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的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薛雯寻了一坛二十年的好酒给夜大人送去。
夜大人感慨道，“难为你记得我，进来烤烤火吧！”
薛雯没矫情，让王三姐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到屋里对夜大人说。
“您上次说想画个人，我带了纸笔来，您要是想起什么，跟我说就行。”
夜大人脸色有些愧疚，似乎不想回忆过去，在薛雯的一再劝说下，终于还是吐露心声。
“她当年刚满十八岁，眉似远山，眼含秋水，肌肤很白，秀发乌黑，身上总是带着一抹淡雅的香味，不言自有千般意，未语尤怜一片心，唉……终究是我负了她了！”
夜大人还在思故人的时候，薛雯已经把那女子的画像画出来了，“是这样的吗？”
夜大人转头一瞥，顿时惊呆了，“你见过她？”
薛雯摇摇头。
其实要说见，也的确算是见过。
夜大人描述的这个女子，薛雯在住到方先生家的头一天晚上梦到过，这可真是神奇的缘分！
从夜大人的表情看，他很爱画中的女子，难道这女子是他的爱人？
夜大人看着画像出神，好一会儿才对薛雯说，“谢谢你，想不到你画的这么好！”
薛雯微微一笑，“能帮到大人就好，大人可是帮了我很多呢。”
夜大人看了看她，淡漠道，“都是分内的事情，你不必介怀。”
他语气一转，告诫说，“天家无父子，以后别再给皇上画踏雪寻梅了，上位者最讨厌下面的人指手画脚！”
呃……
好吧！
薛雯突然有种衣服被人扒光，自己的隐私被他看得透透的感觉。
果然，能混到头领位置的人都不简单。
她再次谢过，就告辞了。
……
回家的路上，雪越发大了。
薛雯走了一路，鞋子有些湿。
她换了双鞋子在碳盆上烤火的时候，突然感觉屋里很冷清，奇怪的问柳氏，“我爹呢？”
“崔秀才请他赏雪去了。”
“我哥呢？”
“去张家了。”
“李冉呢？”
“去庄子上采办年货去了。”
柳氏说着就教训薛雯道，“你也该多给他几两银子，别人都有朋友交际，就他可怜见的，这么大的雪孤孤单单的去庄子上办年货，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薛雯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等混过年再说，这段时间乱着呢，到处都在抓人，我就走了两条街，就见到三户官员被带走，哪里敢给他留零用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敲门。
原来是沈编修带了同僚来拜访薛崇德。
薛雯一看他们拿着礼物，就知道是来走门路捞人的，赶紧回复说家里没人。
沈编修遗憾的说晚上再来。
薛雯见势不妙，皱着眉头对柳氏说，“要不，咱们去庄子上住吧，这段时间京里不会安静的。”
柳氏也知道禁卫所天天都在抓人，这种事情不能掺和，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一杀一窝的那种。
街坊邻居上门求告，又不好意思推脱，还不如早点避开。
她想了想道，“也行，反正庄子上的屋子是现成的，只是没城里这么方便。”
“就是看病不方便，别的也没什么，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薛雯说完就去收拾东西，还吩咐王三姐去雇马车。
正忙着，沈小姐来了，她身边还跟了个穿雪褂子的女孩。
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梁馨。
梁馨很严肃的给薛雯福了一礼，“见过薛娘子。”
薛雯没搭理她，只看着沈小姐似笑非笑的问，“姐姐怎么来了？”
沈小姐还没说话，梁馨就给薛雯跪下了，“奴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姐姐，还求姐姐收留！”
薛雯气笑了，“我可当不起你的姐姐，再说了，我当初肯嫁给李冉，就是因为他承诺一辈子不纳妾室，你回去吧，这件事情不成的。”
梁馨泪流满面，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连给人做妾都要被嫌弃。
“我，我可以做个粗使丫头，只要你肯收留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还不死心。
薛雯没说别的，厉声把王三姐叫来吩咐说。
“今天的脏衣服你不用洗了，让她来，她要是能洗干净就留下，洗不干净怎么来的，怎么送她走！”
说完话，薛雯转身回屋里，边走边说，“沈姐姐，我还有事，不多留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你再带谁来，我都不会再见了，咱们的情分就这样吧！”
“妹妹，你别生气，我不是……”
沈小姐还要解释，王三姐拦住她说，“这么久了，您还不了解我家娘子吗？她没迁怒你，已经是耐着性子了，回去吧沈小姐，这样大家至少脸面上还过得去。”
梁馨站在院子里，心说自己要不要去洗衣服？
这天真冷，水好凉，自己都没洗过衣服，可是不洗衣服连奴婢都做不成。
犯官家眷会充入教坊司，自己以后就是那些官员们的玩物了。
她哭着鼻子去洗衣服，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沈小姐虽然很同情梁馨。
可她自己都跟薛雯断了情分，再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给王三姐塞了锭银子，希望她能帮帮梁馨。
王三姐把钱收了，转脸就去告诉薛雯。
薛雯一边画画，一边说，“给你，你就收着吧，她一个官家小姐吃不了这种苦头的，不过，她要是真的能熬下来，我也不介意给她个机会，看她自己了，我是真不想去掺和这种事情。”
梁馨烦王三姐烧了一锅热水，在王三姐的帮衬下，算是勉强把衣服洗完了。
她双手冻得红肿，都握不起来。
薛雯没有食言，冷冰冰的拿出一张卖身契对她说，“把这个签了，等过了文书，我便帮你。”
梁馨一看卖身契，立刻哭着跑出去，“我不签，薛雯，你就是想羞辱我，我宁可死也不签这卖身契！”
薛雯摇摇头，淡漠的对王三姐说，“把门关了吧，她再来求也别开门了。”
王三姐同情的说，“娘子，真的帮不了她吗？”
薛雯冷冷看了王三姐一眼，“帮是可以帮，但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她不值我拿全家人的前程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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