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小猪长的很快。
猪大哥长的最壮,猪二哥稍显瘦小,猪小妹长的虽说不是很壮,却是胖嘟嘟的。
兄妹三人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是被老朱扛回来的,然后一直生活在这个圈里。
三只猪生活的很快乐,对于过去的事情记得不多,但对于猪大哥和猪二哥来说,有一件事情记忆十分深刻。
那就是刚回来没几天的时间,老朱带来了一个陌生人,来了就把猪大哥和猪二哥抓了起来,用刀割了它们的卵蛋,农村兽医的专业术语叫劁猪。这让兄弟俩疼了好些天。而且老朱媳妇还总来打扰它们睡觉,不让它们在一处长时间的趴着。
割卵蛋的时候,猪小妹被吓尿了,看着两个哥哥痛苦的样子,知道自己也要承受这样的苦楚。可没想到的是,那个陌生人却没有那么做,用麻绳捆着两个哥哥四个肉蛋,像提着珍宝一样欢快的直接离开了。
三只小猪快乐的生活着。
夏天天热,老朱媳妇会时不时的往圈里倒一些凉水,让他们降温。老朱媳妇每次浇水的时候,三只小猪不待她浇完,就争先恐后的在泥水里打滚,驱除身上的燥热,然后躺在泥地里,惬意的望着蓝天,浑身都透着舒坦。
不一会儿猪大哥的鼾声响了起来。猪二哥听着猪大哥的鼾声,又看了看猪小妹悠闲的龚着自己的肚子。它把自己的大耳朵甩到颈后,眯着眼睛看着蓝天,望着天上的云朵。云朵一团又一团,在空中不断变化,漂浮游走。猪二哥看着奔跑的云朵,慢慢的陷入了迷惘,云朵仿佛变成了自己,自己如同飘在空中,飘飘欲仙,心神荡漾,舒服到了极点。此时此刻,自己是云还是猪已经傻傻的分不清了。泥地里的猪二哥,在缥缈中慢慢变得昏昏欲睡,猪二哥默默的想着:如果时间就此定格,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的叫声将猪二哥从幸福的睡梦中叫醒。此时猪大哥已经站在猪槽子的中间,昂着头,耳朵一抖一抖的聆听着外面动静。
“嘎吱”先是一声门响,接着猪圈的墙头上探出一个大泔水桶,泔水桶的旁边伸出一根木棍,不偏不倚的打在了猪大哥的头上。
“咯啦啦啦啦啦....咯啦啦啦”伴着老朱媳妇的叫声,猪大哥被木棍敲打的立即缩回了头。猪大哥的头刚缩回去,老朱媳妇的头从墙外探了出来,比她的头探出来更快的是一瓢猪食。就在猪大哥缩头的刹那,瓢里的猪食倒进了猪槽里。猪大哥一头扎进了猪槽里,开始狼吞虎咽,大口吞噬着它的美味。
这时猪二哥也已经爬了起来,拼命一样冲到了猪槽前,还没等把嘴巴伸进去,就被猪大哥一下巴打在了一边。猪二哥很气愤,拼命一样的往猪槽子里冲,哪怕被猪大哥龚的再疼,只要能抢到一小口猪食它也觉得值了。
猪大哥只能向猪二哥这边攻击,猪小妹那边它不敢,因为只要把头偏过去,就会挨老朱媳妇一棍毒打。
一根烟的功夫,泔水桶空了,老朱媳妇走了,猪大哥吃饱了,猪小妹吃饱了。还剩下小半槽希流的猪食,那是猪二哥最后的福利。
猪二哥吱吱的吸着漂浮在泔水表面残留的糠皮,偶尔把嘴巴伸进泔水里摸索着干食,鼻子上吹出了泡泡。不一会,槽子空了,猪二哥的肚子鼓了,只不过多半是水,猪二哥混了个水饱。
猪兄弟三人,无疑猪二哥是最瘦弱的,水饱后肚子滚圆,撒了一泡尿后,大多数时间是瘪的,走起路来,后背上的大梁骨突兀的支起来,仿佛要穿透它背上的猪皮。
猪二哥时常想:猪大哥凭什么欺负它,老朱家为什么不管管,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何时自己才能出头,能够吃到第一口猪食,能够吃到最干的猪食,能够把自己的肚子真正的吃饱而不是喝饱。
猪大哥也有自己的想法:凭什么老朱家对猪小妹那么好,凭什么猪小妹一来到这里就是个宠儿,老朱家为什么如此不公。好在事在人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照样顶的过猪小妹的好命。
猪小妹很单纯,没什么想法,因为它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从它来到老朱家就是如此,所以它是最悠闲的一个,最无忧的一个,也是觉得最幸福的一个。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似乎转眼间,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时令已经进入深冬。
冬天的寒冷让兄妹三人仿佛关系亲密起来,为了御寒,它们相互簇拥着,拥挤着睡在猪圈的角落里。猪二哥睡在最外面,猪小妹睡在中间,猪大哥睡在最里面。猪二哥依然瘦骨嶙峋,猪小妹依旧胖乎乎,只有猪大哥又肥又壮。
一天夜里,老朱媳妇没有给猪喂食。三兄妹饿的肚子咕咕叫,肚里没食的夜晚很难熬,寒冷侵蚀着它们。猪大哥再次凸显了自己的霸主地位,占领了猪小妹的位置,它睡在了中间。
第二天一大早,猪圈外传来了老朱和老朱媳妇的动静。饿了一宿的猪大哥拖着肥胖的身体第一个爬了起来,等待着老朱媳妇倒进猪槽热腾腾的美味。
猪大哥昂着头,把肥大的耳朵尽量向颈后靠拢,瞪着双眼望向墙外。一张熟悉的面孔自墙头上探出来,那是老朱媳妇,接着老朱的头探了出来,很快一双小手搭在了墙头上,老朱儿子爬了上来。后来又陆续好几个人的头探了出来,尤其是最后一个陌生人探出头的那刻,猪大哥浑身打了个冷战。那个陌生人在它刚来到老朱家不久的时候曾经来过,割了它们的卵蛋,让它疼了好几天。
猪二哥看到那个陌生人被吓尿了,躲在了角落里。
这些人似乎并不关注猪二哥,他们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猪大哥身上。
一个陌生人伸手在猪大哥的背上按了按,笑嘻嘻的说到:“起码三指膘。”而那个让猪大哥害怕的陌生人,也在它的背上按了按,猪大哥像是被电击一样,连忙躲开,跑到了角落里。
那人透着阴邪的笑,用摸完猪大哥的手擤了口鼻涕,又将沾在手上的鼻涕抹在了墙头上。随后掏出一个烟口袋,抽出烟袋,往烟袋锅里装满了烟叶。老朱连忙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打着火,用手捂着火苗,伸到那人的烟袋锅上。那人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嘴里吐出烟,嘻嘻一笑,露出一排黑黄的牙齿。“要我说,最少四指膘,不信咱打赌,要是有四指膘,大侄儿(老朱)你给我二斤肥膘焅油。”
老朱连忙点头,说道“放心,四叔!少不了你的。”接着又看了看其他人说道“水都开了,哥几个辛苦了,都搭把手,中午猪肉烩菜管够。”
说话间几人跳进了猪圈,其中一人伸手揪住了朱大哥的耳朵,另几个人连忙上手帮忙。四叔身手敏捷,一下跨到了猪大哥的背上,双手抓着猪大哥的双耳,双腿骑着猪大哥的后背。猪二哥和猪小妹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吓的在猪圈里乱窜,乱叫。四叔大喊一声:“老朱媳妇,把圈门打开,里面施展不开。”老朱媳妇迅速打开圈门,众人连推带拉,把猪大哥弄了出去,老朱媳妇随后关上了圈门。
猪二哥和猪小妹依旧躲在角落里。猪二哥竖起大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概折腾了一会儿,猪大哥开始一直叫,后来不叫了,只是不停的喘着粗气,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安静了一会,突然伴着四叔一声吆喝:“猪羊一刀菜,今年死了明年再回来!”,猪大哥开始了声嘶力竭的叫声,跟着传来水滴入盆中的声音,猪大哥叫声逐渐低沉,最后慢慢消失。
猪二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感觉到猪大哥很痛苦,比当初割掉卵蛋的时候痛苦的多。
从那天起,猪大哥再没回来。猪二哥不再为抢食发愁,终于吃到了干食,总算能吃饱肚子,猪二哥的好日子来了。
忽一日,一声震天的响声将猪二哥吓醒,接着又是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过年了!村里到处是过年的喜庆氛围,老朱家张灯结彩,老朱儿子穿了身新衣裳,手里拿着肥猪满圈的红色对联,贴在了猪圈的门上,顺手将手里吃剩下的梨核丢进了猪圈里,落在猪小妹的旁边。
猪二哥敏锐的嗅到那一定是从未吃过的美味,迅速起身,一扑而上,就在猪小妹嗅着,享受着梨子的清香的时候,一下巴将猪小妹打在一边,用舌头将梨核卷进嘴里。
猪小妹被突如其来的情形吓了一跳,但也立即反应过来,开始还击,争抢猪二哥嘴里的美味。
老朱儿子看着两头猪挣抢自己丢弃的梨核,哈哈大笑,喊了声“猪啰!”转身回屋吃饺子去了。
猪大哥走了,猪二哥成了最强壮的。它品尝着梨核的香甜,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美味的东西。猪小妹则很气愤,受了很大的委屈,甚至责怪老朱儿子不懂事,要是老朱媳妇肯定会把好吃的给它,当着老朱媳妇的面,猪二哥也绝对不敢抢属于它的东西。
虽然有了那一次的小插曲,但猪小妹的日子过的依旧悠闲。
春暖花开,猪小妹在猪圈里已经看到了圈外垂下的柳树发出的嫩芽,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一股暖意流遍全身,此时困意袭来,猪小妹索性四仰八叉的躺在阳光下,睡着了。
猪二哥看着可爱的猪小妹,心生欢喜,其实,只要不是在吃食的时候,猪二哥还是比较喜欢这个猪小妹的。
当柳芽全部长成了柳叶,太阳变得稍稍火辣的时候,猪小妹突然觉得烦躁,总是坐立不安,尤其是下体瘙痒让它很难受。
老朱媳妇一大早把猪圈的门打开,猪二哥着实吓了一跳。老朱媳妇用木棍,将猪小妹赶了出去,随后关上了圈门。猪二哥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风吹柳条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猪二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等待着。
当猪小妹走出猪圈的那一刻,它彻底呆住了。
就在猪圈的外面,原来是一片菜园子,里面种满了各样蔬菜,其中就有整颗的白菜,猪小妹虽未吃过整颗的白菜,但老朱媳妇丢给它们的白菜叶子它吃过,很好吃。没想到,就在圈外,就有这么多,而且那可都是完整的整棵白菜啊!还有其他它从未吃过也从未见过的。更让他震惊的是,外面的空间如此广阔,大到它根本无法想象。
老朱媳妇赶着猪小妹向村头走去。一路上猪小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它望到了远处的青山,听到了村头溪边的流水,嗅到了花香,尝到了外面的泥土。而猪圈里面有的只有恶臭,猪小妹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觉得自己是脏的,之前的悠闲自得全部抛诸脑后。
就在猪小妹厌恶自己的时候,它看到了一头比猪大哥还要肥壮的黑猪。那头黑猪看起来比它们三兄妹还要脏,口里流着口水,满身沾着泥浆,不停用后蹄磨蹭肚子上的虱子。
不知道为什么,老朱媳妇把它和那头黑猪关进了一个圈里。
那头黑猪流着口水,拖着脏兮兮的肥壮的身体,绕着猪小妹转,不停的用鼻子嗅着猪小妹的下体。然后那头黑猪野蛮的爬上了猪小妹的后背,猪小妹想躲,身体的本能却让他无法移动半分,直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撒在猪小妹屁股上的时候,那头黑猪才从它身上爬下来。
猪小妹被老朱媳妇赶回了自家的猪圈里。猪二哥看到猪小妹安然无恙的回来,心情总算放松下来,它怕猪小妹像猪大哥一样,再也回不来。
老朱媳妇往猪槽里填满了猪食,而且比往日还要干一些。猪二哥狼吞虎咽,猪小妹眼里望着猪食,心里想着外面的菜园子,鼻子闻着猪圈里的臭味,脑海里回味着外面的花香。猪小妹没有了胃口,往日的美味它觉得难以下咽。
老朱媳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在菜地里把还未长成的白菜薅了几颗,喂给猪小妹,猪小妹勉强吃了些;她把平日里喂猪的猪食加了些盐,多少刺激了猪小妹的胃口,猪小妹又吃了些。就这样不到半个月,猪小妹瘦了一圈,不到一个月,猪小妹瘦成了曾经的猪二哥。
反观猪二哥,因为对猪小妹的优待,猪二哥沾了光,如今已经胖的滚圆,甚至超过了当初的猪大哥。
就在猪小妹厌食到觉得自己慢慢将会死去的时候,雌性动物的本性让它意识到,它肚子怀了小猪。母性的基因让它坚强起来,为了肚子里的小猪,再难也要活下去。它开始强迫自己吃自己不喜欢的猪食,强迫自己再次适应猪圈里的味道。
一天夜晚,秋高气爽,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马上就要满月了。
猪二哥睡不着觉,老朱媳妇晚上没有给它们喂食,猪二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怅惘。它望猪小妹,猪小妹也没有熟睡。猪小妹肚子上的小房子像是灌满水的气球,肥大的几乎撑爆,只要用针一扎就会流水不止。猪二哥不知为何,开始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回忆起自己被老朱背回来,回忆起自己被割了卵蛋,回忆起曾经只能喝水饱,回忆起猪大哥离开,回忆起自己能吃饱了.....
猪二哥又看了一眼猪小妹,深深的注视着猪小妹的大肚子,不知道自己还要回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憧憬什么?或许每天吃饱就是幸福吧?
第二天天一亮,老朱、老朱媳妇、老朱儿子、还有几个陌生人最关键的还有四叔,它们都来了。
猪二哥被推着出了猪圈,然后用绳子绑住了四肢,四个精壮的男人用一根杆子将它抬了起来,放在了一个方桌子上。四叔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在猪二哥的脖子上抹了抹。
此时猪二哥的嘴巴已经被绳子绑上,四肢也被绳子绑的死死的,它无法动弹,自始至终猪二哥也从未挣扎一下,它看着众人所做的一切,也感受着这一切。猪二哥侧着身,仰望着天空,这是它第一次如此仰望天空,平日里耳朵总是遮挡它的视线,它第一次把天空看的如此仔细。它看到了天上的白云,看到初升的太阳,太阳直射的光芒让它眯起来了眼睛。四叔一声吆喝:“猪羊一刀菜,今年死了明年再回来!”猪二哥只觉得脖子一凉,心窝一疼,然后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它眯着双眼,依然望着初升的太阳,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最后困意袭来,困的自己再也顾不得呼吸,困得自己睁不开眼睛,就这样猪二哥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
猪大哥走了,猪二哥也走了。就在猪二哥走的第三天夜里,圆圆的满月挂上了天,漫天繁星闪烁,尤其是东北方向的那颗星特别的明亮,如同猪二哥看着太阳反射的双眸,注视着星空下的一切。八月十五中秋夜,猪小妹产下一窝小猪崽。猪小妹看着自己的小猪,望着天空的满月,默默的用耳朵遮挡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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