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到后花园时,小洛子正面对着玫瑰花圃出神。
糟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这么快便知道我的秘密了吧?
“奴婢拜见殿下。”我规矩行礼,不想自乱阵脚。
他未转身,只是冷冷地开口:“傅熙月,你当这慈庆宫是什么地方?”
我一愣,“我……奴婢自然当这里是殿下的东宫,是奴婢卖命的地方。不是,我是说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转过身,目光极冷,“蠢女人,愚蠢至极!”
我莫名其妙,他这哪来的无名邪火,还骂人。“殿下,奴婢好像没得罪您吧,何出此言啊?”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恢复了冷静不再说话。
尔后,他说了一句“今后行事用些脑子。将这些花全给本太子铲了。”
我急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为什么?这些花开得好好的为何要将它们摧残?”
“你要违抗本太子之命吗?”他眼神犀利。
我对上他那眼神,竟然有些发怵,语气也弱了下来。“不,不是,我是替这些花儿问的,死也让它们死个明白嘛。”
他眯了眯眼,“不安分守己,惹是生非,留着何用?”
“可是……”
“若我下回来它们还在,唯你是问!”他不容置喙地说完就走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恭送殿下!”我不情愿地说。
他这一发火是要断我的财路啊,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显就在指桑骂槐。可是,他是怎么得到风声的?我一时之间有些凌乱了。
我心急忙慌地去找李祎祎商量对策,可却扑了个空,只好又折返后花园。
我围着那片玫瑰花圃转了好几个圈也没想出对策,一想起小洛子那暴跳如雷的样子,我真怕不处置这些花他就会处置了我,只好悻悻地找来管事的李景,传太子口谕,让他安排人手将玫瑰花全部给铲掉。
我在慈庆宫的第一份营生就这样草草收场了,我不忍直视,默默拾了一株小玫瑰花苗栽在一个破旧的花盆里,捧着回了淑女宫。算是留个纪念吧,终究是我害了这些无辜的花儿们,给它们留个后。
我将花盆安放在淑女宫后面一处不起眼的墙角,浇了些水便离开了,是死是活便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我一连沮丧了几天,王肆香她们几个得知后劝我想开点,毕竟人没获罪已经是万幸了,况且此番收益不也没有被没收,已经是殿下格外开恩了。
在那几天我一直未见到李祎祎,她似乎格外的忙碌。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刚燃起的希望突然破灭,我自是心有不甘,但不敢再轻举妄动,须蓄势再发。
几日后,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进了太子妃宫里,淑女们纷纷猜测是太子妃有喜讯了。
但据林纤儿得到的消息是太子妃疑似吃坏了肚子,并非喜脉。我真是替太子妃捏了一把汗,
她心可真大!看样子,她这一时半会是难能有孕了。
小洛子自从上次朝我发飙后,再未到过后花园,大概是忙于照顾太子妃的缘故。
这天,之前找过我的邢妈再次神出鬼没地找到了我。
“傅淑女,有阵子不见,不知您在这慈庆宫待得可还习惯?”邢妈笑眯眯地说,她那三角眼真是令人过目不忘。
“谢邢妈关心,小女子一切安好。”我小心地回应着。
“那便好。如何,我老婆子上回与你说的话可还记得?”邢妈试探性地问。
“邢妈,过去的事我已不记得了,你又何必旧事重提?”我别过脸去,假装若无其事。
“傅淑女不必跟我老婆子这装傻,主子看中的人,还没有敢不从的,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为自己留条后路。”邢妈恶狠狠地说。
我见势不妙,只好先骑驴下坡,“小女子不敢,只是我位轻言微,也不聪慧,不知能为主子做些什么?”
邢妈见我服了软,态度也缓和了些。“你只需听命行事,只当是主子安插在慈庆宫的一双眼睛便可。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眼睛一亮,“好处?可是有赏银百两千两?”
邢妈露出奸笑,“你果真是个贪财的丫头。就以你眼下连为太子侍寝的机会尚无,连太子的身都近不得,你觉着自个儿价值几何?”
我不乐意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道邢妈你不想发财?未侍寝的又不不止我一人,这淑女宫还未听说过有谁捷足先登了呢。”
邢妈怒道:“可别人已经挨得很近了,侍寝是迟早的事。”
“那邢妈何不去找别人,也省得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我也不买账。
“你……主子看上的莫不就是你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儿,若用你这张嘴去讨太子欢心,岂不更易获宠?”
“可惜你家主子这回怕是看走眼了,我这人不懂谄媚,得宠也轮不上我。”
邢妈气得三角眼冒凶光,“甭跟我这耍嘴皮子。好生盯紧这东宫的动向,日后自会有人与你接头问询消息,你须得如实汇报。需要你做的事自然会有人通知你。”
我无奈,“是,奴婢领命。那这慈庆宫内可还有咱们的人?”
邢妈的三角形几乎眯成一条缝,“自然是有,但你不必知晓是何人,做好自个儿份内之事即可。”
我耸耸肩,“哦,这也不让知道。”
“你记着,若背叛主子,你应该知道下场,要知道咱们做奴婢的命如草芥,死可比活着容易多了。”
“是,奴婢不敢,奴婢自当好好效命,不负主子重托。”
“嗯。你自个儿注意隐藏身份,等候差遣吧。”
“是,恭送邢妈。”
她白了我一眼,我话音刚落,她便一闪就不见了人影。
我轻呼一口气,迟早让这些人给我吓死。我到底哪里长得像细作了,为何太子和皇贵妃都偏偏要找上我?而这两边我都得罪不起,逃又逃不掉,活生生被逼成了双面间谍。
本以为无欲无求便能在这慈庆宫的后花园做个闲散婢女,努力赚钱以图逃出生天便是我毕生追求。不曾想还是摊上事儿了,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一场暗流涌动的后宫争斗之中。
又过了几日后的早晨,我终于在淑女宫外的长廊碰上了李祎祎。我迎面走上去,只见她一脸疲惫。
“姐姐,可算见着你了,近日可忙坏了吧?”我先开口。
“熙月,可巧在这遇上你了,你瞧我这才回来歇息。”她苦笑道。
我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又这个时候才回来,便突然惊呼道:“姐姐天亮方回,又如此疲惫,可是去殿下宫里侍寝了?”
她脸一红,“熙月你……我不过是去伺候殿下读书,并非如你想的这般,你莫乱说,等下叫人听见了。”
“众所周知,姐姐是这淑女宫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侍寝是指日可待之事,有什么可怕人听见了去的?”
“没有的事儿,万一若传到殿下耳朵里可是要降罪于你我二人的。”
我听完故意小声打趣道:“奇了,这太子殿下秉灯夜读还要美人在旁伺候,就不怕分心吗?这是什么风雅之趣?”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傅熙月,竟拿殿下说笑。殿下自有殿下的用意,你我又岂敢妄言?此刻我已然昏昏欲睡,你就行行好,让我歇息去吧。”
“好好好,美人请回宫歇息,奴婢就不打搅了。”
“这才是善解人意的好熙月嘛,我走了。”
“姐姐……”我想问她要回上次卖鲜花饼所得银两,可是眼下她不先提我也不便提,只好欲言又止。
“可还有事?”她回眸一笑。
“无事。你好生歇息,最好吃些早点再歇。”
“好。”她笑得眉眼弯弯,转身离去。
她大概是忘了,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等她歇息好了再找她说吧,反正我也不着急用钱,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向后花园走去。
“真残忍,好好的一片玫瑰花说铲就铲了!”我嘟囔道,对于原来那片的玫瑰花我充满愧疚感。
如今这片花圃用来种什么好呢,李景大概也不敢动这块地,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惹怒太子爷。他不敢我敢,有了,既然小洛子这么不懂怜香惜玉,那我就给他种上一片让他惊喜的植物吧。
我忽悠李景说:“李管事,殿下嫌鲜花太娇媚柔弱,缺少阳刚之美,所以将玫瑰铲掉,如今需要换上一些阳刚些的植物。可有?”
李景恍然大悟,“倒是有,近日云南进贡的一批神仙掌就颇有阳刚之气,御花园的管事觉着不喜庆便几番着我们其他园子的管事去取走。”
“神仙掌是何物?红的绿的?”我疑惑道。
李景一愣,“自然是绿的,据说浑身还长满了尖刺,极为不讨喜,长成后可作围篱之用。”
“仙人掌?够阳刚,那好,就它了,事不宜迟,即刻便取回来种上吧,我来帮忙。”
“傅淑女,你说殿下果真会喜欢这东西?”
“怎么李管事你是觉着这东西不够阳刚之气美,还是怀疑殿下的眼光?”
“奴才不敢,只是这东西实在……”
“栽种整齐,不时修剪,不让它长高便好了,长了果子还能吃呢,有何不好?我保证殿下会满意的。”
“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命人去取。”李景说完摸着后脑勺走了。
“嗯,快去吧,多取些来。”我露出狡黠的笑容。
直到傍晚,李景叫人取来了一大堆仙人掌叶片,全是绿葱葱、长满了尖刺。
我亲自动手将仙人掌种进了泥土里,看着一片阳刚又整齐的仙人掌,我满意地笑了。我相信咱们的太子爷也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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