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上几句,烛火就燃到尽头。
一道风声划过,引缘人再次现身:“现在可想清楚了?”
他似是觉得他们浪费时间,口气比先前还冷上几分。
两人一齐点头。
那扇门背后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因为一切都处于未知。
但起码此刻他们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他们放轻呼吸,一起把手放入暗格。
整个手凉飕飕的,好像随时都会从身体脱节。
好在大门就这样缓缓敞开。
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像飓风般缠住两人身子,使得他们还没看清门后有什么,就已经跪倒在地。
引缘人更是没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朗声道:“求援人已至,取心血缔约。”
简恒和陆笙顺着他的声音,抬头向上。
只见这间房空空荡荡,唯有正前方摆着个镶了龙首的鼎炉。
引缘人已然飞到鼎炉后面,抬手催动鼎炉运作。
炉顶上的龙首,射出两道红光,正中他们的胸口。
红光比尖利的刀锋更甚,一下就划破他们的心口,掏出他们的心脏。
一大一小两个心脏,就这样浮在空中,由一根晶莹剔透的长管牵制。
引缘人大力拉扯着那根长管,让他们真正感受到,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痛苦。
而他们的心头血,顺着长管,簌簌流入鼎中,凝成两个红色的血掌印。
“盟约已定,刺下心锁。”引缘人一声令下后,两人的心脏回归体内。
胸口的伤,快速愈合,在表皮快合上时,发出“咔嚓”一声类似落锁的响动。
低头一看才发现,他们的心口上,已经出现一个银色的锁,锁面上就烙印着那个龙头。
“这是敲缘锁。”引缘人替他们解了惑,“以后如果要进来,就聚气默念此处名字三遍,龙首会吸取你们心头血,等锁体变红就行。”
他话音落下,前方的鼎炉里,忽而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茂盛,这里却还冷的像冰库一般,泛着阵阵寒意。
两个掌印在灼烧后消失不见,鼎炉中出现一本金色封皮的簿子,和一杆玄色的秤:“这是载缘簿,会如实记载你们所做的善事,换取善缘。”
“想不到你们已经做了善事。”引缘人翻开载缘簿,见上面有好几行字,直接将簿子放在左边的天平上。
天平左端下沉,过了片刻后,右侧突然间变成许多指甲盖大小的晶石。
“你们在五月抵达通达县,成功化解一桩冤案,共得六十颗善缘,一会儿就能去用这些,去外面的帘洞里换法器。”
引缘人大手一挥,那些晶石就装进一个同样映着龙首的荷包里。
他们三人回到来时的那座桥上。
左边汹涌流淌的水帘分开,池中的荷花顺着水流,飘到身前。
几人踏着花瓣,坐在宽大纤薄的花瓣上。
在满池锦鲤的陪游中,抵达帘洞,终于得以看见水流背后的这一方天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青蓝紫七种颜色,像是雨后在天际架起的彩虹。
只是这道“彩虹”欠缺拱桥的弧度,更像是阶梯,一条条横杠在他们眼前。
每条杠上都摆着形形色色的法器。
有的泛着金光,有的平平无奇。
每一样法器的旁边都挂着块方方正正的牌子,上面不仅写了每件法器的名字,还写了换取东西,需要多少善缘。
引缘人再次挥手,变出一个类似司南的磁盘:“这是引路盘,会给你们指引方向,一旦遇到关键人物,上面的磁针会变作报讯鸟,给你们提示讯号。”
“报讯鸟最多喊七声,每次遇事前,喊得越多,妥善解决后得到的善缘也多,叫得越少,遇事风险低,你们得的善缘也少。。”
陆笙嫉恶如仇,做善事全凭本心,听了这番言论后,不免觉得荒谬:“原来行善积德也分高低贵贱,我才是开了眼。”
“抓了扒手和破了命案,能一样吗?”引缘人回怼道,“要是嫌善缘少,你们大可专挑大事难事来管。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心比天高?”
他故意没说那句“命比纸薄”,但显然在看轻他们。
“要管什么,我们自有分寸。”简恒不和他争辩,“这鸟鸣声,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吧?不然落在旁人耳中,会引来非议。”
“还是你更实在些。”引缘人看她更顺眼些,口气缓和几分,“放心,寻常人听不见,否则这玩意就和废物无异。”
他继续往下说道:“如果要了解每件法器的用途,就轻触旁边的法牌,选中法器后,轻敲三下,将需要的善缘,投到旁边的置缘盒中即可。”
然后,他手指了指前方一块发亮的圆台:“看到那个没有?”
简恒和陆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大大的圆台。
圆台上印着一圈一圈的螺旋,像是漩涡一般,仿佛能随时把人吸入其中:“挑完法器后,你们站到通行台上面,念一遍‘返回来处’就能回去。”
他不忘提醒道:“千万别频繁出入,否则心头血取多了,伤得是自己的身子,小心修仙未成,先猝死在半途。”
两人已经慢慢适应他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只当是耳旁风,听过就算。
“有要事在喊我。”引缘人见状,扔下这一句后,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手头的善缘有限,拿在手里,就像羽毛般轻飘飘的,让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为钱发愁的窘况,因此只好从最下排的物事入手。
陆笙看了一会儿后,有些失望:“怎么没有延寿的灵药?”
他还记挂着简恒的身体,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里会有仙丹妙道。
可希望却突然落空。
一急之下,本想唤引缘人出来过问,倒是被简恒劝住:“按照这里的规矩,连报讯鸟的指示都说得模棱两可,怎么会违背所谓的‘天机’,改变人的寿数。”
“往好处想,说不定我们真有仙缘,寿数就长了。”她不想他发愁,少见的允诺道,“大不了等一切结束了,我跟你好好学武,怎么也能强身健体。”
“这可是你说的。”陆笙愁容稍减,“我记住了。”
两人话锋一转,开始商量正事,想着怎么在有限的善缘下,选出几样有用的东西。
他们先是在紫色那一层里,看上了一个需要二十善缘的葫芦。
按照法牌描述,这葫芦名叫纳百川,只要把葫芦孔对准行李,念一句“纳入其中”,就能装下很多东西。
再看上了一样叫栖引钉的法器。
栖引钉共有七枚,能在小范围内,追踪别人的下落,遇事后,能显示在栖引镜上。
换完东西后,手上没有善缘。
简恒扫了眼上排,有所发现:“你看那个。”
陆笙顺着她说的位置看去,在黄色那排位置上,看到一个青花色的瓷瓶。
法牌上写着“现行水”三个字。
他戳了戳法牌,出现这法器的介绍:“地图或秘籍等物用秘法加工,将此水浇灌在上,就能现出原形。”
简恒说道:“拿到那个,说不定就能看到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反正之前试过的法子都行不通,不如试着借助法器。
可惜下一刻,她看到法牌边上标注的数字:“两百善缘”。
她顿时有些泄气:“看来路还长得很啊。”
“只要多行善事就好,不久就能做到。”陆笙反而燃起斗志,一想到离真相更近了些,他就充满干劲,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两人拿完法器,站到那圆台上,在心中念出“返回原处”后,忽而感觉周边的一切,也像螺旋的纹路一般,天旋地转起来。
回到现世时,棺材和土坑已然消失不见,天色早已大亮了。
幸好行李还摆在原处,否则真要以为刚才的奇遇,是大梦一场。
陆笙抚上心口,直到感受到心口的跳动时,才倍感踏实。
敲缘阁的名字取得典雅,实际上却如此压抑,以至于荒凉凄清的坟地,都成了道亮丽的风景线。
“还以为仙人都心存仁善,结果却自恃清高,说话刻薄。”陆笙在里头受了气,极为不忿,“叫什么敲缘阁,还不如叫‘闭门砖’。”
简恒也觉得那地方古怪,但还是帮着说话:“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有利,既能做善事,满足你当初的心愿,还能兑换法器,总比分不清是非黑白的知府好。”
签订盟约时,引缘人的做法,稍许打消她的疑虑:“暂时看来,那人不会加害我们,否则刚才,就能捏碎我们的心脏。”
陆笙被她一劝,消气不少,但还是放出狠话:“等报了仇,我再也不去那鬼地方,省得受那股子窝囊气。”
简恒指了指他的脚:“你看看你的鞋底。”
陆笙抬起脚,只见自己的鞋底,因为连日赶路,已经磨得破损,沾满泥泞。
“我们就和那些被你踩在脚下的东西一样。”简恒试着让他少动些气,“敲缘阁要维持运转,必然要有规矩约束,只不过规矩不会称了所有人的心。”
“再说他一个引缘人,和你没什么干系,你实在气不过,就多给他取几个外号,多骂他几句,你小时候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陆笙听她提及幼时的糗事,有些局促,再没了气性。
“又该上路了,你稍等我一会儿。”简恒示意他背过身,“我换身衣裳。”
前几日才懂得用男装行事的便利,今天这一出来,她又打算改装。
“你打算以后都着男装?”陆笙并不赞同,“不行,肯定不舒服。”
简恒是个怕麻烦的人:“再碰到之前的事,还是要改装的。”
她只想积累善缘,并不想和旁人根深蒂固的挂念作对。
一来势必讨不到好,二来还要多吃苦头。
“那就到时候再改。”陆笙仍是劝她,“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一向如此,即使身处逆境,也用最乐观的态度鼓励她。
他成功说动了简恒。
两人用纳百川收拾了行李后,拿出引路盘指点方向。
盘上的磁针先是不住打转,过了好一会儿,才停留在“东”的位置。
他们顺着指引,穿过层层叠叠的林木,很快就抵达一个市镇——顺旺镇。
这地方有如其名,各处装潢都比通达县气派,里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可惜这样一来,寻找关键人物成了件麻烦事。
“不如先找家客栈?”陆笙提议道,“万一要待好几天,起码有个落脚的地方。”
简恒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找住宿的地方,没走几步,脚边忽然滚来好几颗梨子。
原来是不远处,有个卖梨的摊贩,不小心踢翻盛梨的竹筐,正猫着腰捡梨:“哎呦,完蛋了,不会砸烂了吧。”
见他满脸焦急,陆笙帮了一把,捡起梨子,给他送去。
那人面上满是喜色,非要塞几个饱满的梨给他:“这个,就当是我给您和夫人的谢礼。”
“多谢了。”盛情难却,陆笙不再推辞,收了谢礼后,就要携着简恒离开。
没成想,那个人脸色一变,又揣了篮筐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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