的云端,就会受不住孤独的谷底。
只是虞真想,乐碧云这个情况着实有些迷幻,她所说的调理体质,若是向好的方向调整,怎会出现不适?以至于遇到危险无力脱困。
“我本不该多问……可你说宗主给你调理体质,反而出现不适,你可知道原因?”
“爹爹只说是为冲击境界做些准备,我看爹、娘、阿弟都是如此调理。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前后闭关了好多次,都说有些效用,独我进展不太顺利,闭关了两次后爹爹便说效果不甚理想。下次再试,若是不行,便不再继续给我调理了。想来是我体质不如人,与药效排斥,才会不适。爹爹说,过段日子就会好了。”
听起来并不像有危险,想来宗主也不会害自己的女儿,虞真略放下心来,道:“那就好。师妹,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尽快回到安全区。”虞真帮乐碧云指了方向,又告诉她如何躲避危险。
“虞师姐,你还要继续往里走吗?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乐碧云自己是为了图新鲜刺激,不小心才踩了坑。虞真救了她,她不想虞真去冒险。
“……我确实,有些不能说的难处。师妹,这个你就别问了。”
乐碧云点点头,说:“师姐帮我一回,我不能欠师姐的,可有我能帮忙的?”
虞真没有立即回答。她实在有些心动,或许乐碧云会有能渡过永海的法器,毕竟整个宗里最有可能拥有这种法器的就是宗主一家,但她有点犹豫,因为她本意并不想挟恩图报。
乐碧云仿佛看到了她眼底的挣扎,接着说:“师姐,没关系的。修炼素来讲究因果,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不然我心下总会不安。”
“那,若是有可助人远渡的法器,还麻烦师妹多留心了。”
乐碧云并没有问虞真要来做什么用,只爽快地回答:“放心吧,虞师姐,爹爹私库中法器甚多,且马上就是我的生辰了,他最近对我无有不允,连我要来秘境,也没说二话。”她将自己的传讯器放在虞真手上,又道:“师姐等我的消息就好。”
就这样,虞真和乐碧云约定好了。
后来,虞真看着乐碧云安全地走了一段,才继续往危险区前进。
为了救乐碧云,虞真追丢了蓝衣弟子,失去了预知危险的机会,还费了一波灵力,但她得来了大小姐的承诺,无处可寻的法器也有了一丝希望。可见,很多时候要判断失与得,并不能仅看当时当刻,也不能太过功利地考量。毕竟,谁又能知道得后不会失,失后不会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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