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可否,仍旧慢悠悠地吃着菜。
“我有一故友,曾经我请她吃红烧狮子头,她头一回见,半天不敢动筷子,直到我问起其缘由,她才怯怯地问:这狮子不会是取狮子头上的肉烹制的吧,太可怕,实在不敢吃。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哈哈。”我说完自己大笑了起来,我说的这个故友正是闺蜜李娟。
我以为小洛子也会被逗乐,可谁知他却一本正经地望着我,并不紧不慢地用筷子指着红烧狮子头说:“此乃四喜丸子,并非你口中的''狮子头''。”
我笑容一僵,“啊?这……有区别吗?我未吃出有何不同呀。”
他正色道:“狼吞虎咽者自然吃不出。”
“我……即便如此,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只为博君一笑,殿下又何必要当面拆穿,真是无趣!”我垂头丧气地嘟囔道。
他嘴角微微上扬,“错了还诡辩。”
我撇撇嘴,“好吧,我承认我之错有二:一是错将四喜丸子当成了狮子头,二是错在玩笑开错了人。”
他脸色一冷,”吃饱了?收拾干净,今夜子时你当值。”
我一惊,“啊?不会吧,怎么还要去?求殿□□恤,让奴婢远离那是非之地吧。”
“既然心怀坦荡,又有何惧?”他放下餐巾手帕说。
我快速呷了一口汤,急忙分辨道:“那地方不利我,我一见那''磊''字便像被一堆石头压住了心口,堵得慌。果不其然,我差点就在那蒙冤受屈。”
“荒谬。”他佯怒,嘴角却再次微微上扬。
我见他不恼,便调侃起来:“是真的!搞不懂殿下为何会喜欢这个“磊”字。磊,众石累积也。众石压于顶,莫非是取忍''辱负重''之义?”
我说完等着他反驳,可谁知他却脸色一变,恼怒地站起来说:“你不必伺读了,回去清洗阖宫恭桶,三日。”
我大惊失色,自知失言,连忙讨饶:“啊?我就是随口说说的,殿下恕罪,我去伺读,我去伺读,我不要洗恭桶。”
可他没等我把话说完便转身走了。我的无心揣测竟彻底把他得罪了,我的嘴巴怎么这么欠呢!这下完了,刷整个慈庆宫的马桶,还刷三天,这不是要我命吗?我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喜怒无常,小肚鸡肠,心理扭曲……”我在心里将小洛子骂了八百遍,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挖的坑还是得自己填。我摸着黑从地上爬起来,将碗筷收了,便往淑女宫赶。
一路上我就在想,我真的要洗恭桶吗?真的要认命吗?若真那么做了,以后在慈庆宫还怎么混啊?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让小洛子收回成命。
回到淑女宫,寝室的姐妹们已经陆续洗漱完毕,见到我便纷纷不无羡慕地地询问我第一天与太子爷亲密接触的感觉如何。
她们对于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并不知情。我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便以劳累为由,草草洗个了澡便往床上一趴睡了过去。我准备睡一觉再起来悄悄伺读去,争取将功补过,让小洛子取消对我的责罚。
我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大概是让恶心的恭桶给闹的。我还梦见王璎璇看见我被罚刷恭桶笑得前仰后合,趾高气昂地嘲笑我活该,连同一众淑女都用手帕捂住鼻口鼻从我面前一脸厌弃地拂袖而去……
我一下被惊醒了,爬起来发现出了一身汗而,屋子里已然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鼻息声此起彼伏。显然,此时已经入午夜了,大家伙都睡熟了,并没有人被我惊扰。
我正想躺下继续睡,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等等,我还得去伺读,我竟然睡过头了!
我连忙蹑手蹑脚地起床更衣,胡乱弄了一下头发,套上鞋子便出门了。
外头闷热无风,四处一片漆黑,只有虫子的叫声,我也不敢打灯笼,只能借着不十分皎洁的月光徐徐前行。
等到了磊轩门口,我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但依旧关门闭户,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我就知道那太子爷还没走,白天吊儿郎当,晚上秉灯夜读,匪夷所思的事情于他却是家常便饭。
我正在想怎么进去,却想起屋檐下貌似有一丛薄荷长得不错,便借着月光摸了过去。找到并确认是薄荷后摘了一些嫩叶放在兜里备用。夏天怎能少了它。
我环顾四下无人,便轻轻地敲了敲磊轩的门。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我只好又敲了敲,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走了过来。
“门外是何人?”门内传来李祎祎谨小慎微的声音。
“是我,傅熙月,姐姐。”我小声回道。
“熙月,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姐姐你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说话。”
“好,你进来说。”她说着给我开了条门缝。
我赶紧钻了进去。
“姐姐,夜深了,我来替你,你快回去歇息吧。”
“熙月,你怎么这个时辰前来?不是说了今夜由我当值吗?”
“嘘!我这不是担心姐姐累着,特意过来相助嘛。”
“你呀,就别逗我开心了。你这时候来就不怕惊动殿下吗?”
“殿下在便好,我是来将功补过的。”
“你可别莽撞,殿下还在气头上呢。今晚一来便在门口生了许久闷气,恨不能将门上的匾盯出洞来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来呢?眼下又如何了?”
“不知,他早些时候在习字,丢了一屋子的废纸,眼下大概在读书。我见他怒火未熄,未敢走近,递了茶水便退出来了。”
“他写的是什么字?”
“那些字没有章法,我未看清。我见一屋子废纸,却不敢上前清扫。你确定敢上前去惊扰?”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也得直。”
“那你可得当心引火烧身了。之前我可是为你百般求情,你若再开罪殿下,我可无法帮你了。”
“姐姐是说殿下亲自到后花园寻我是姐姐求了他才去的?只因我说过,他若不亲自来请,我是断然不会再来此惊险之地?”
李祎祎眼神躲闪了一下,反问道:“殿下果真去寻你了?”
“去了,还请我吃了顿晚膳。虽然最后不欢而散,但至少没让我饿肚子。不然你此刻便无法见到我在此站着了。”
“真没想到殿下竟能如此屈尊,平日里这种事断然是想也不敢想的。你们,为何不欢而散?”李祎祎脸上已经失了方才的神采。
“他那是心中有愧,无故冤枉人,难道不该赔礼道歉嘛?可他那人,一言不合便甩脸子走人,还要罚我清洗阖宫的恭桶,三日。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喜怒无常,性格甚是古怪?”
“这……你究竟是说了何话令殿下不悦了?”
“不过是闲聊,我就随口说了一嘴不愿回来这磊轩,因这“磊”字不利我,并询问殿下为何取这样奇怪的名字,可是取''忍辱负重''之意,他便生气了。”
“熙月,你也太肆意妄为了。”
“姐姐,怎么连你也觉得是我多事了?”
“可不?难怪殿下今晚盯着这门楣许久,原来是你捅的娄子。”
“我不过说了实话,我本意是我不想来此伺读了嘛。”
“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便是得罪了人也不自知。你觉着殿下一时半刻会消气吗?”
“那怎么办,姐姐可有妙计?”
“无计。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呀,便好生善后吧。”
“姐姐你要见死不救吗?”
“爱莫能助。我若多言,想必殿下会将我也一并处置了。”
“那我便自己与他说理去,反正我宁死也不洗这恭桶。”
“别说傻话,向殿下好好认罪,求殿下宽恕,我先行回避。”
“姐姐你别走啊,留下来给我壮壮胆嘛。”
“傻丫头,第三人在场多有不便,祝你达成所愿。”她拍拍我的手说。
“好吧,慢走不送。”我作万般无奈状。
“记得将门锁好。”她盈盈一笑,转身离去。
我将门锁好,便开始琢磨怎么去与小洛子周旋。我搓着手走来走去,里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发现外间的茶水柜上备有开水和凉水,以及一些水果、茶点和蜂蜜什么的,便用凉水泡了一杯蜂蜜柠檬水,加入几片我刚才摘的薄荷叶,再切了一个我从网上学来的西瓜果盘,最后装上一小碟马蹄糕。夜茶准备就绪,我便呼了一口气用托盘端了进去。
我推开门进去时,小洛子虽然有些警觉,但并未发现是我。
直到我走近,他才抬头冷冷地盯着我,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
“奴婢傅熙月拜见太子殿下。”我赶忙跪下。
“你来做什么?”
“奴婢自知有罪,故前来弥补罪行,望殿下成全。”
他不说话,垂头看书,脸色阴冷,任凭我跪着。
“殿下,这炎炎夏日,暑热难当,奴婢给您准备了去暑的茶饮和点心,不妨尝尝?”
他还是不理会我,继续垂头看书。
我也不管,起身就将托盘放在桌上,并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蜂蜜薄荷茶。虽然没有冰,但是也足以解渴了。
“殿下,请喝茶。”
他不屑一顾。
“这茶可不是一般的茶,能消火去暑,口齿留香。”
“奴婢知道您的火气未消,还特地带了西瓜来。这西瓜可是好东西,有道是:''''''下咽顿消烟火气,人齿便有冰雪声'',最适合消暑了。
“还有这南方的马蹄糕,可有清热解毒之功效,正适宜夏日败火……”
我介绍了一通,他这才倪了一眼我手中像只小船似的西瓜果盘,似乎有点好奇。
“殿下请用,这天道奇热,您歇会儿吧?”我试探性地问道。
“是何茶?”他放下书问道。
“花蜜薄荷茶。”我双手奉上道。
他见杯中漂着几片叶子,便问:“你竟敢戏弄本太子?”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敢,殿下放心,这不是什么野草,此乃薄荷,可以生食之草药,有清利头目、疏肝行气之效。奴婢昔日时常食用,殿下若不信奴婢可亲试。”我说着端起另一杯蜂蜜薄荷茶一饮而尽。”
“好喝,清凉可口,沁人心脾。殿下看我,一点事也没有。”我转了一个圈道。
他无语地看着我,没有立即喝茶,而是伸手取了块西瓜吃了起来。
接着又尝了块马蹄糕,最后才端起蜂蜜薄荷茶喝了起来。他先尝了一小口,接着又喝了一大口。
我见状心中欣喜,搞定了他的味蕾就不怕搞不定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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