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质素金刀叉在沉寂的空气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夜晚的大海像熟睡的婴儿,在寂静摇篮里呢喃着咿咿呀呀的梦呓,风也温柔,浪也柔软。
两人看着彼此,距离很近,沈舒舒能闻到他身上冷冽清新的薄荷气息,灌入鼻腔时如同冲昏头脑,她的手钝住了,一块牛排未来得及送入口中。
陈遇忽然凑了过来,两人的鼻尖似乎即将碰撞在一起,沈舒舒眼看着那张放大了好几倍的俊脸,睫毛一颤一颤,一根一根线条分明,模棱秀气的五官渐渐地在晕染的光影里重合,她鬼迷心窍的想贴身而上,就在两人的唇就要紧贴时,她心一惊,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愣了一两秒,错开。
“你不要吻我。”她冷硬地说。
陈遇僵硬着身体,沉默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克制且隐忍地拉出两人的距离。
“抱歉,习惯了。”
“习惯什么?”
陈遇顿了一会儿,才说:“以前,我吻你的时候你都不会推开,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只要身边没有人,我可以吻你一天。”
沈舒舒安静下来,什么也没说。
他的声音如同周身沉溺的大海,慢慢地细小难闻,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被一波掀卷的海浪吞噬消逝,没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和浓黑的夜色里。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永远爱你,我的玫瑰。”
陈遇送她回家的路上,沈舒舒忽然脱口问:“你后来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陈遇侧头看了她一眼:“上大学那会儿吗?”
“嗯。”
陈遇呼出一口气:“试过。”
沈舒舒蓦地抬起眼皮,不动声色扫他一眼,莫名生一口闷气,至于这一口闷气,就像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被别人霸占和使用,主人很不爽。
只听他接着说:“但是,我喜欢不上来,只要看到她们,就会想起你,想你在做些什么,过得好不好,你有没有在想我。”
郁闷瞬间消散,她手指一动,想抽烟。
“忍住。”
“”
沈舒舒不喜欢吧被人管着,挂着一副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不着的表情瞪了他一眼,然后打开包包,从里边翻找烟盒和打火机。
东西有点乱,各种化妆品被这一小小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烟盒从底下冒出一个尖角,沈舒舒还没抽出,一只宽厚瘦长的手覆盖下来,传来温温热热的暖意,用了力气把她的手背抵在包上。
她的手掌又软又小,被另一只手包裹得严丝合缝。
“干什么?”
“别抽,好吗?”
车子停了下来,前方显示绿灯。
沈舒舒很要面子,她不服:“放开,你不抽也不能阻止别人抽,别他妈自私。”
“你不是别人。”
“我也不是你的女人。”她反唇相讥。
陈遇无奈,一只手依旧抵在她手背上不肯放开,他用卑微渴求的语气:“要怎样你才听话?”
沈舒舒一只挣扎的手忽然不动了,她冷眼瞧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你求我。”她说。
下一秒,“求你。”
“啧,没骨气。”嘴上说着,四根手指下意识蜷曲捏紧,掌心里抓着烟盒,她的手陷入包里,没来由的一松手,啪嗒一声,烟盒重新掉了回去。
陈遇把烟盒和打火机捞了起来,神情自然,当着沈舒舒的面把属于她的东西顺进自己口袋里,在另一边装着以防她抢,红灯亮起,他发动车子。
那模样,就像学生时代偷偷摸摸干了坏事然后被班主任抓个正着,还把赃物收缴。
沈舒舒回到家,就接到娟姐的电话。
“舒舒,你回家了吗?”
“回了。”
“你的神秘粉丝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她冷笑,“差点吓死。”
娟姐愉悦笑着:“我看到那个黑衣大哥就猜到是陈总了,那招待,山珍海味还有豪华海上随便游,不得不说,他对你够特别的,我沾你光了。”
沈舒舒不置可否,反而开玩笑着说:“既然你这么欣赏他,回头问一问七大姑八大姨有没有远房表妹什么的,单身就行,说不定真能成全一桩好姻缘。”
“陈总就算了吧,他眼里只有你,哪还容得下什么表妹。”
沈舒舒很重啧了一声。
娟姐咳嗽了一声,落实工作:“后天有一个节目录制,在隔壁市,我可能不能陪你一块过去了,公司另有安排,这次换小李全程陪你,你好好准备一下,对了,我查了天气预报,那边可能会下雨,多带一些厚衣服啊。”
“知道了。”
沈舒舒挂掉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她咬了咬下唇瓣,点开黑名单页面,把可怜兮兮的冒牌货“肖申克”从臭水沟里拯救了出来。
“叮”一声,有消息弹跳。
起个名字很难:【有些鸟注定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你就是我的光辉。】
rose:【神经病。】
起个名字真难:【你说过,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你都会答应我,我现在就想使用特权。】
rose:【你让我天打雷劈好了。】
起个名字真难:【雷公电母不劈漂亮女人。】
“”
沈舒舒在把他再次关进小黑屋和直接删除好友之间犹豫了两三秒,提示音咚咚两下。
起个名字真难:【第一条,少抽烟,最好不抽。】
rose:【你他妈尽量。】
起个名字真难:【第二条,以后不要随便把我拉黑名单,我哪儿做错了你可以说,不要让我害怕,偶像和粉丝之间不提倡冷暴力。】
沈舒舒看着上面那行字,有那么一瞬间,她呼吸短促了一秒,就像一缕羽毛轻轻在心口处挠痒。
rose:【好。】
——
沈舒舒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好资源插着队伍奉送她面前,可谓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节目录制的导演都要亲自给她打电话。
这一天要录制的地方安排在隔壁城市的旅游风景名胜区,是一座当地有名的历史名山,沈舒舒被节目组安排的住宿环境是一家淳朴风又不失现代化的民宿。
傍晚,整座城市下了一场深秋大雨。
这家民宿建在半山腰,周遭荒凉,连一座灯塔都没有,豆大雨点打落在远山树林,树叶子被风雨吹打出凄惨呜鸣的沙沙声响,屋檐上滑落的雨帘滴答在坚硬水泥墙上,似乎上演着水滴石穿的寓言,外界环境恶劣艰苦,显得房内的灯火温暖又稀有。
沈舒舒刚洗完澡,手擦着头发,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和屏幕里的人聊着天。
那边的人声音略带青涩,是一个少年:“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放寒假去找你?”
沈舒舒看了眼阳台外黑压压的天,室内开着暖气,她坐在沙发上,静默了好半晌,才回:“沈怀乐,你给我闭嘴,再吵一句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了。”
“姐姐!”沈怀乐在耳边大喊大叫。
“你作业做完了?考试及格了?年级倒数第一的地位改变了?”
“姐姐,我这次考试年级第一。”沈怀乐平静地说。
下一秒,伴随着刺耳尖锐的嘟嘟声,他姐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沈舒舒若无其事地擦干头发,嘴里哼着歌儿。
沈怀乐是和她拥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人,两人同父异母。
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有人说母亲的病是十月怀胎落下的病根,她一直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母亲,心里有了阴影。父亲因为生意繁忙,没时间照顾她,只能把她送到一个小乡镇,由爷爷奶奶亲自抚养。那年沈舒舒刚中考完,几年没见过面的父亲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带回繁华的大城市一同生活,她踏进大门的时候,饭桌上坐着一对母女,女的看着年轻,眼神并不友好,小男孩约莫七八岁,正乖巧地扒饭,嘴角沾了几粒米饭,瞪大一双浑圆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兴奋地朝父亲张开短短的两只手臂,喊了句:“爸爸。”
沈舒舒什么都看懂了。
父亲在母亲和她缺席的那几年,组建了一个完美的新家庭,她看着陌生的后妈,以及身上流淌着自己一半血液的弟弟,在这繁华热闹的大城市里,她只想回到那个并不发达却现世安稳的小县城。
她才初中刚毕业,就面临如此恐怖的打击。
沈舒舒高中三年里一直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她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陌生的后妈,后妈对她并不好,爱理不理的,她的眼里只有亲儿子,因此,沈舒舒以前就特别怨恨沈怀乐。
而这号傻逼弟弟却欣然接受了这位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漂亮姐姐,对她特别的好,沈舒舒上高中那会儿经常绝食,沈怀乐以为姐姐不喜欢吃饭,每天都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零食讨好她,一整个书包都装不下,沈舒舒和朋友约出去玩儿,沈怀乐也吵着嚷着跟个拖油瓶似的要跟在屁股后,沈舒舒好几次骂他打他也不还手,而是轻轻抱住她,眼里有泪光闪烁。
直到有一天,沈舒舒和职高的混混在巷子里打架,对方人多,不好一个顶十,在反抗的过程中手臂和脸蛋都有擦伤的痕迹,就在气息奄奄快要晕厥的时候,余光瞧见沈怀乐带领十多个膜拜小弟冲了进来,没有抄家伙,轻装上阵,沈舒舒想开口让他们这群小学还没毕业的小学鸡赶紧滚,她看到沈怀乐和身后那群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把书包当砖块,以文具品为武器,用尺子戳他们的肉,拿圆规尖儿划他们的脸,还有一个男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防狼喷雾跟消防员救火似的横喷现场职高那群人被小学生们打得屁滚尿流,马不停蹄地滚了,满地都是脏污的鲜血,还有人类掉落的门牙,沈舒舒就捂着肚子趴倒在地,蓬头垢面的,看着沈怀乐屁颠屁颠地跑来,抱着她送去医院。
那一年,沈怀乐上六年级,身体蹿高了很多,少年骨骼硬朗高挑,抱着她的手丝毫不费劲。
后来,因为这件事,沈舒舒看着他的眼神都顺眼了很多,也不讨厌他了,出去玩的时候偶尔带上他。
叮铃几声,有新消息跳进来。
沈怀乐:【姐,我都没有跟你过一次完整的年,你让我去找你吧。】
沈舒舒看着头顶的灯光犹豫一会儿。
rose:【车票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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