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恒这番话一出,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这怎么可能?高将军亲口说的。”
“骗人的吧,想吓吓我们罢了。”
“修仙的人,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那些人虽然大多数并不相信,但看到简恒笃定的神情时,不免动摇,叽叽喳喳的语声中,一句都不敢质疑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徐浩言走到简恒跟前,恳求道:“这事我们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能不能先少说几句?”
简恒指了指陆笙怀抱中的小豆丁,反问道:“我少说几句,这孩子能活过来吗?”
徐浩言默不作声。
旭央把他拉到一边,数落着:“我看你才是疯了,是真是假都要他们去验过,你拦着有什么用?别一会儿,他们还要来怪你。”
那些人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满脸迷茫。
刘大年倍感困惑,还是尽可能镇定地把控全局:“不要慌,大家听我的,一起先去结界边看看就知道。”
他喝令道:“张俭,你身手好,在前面引路。”
张俭急于摆脱这窘迫的处境,狗腿子一样跑在前头。
其他人顾不上收拾东西,匆匆忙忙跟在他身后。
简恒看着他们仓惶的背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人渣败类贱畜,全都该下地狱。”
在张俭引路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结界。
刘大年看着双阵法出的红光蓝光,一脸严肃。
他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举起胳膊,伸到结界前,无比虔诚地道:“黑煞已解,还请让我们回到安亭镇吧。”
话说完后,结界却没有任何反应。
刘大年有些慌了神,他试着再凑近些,可结界中突然射出一道白色的气流,弹开了他。
徐浩言赶紧施展轻功,脚步一点,身子一跃,就接住了刘大年,抱着他平稳落地。
“怎么会这样?”刘大年浑身上下都被那股气流震得生疼,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把他拒之门外的结界,不能理解。
其他人同样都傻了眼。
他们干脆一窝蜂涌上去,伸出手臂,撕心裂肺地大喊着:“黑线已经去除了,快点放我们进去。”
可阵法还是紧闭着,还是一次次把他们弹开,把他们拦在只有一步之遥的家门口。
他们一个个摔得狼狈,但身体的痛感,远及不上他们心上受到的冲击。
“不应该啊。”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我要回家!”
他们接连扑上去再试,可等待他们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无果。
“不!”所有人抱头大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痛苦比没有除掉黑线前,更深千倍万倍。
离开的渴望被残忍的剥夺,比一开始就等死更加煎熬。
旭央见状,到底是动了些恻隐之心,安抚道:“先别哭了,可能真要等到月底。”
简恒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看着这些人心如死灰的模样,她大笑出声:“这就是你们草菅人命的报应啊,哈哈。”
“你们的高将军,从头到尾都是骗你们的。”她的笑声张扬又疯狂,“一群弃子还妄想离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她把这些人踩得一文不值:“我不知道高将军在战场上是个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把你们赶出来,是他做过最对的事。”
“别再说了!”徐浩言实在听不下去,“别再火上浇油了。”
旭央皱着眉头,跟着开口道:“是啊,姐姐,你先冷静一下。”
她对这样的简恒感到无比陌生,只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陆笙,盼着他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让局面不再如此失控。
陆笙走了几步,站到她身侧。
“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吗?”简恒看着他的脸庞,却不敢直视那双她曾经觉得明亮的眼睛。
她语气虽冷,更多的却是在掩饰着心内的波动。
现在的她,充满矛盾,像一艘迷失了航向的船,既想让陆笙做她的司南,帮她找回方向,又觉得自己就这样掌舵着,一往无前地漂流,就算毁灭也无所谓。
“该挑明的事,现在说了有什么不好?”陆笙一开口,竟然还是站在她这边,“谎言说得再好听,他们照样走不出去,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简恒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更希望他站在她的对立面,还是希望他就这样放任她所有的恶念。
但现在,她无法细致地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更加不留情面:“我很冷静,事实就是如此,我还觉得这么快让他们知道,已经便宜他们了。”
“木已成舟,不如我试着再弄出虚蛛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又不甘心。”
“你……你们两个……”徐浩言看着她和陆笙一唱一和,赫然而怒。
他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连日来和他出生入死,共进退的同伴,而是两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仿佛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他一时失去理智,飞速出手。
陆笙见状,立刻反击,手下也毫不留情。
两人一直都想切磋,也把对方当作值得敬重的好对手,但这场对决,却发生在时机最差的时候。
徐浩言右手依旧不太灵便,动手时还极其冲动,过了几招后,已然乱了章法,反而是陆笙占了上风。
“既然要打,还是公平些好。”陆笙借机激他,在收招之际,把右手背在身后,“这样吧,我让你几分,只用左手,我不屑占这点便宜。”
徐浩言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这么轻敌,我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激烈的厮打在林中掀起阵阵风声,两人都越发专注,拿出看家本领。
旭央习过武,看得出两人武功旗鼓相当,如果硬要分出个高低,肯定是两败俱伤。
她心急如焚,在一旁劝架:“你们在这儿打有什么用?有本事出去了,一起打弄出这结界的人啊!”
那两个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仍然不肯收手。
简恒见情况如此混乱,高喊道:“徐大哥,你口口声声护着这些人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凭什么让我们承担你的愧疚?”
徐浩言闻言,似是被说中心事,一时间脸色发青,出招也慢了几分。
高手交战,最忌分心,陆笙在这当口间,抓住他的破绽,右脚在他膝盖上一顶,把徐浩言打得退了三步。
“到此为止吧。”陆笙见没能逼他用上右手,不想继续再打。
“这才哪儿到哪儿。”徐浩言倔劲上来,不肯就此作罢,“我习武时,学得第一件事,就是交手一定要分出胜负。”
他话音一落,就再度出手,和陆笙打成一团。情急之下,废了许久的右手竟然奇迹般派上用处。
“我的右手好了。”他激动不已。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冲着陆笙大喊道:“这下你也可以用右手了。”
这下两人打得越发焦灼,一招一式,都看得人胆战心惊。
既然劝解无用,只好用非常手段。
简恒想出一计,凑到旭央耳边低语了一句,旭央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她也施展武功,三招拿下张俭,再点了刘大年穴道,挟持了他们两人。
“再不停手,我就杀了他们。”旭央用手掐住这两人的脖子。
她对张俭格外用力,掐得他脖子上已经止血的伤口,再度撕裂,淌下鲜红色的血。
徐浩言慌了手脚:“你……你别乱来。”
“我哪有乱来?”本来只是演戏,但旭央听他这么说,脾气上来,犟嘴道,“他们一个杀人,一个助纣为虐,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不打了,你快放了他们。”徐浩言哪里还打得下去,立刻收手停下,旭央这才轻哼一声放人。
张俭捂着脖子,表情扭曲,质疑起他们的真实身份:“你们到底是不是修仙的,怎么会这么卑鄙无耻?”
他怕极了这几个人,但既然出不了结界,死在这儿是早晚的事,他索性豁出去,指着他们鼻子骂:“狗急了都知道跳墙,你们别欺人太甚了。”
他身上有伤,说到一半,气势就弱下去。
简恒看他如此狼狈,不遗余力地挖苦他:“给了你那么多干粮,怎么还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是没吃饱吗?”
她走到他跟前,用锋利的短刀,直直抵在他的身前,只要再深一寸,就能扎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心脏。
“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女……女侠饶命啊。”张俭以为自己就要小命不保,打着哆嗦求饶。
“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呢。”简恒不予理会,刀身一斜,竟是划破了他的衣襟。
张俭怀中揣着的蛛网,掉落在地。
简恒一刀刀割碎蛛网后,踩着脚底的碎屑,悠悠地道:“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
她一字一句说得冷冽:“你们体内的浊气才刚化解,现在气虚得很,没了蛛网在侧,一呼一吸间积累浊气会比以前还快,恐怕这几天就会经络阻滞,四肢肿大,跟瘫痪无异了。”
张俭一听,面如土色。
他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本来还想哆嗦着嘴唇求情,可耳边已经响起刘大年哀切的声音。
“罢了罢了,是老天要亡我们啊。”
刘大年连路都走不顺畅,这时不知从哪蓄起的力气,让他如一阵风般撞到树上,发出“咚”一声闷响,甚至让旁人都来不及阻止。
他额角上虽然没有渗血,但人马上晕了过去。
“村长,你怎么样?”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围在他的身边。
他们本来都垂头丧气,感伤着这无常的命运,没想到一心仰仗的主心骨,已然崩溃,甚至意欲寻死。
简恒不像从前那样,一见到伤患就先上去帮忙,而是冷眼旁观。看着一群人哭天抢地,依然不为所动,毫无愧意。
反而是陆笙蹲下身来,用上自己所学,查看刘大年的状况:“刘村长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但他的话,丝毫没有安抚到这些人。
他们更加悲观,都动了就此了结的念头:“村长说得对,都这样了,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旭央见他们都萌生死志,心一横,高声道:“这么多苦日子都挨过来了,现在就放弃的话,不如把吃的喝的都吐出来!”
那些人抬起头来,虽然看着她,眼神却是涣散的,呆滞的。
旭央继续说道:“我们也还困在这里,一定会想办法的。”
她语声坚定,说的却是谎话——她不确定简恒会怎么选择,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她只想先用善意的谎言,稳住这些人。
她望向简恒,柔声道:“姐姐,我们都还这么年轻,何必死在这里,你说对吧?”
她希望简恒陪她圆谎。
这些天,她当然能感觉到简恒越发反常。
也许是殈眼的影响,也许是她失去的魂魄,和这呼进呼出的天地之气一样,不知不觉让她有了更充沛更复杂的感情,让她变成了一个更立体更多面的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
但她依然相信彼此的情谊,相信经历过的一切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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