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455号区域】
“现在广播死者。5区,10号,王耀死亡,重复,5区,10号,王耀死亡,剩余13人,现在时间,第二天晚上8:45分,游戏继续。”
远处的一棵树荫浓密的树后忽然传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诺威坐在那柄长斧前面,望着锋利的斧面上月光反射出的自己的倒映,默默地出了神,胳膊上的血液滴滴答答向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小包,又汇聚成一个小池。他的嘴唇喃喃翕动,面孔上前所未有地挂上了两行清泪。
猛地,一声清晰的枪栓响。诺威勉强从思绪中拔出来,慌忙想要起身,耳朵里再听到的,就是一声近得灼耳的子弹出膛声。
诺威死死地瞪着眼睛跌倒了下去。那颗原本瞄准他头颅的子弹,因为他的动作,正正地穿过了他的腹膈。他的身体正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不由自主地经历着最终的颤抖,在视线的边缘,诺威看到了一个身背长枪、穿着蓝紫色制服的身影慢慢地走近自己。
“可惜了,他最终还是死在了你们手里。”
这是一句诺威听不懂的语言,他只能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对方左臂上的一大块血斑,以及用右臂在胸前所画的十字。
意识缓慢停顿的过程中,这个场景在诺威的脑海中引发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竖横左右,天主教徒。这句儿时记下的口诀,取代了一切庄重和强烈的感情,就这么一直一直滑稽地盘旋着,直到他陷入死前的昏迷。
来人正是又一次做了渔翁的弗朗西斯。他在这个横躺着三具尸体、散落着无数物资的火堆周围转了转,右手掂了掂自己手中只剩最后一颗子弹的狙击步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叹息。
实际上,从那棵大树被诺威劈倒并发出落地的巨响,一直远远跟随着亚瑟队伍、在5区游荡的弗朗西斯就被吸引到了附近。他现在孤单又兼伤痛,已经不敢主动参与任何战局,只能静静地卧在一边,等着这场悲剧的生死局中失败的一方咽气,自己再花去仅剩的两颗子弹中的一颗,了结掉胜利者的性命。让弗朗西斯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最终倒在自己枪下的不必是那个自己曾经救过一命的亚洲人。
若不是此地不宜久留,他倒很愿意为这里三个苦命的人各念一段祈祷诗。只是现在,弗朗西斯在拧开地上的一瓶水死命饮了几口之后,就开始拖着自己的一条手臂,艰难地收拾着散落各处的补给和武器。
弗朗西斯首先失笑地从那个挂着中国选手姓名徽章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柄扩音器。由于单手不好操作,他便坐下来,将喇叭口闷住,扳开开关,顺手在声筒拍了拍,却没想到扩音并未从预料中的手中的喇叭口传来,而是直从天穹传来了几声闷雷一般的回响。
弗朗西斯条件反射一般地将开关关掉。但接下来,在几秒钟的愣怔之后,他的脸上开始浮现止不住的笑意。一个绝妙的隐身计划正在心中成型。
这个扩音器居然能够直通大逃杀的系统广播。它根本不是废物武器,而几乎算一件半机械武器了,只是几届以来没有什么选手善加利用,甚至都没有几个人敢于打开开关尝试一下它的扩音效果。
弗朗西斯掏出了笔记本,勉强拿双腿夹住本子,咬着笔头默写了几行英文字,又盯着这行字反复了念诵了几遍,还不时清清嗓子。接着,他就走向了不远处仍然躺在地上的萨斯。这具躯体已经失去了意识,但由于弹眼是穿腹而过,导致机体撑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死亡,这也就是死亡广播迟迟不曾响起的原因。
弗朗西斯深深地呼吸了两三次,四下环顾,视线捉住了不远处的那柄淋满鲜血的长剑。
“现在广播死者。”
这么快就又死了一个?
阿尔弗雷德有些惊讶地想和身边的队友交换眼神。却只看到本田菊一如既往漠不关心地垂着眼睛,脑子里不知道转些什么;而亚瑟则紧攥着双拳,视线凝滞,全心全意在等待下文。领导者因自己受到了冷落有些小小的恼怒,于是开玩笑地伸出手推了一下坐的最近的亚瑟。
“放轻松,不会是你那法国情人儿的。”
只是亚瑟的反应大到出乎了阿尔的预料。他用极端惊怒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猛地站起来从他身边走开了。
“请你记住,你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谈论他。”
阿尔正待发作,忽然听到广播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中断了原本的播报。三个人都停止了刚刚的动作,下意识地去掏自己的武器。高处的广播系统里源源不断地传来刺耳的金属敲击声、重击声和粗糙表皮摩擦声,惹人心烦意乱。阿尔弗雷德甚至都掩住了耳朵。
好容易噪音停止,人声的广播才再一次响了起来。
“现在重新广播死者。5区,8号,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死亡,重复,5区,8号,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死亡。剩余12人。现在是第二天夜晚8:56分,游戏继续。”
亚瑟愣住了。
阿尔弗雷德大为愧悔,将刚刚的不愉快立刻抛到了脑后,他快步走到亚瑟身边,握住他的双肩,低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的兄弟,我真的不知道……是我莽撞了,我亲爱的兄弟,我要向你道歉。不要伤心了,你的朋友倘若知道你难过,他也不能安息了。”
亚瑟甩开了他的双手,呆滞地向前跨了两步,眼泪就夺眶而出。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忽地就软倒在地上。
而此时的本田菊,那副神游的表情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了,他的眼睛死盯在另两个人的身上,悄悄地伸手扯过自己的背包,弓着腰站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慌忙将亚瑟扶了起来,只见到对方已经满面是斑斑泪痕。亚瑟的心里几乎没有知觉了,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断甩开着阿尔弗雷德的支撑,还想要背对着他隐藏自己的眼泪,不断试图跌跌撞撞地向前方走去。
“我要去找他,我求求你……放我去找他……我至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亚瑟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正在操纵他在早已失去功能的萎缩干瘪的喉部肌肉发出痛苦的信号。每句话都在不停地被哽咽和抽泣打断,他甚至有些忘记了该如何组织一个句子,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呻吟。
他死了,他死了,而我却还活着。
阿尔弗雷德慢慢失去了耐心,他猛地扯住亚瑟的领口,在他的脸上大声吼叫着:
“亚瑟,你听着,波诺弗瓦已经死了!完全死掉了!不管他是谁,不管你有多爱他,他都不会再活过来了!你也会死,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他只不过比你早走一步!所以现在给我停止那些没用的废话,你明白了么?”
亚瑟被他的大声吼叫几乎是吓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阿尔弗雷德的面孔,沉默了一会,又是两行眼泪静静地落了下来。
“上帝……”他几乎是用极端恐惧的忏悔一般的声音小声说着:“上帝啊,我竟然还没有告诉过他,我爱他……”
他像是被自己的话窒息了,在片刻间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是一言不发地抵着树缩在那里,像是被抽干了魂魄一样睁着眼睛。
阿尔弗雷德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四下一望,猛地发现本田菊不见了。
他心里狠狠冷笑一声,又望一眼亚瑟,不由得有些难堪抽动了一下鼻子。
这压轴好戏,来得真是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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