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7:506号区域】
最后一次异常重力感消失,坐在转移器里的西欧区域三人已经明确地知道他们已经降落在了底座上。人工的灯光在等待时间是刻意地灭掉了。这好像让这座方舟更加安全,只是当尼德兰试图看清楚套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时,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这样无边无际的等待只有一个作用——让每一个即将挂上绞刑架的罪犯,都能听清楚自己并不高尚的心里,究竟能产生怎样剧烈的惊惧。
身边的两位高中同学仍然一言不发。换句话说,他们全程都竭力地和对方撇清一切关系,连陌生人之间的普通的气氛都不肯交换一点。这更加加剧了尼德兰的紧张——他原本还想至少有所试探,可如今只好打定了死死闭着嘴的决心。他不时地在别扭的坐姿里抚摸自己的膝盖,或者是微微转动脖子,试图安慰无所着落的情绪。
终于,他察觉到了亚瑟的座位上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可以想见,他和他一样都不想向另两个人分享自己的武器是什么。但如果是亚瑟首先沉不住气的话,那么他自己就不必算得上是轻举妄动了。
这个商学院的高材生,开始以他最谨慎的动作探摸座位下方的那只武器袋。他暗暗地祈祷着那是一把充满子弹的手枪——或者哪怕一柄火铳。
弗朗西斯在黑暗的空气里咧了咧嘴。他很满意,正如奥利弗所说,自己的脚下是一柄正统的狙击步枪。
仅仅一柄长剑。
尼德兰算不上失望,但也算不上多么振奋。他毕竟还有可以依仗的高大健壮的身体。
开门倒计时恰在此时响起,刺耳的铜钟还要敲三十下,他于是按部就班地开始祈祷。感激和忏悔,请求保佑,最后,默默地念着他亲爱的未婚妻的姓名。
亚瑟和弗朗西斯做着同样的动作。那模样看起来几乎像是每个来到这里的人类的愿望都是等同的。
光,就在这样的空间里,降临在了他们的身上。
仿佛是末日真正降临时,只能看见乌云一样,尼德兰紧绷的精神反而松散了下来。他是个相当高明的实干家,善于专心,同样喜爱冷静。
亚瑟·柯克兰是第一个跨出舱外的人。他毫不犹豫,甚至没有给另两个同伴任意一瞥,就肆无忌惮地从转移器的温室里跨了出去。柯克兰谨慎地将武器袋拿在胸前,从背后只能看见那个千篇一律的军绿色背包,和诱人的姓名徽章。
尼德兰有些意外。第一个出舱自然是最为保险的,因为身后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对自己率先动手,他将成为具有主动攻击权的一方。只是柯克兰如此果断的举动让他格外惊异。不过现在只是后悔就是不切实际的了。最后一个太过危险,另两个人同时埋伏的可能性实在极大,且他们手里已经有了挥舞武器的空间和权利。
尼德兰很快地计算着,决定将这一对关系未知的同学分开,他抢在波诺弗瓦之前,站起身,跨好自己的武器,走向透着光的舱门。但他不知道的是,同样静悄悄地站起来的还有波诺弗瓦。
他没有鲁莽地直接迈步出门,而是很快地扫视了一遍门口——降落点的四周围着灌木与矮小的森林,脚下是平坦的绿草地。但是,亚瑟·柯克兰不见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略略又伸出了一点头,想要找到柯克兰的身影。
弗朗西斯不再犹豫。就在尼德兰察觉不对,惊慌想要回头的一瞬间,自己的右手腕已经被死死的攥住,而弗朗西斯的左手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或者说,彻底掐住了他的鼻子。
他下意识地去挣扎——他知道弗朗西斯的力气并不如自己。可是在短暂窒息的状态里,他只能感到对方手上异常刺鼻的香水味呛得他鼻塞喉堵、方寸大乱,而当他终于争得了一点空气时,眼前已经大亮,弗朗西斯竟然放开了他的右手,顺势将他向前一推。而他唯一警戒的柯克兰终于出现了——是的,他出现了,手里还握着一柄刚刚刺入他咽喉的尖刀。
尼德兰圆睁着双目,沉重的身体重重地拍在绿草地上,刀刃在重力的作用下彻底贯穿了他柔软的颈椎。亚瑟躲闪不及,皮靴上粘了一片新鲜的血液。
弗朗西斯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转头从自己的座位底下拿出了武器和背包,轻捷地挎在背上,走下了转移舱。
忽然传来的一声沉闷的炮响,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现在广播死者:6区21号尼德兰·费尔费克斯死亡。6区21号尼德兰·费尔费克斯死亡。剩余23人,现在时间,第一天8:03,游戏继续。”
刚刚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走了。两个人并肩站着,抬头看向似乎是广播传来的那个方向。他们被柔和的灌木包围了,没有敌人,血腥和清新的草籽气味混在在一起,天空则不可思议的蓝。亚瑟尚还恍惚地闭着眼睛。他感觉涌上大脑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冷却并回归原位。对方轻轻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声音有点干涩。
“我要想杀你,现在就够你死十回的了。”
亚瑟在轻微地颤抖着。他张了张嘴,用几乎赎罪一般的表情,对弗朗西斯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弗朗西斯支撑着自己摇了摇头,蹲下去开始翻找尼德兰的装备。他承认自己同样在颤抖。那只始终躲避着触碰荷兰人身躯的手,就在他自己的眼睛底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他感到一股从脚底直传到食道的的恶心——尽管它很快地出现并消失了——可弗朗西斯已经明白,他的心脏从此戴上了枷锁,美的精神已经决定将自己永远遗弃在噩梦中了。这个意识让他的大脑开始一阵一阵的恍惚,他好像看到自己在扭曲的光影中某一刻突然崩溃爆裂,然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头重脚轻地站着。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命令着,审视你的信念,拷问你的爱情,立刻去检查他们是否还未被玷污。可弗朗西斯没有心力这么做了,他晃了晃身子,弯下腰,下手揪掉了尼德兰的徽章。
“他的剑给我用吧。然后我们立刻吃掉他的东西。”
亚瑟走过来,捡出医疗包和纸笔放进了自己的背包,将剩下的东西全留给了弗朗西斯。
“可以。先避避风头吧。”他站起身,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一直这么说话可不行啊——哪有人听不懂英语呢。”
亚瑟一愣,随即明白了弗朗西斯的用意——更重要的是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承认他是对的。
《cen’estplusunediscussiondepréférence,chéri》
弗朗西斯刻意在脸上挂了一层狡黠的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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