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显露出桑楚山的轮廓,黛青高远迫人,天将明未明,几声鸟叫在山谷中回荡。
叶炽等人立在悬崖之上,岚雾蔼蔼,浮云还浮在山巅之间,但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怎么走?跳么?”小度问道。
“跟我来。”
叶炽带着他走到一处瀑布前:“从这里跳下去。”
“啾啾啾!”小肥啾钻进了叶炽的袖带之中,它是火鸟,不喜欢玩水。
小度摇头失笑:“这鸟也真是怪了,你天天要吃它,它还天天粘着你,天天粘着你又不想做你的灵兽,图什么呢?”
小肥啾:“啾啾啾!”谁天天粘着她了!
叶炽无所谓的道:“管它呢,早晚被我拔毛吃了。”
说完,便率先跳了瀑布。
耳边是瀑布砸到湖面的轰隆声,叶炽游到岸边,抹了把脸上的水,运转灵力将衣裳烘干,小肥啾呛了水,可怜的啾啾着,仿佛在嫌弃她的袖带不防水。
后头小度也上了岸,问到:“是这里么?”
叶炽摇头,就这地面敲了敲,平静的湖面上忽然出现了一艘小船。
小船摇摇欲坠,上头连个撑船的船夫都没有,但却明明白白的飘到了叶炽这边。
叶炽从摸出两块灵石按到传檐上,招呼小和尚:“上来。”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上了船。
小船便动了起来。
跟着穿过瀑布进入了幽长狭窄的河道。
两人一鸟屏住呼吸,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渐渐的看到了前头的光源,不多时,小船终于驶出河道,到了墟里坞。
何漱真三人立即迎了上来:“叶道友,你可算来了。”
叶炽丢给她一个小药瓶:“先给他吃两粒,别挪动,我去看看村子的情况。”
这回,何漱真不再犹豫,拿出一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直接给昏睡不醒的祈颂喂了两粒。
叶炽和小度来到村子。
晨光中,山脚下的茅草屋依旧,只是本该升起炊烟的时候,村子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原本精心照料的灵植有的枯萎有的疯长,疯长的透着一股死气。
再走近些,还能闻到尸臭。
两人各自凝聚起一道防护罩继续往前。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各处,有的已经露出白骨。
叶炽心头涌上一股悲戚,村子里都是受过阿婆恩惠,自愿留下来给阿婆照料灵值的修士,有堪堪筑基的,也有元婴的,什么人能轻轻松松便将元婴修士斩杀?
而且,即便过去了许久,但元婴修士的斗法痕迹总能留下一些,但他们四处都找遍了,竟然没有。
情况属实有些诡异。
小度:“难不成是自戕而亡?”
叶炽:“不可能!修士最惜命了,而且,就算是自戕,也该有个原由吧。”
她加快步子,向着熟悉的地方奔跑过去。
着急起来竟忘记了用飞行法器。
小度拿出来他的饭钵,把叶炽拉了进去。
两人站在变大的饭钵里,露出两个圆溜溜的头,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已经顾不上这些。
一道霞光落在山坳,翠竹掩映间,露出一排比山下茅草屋要精致许多的屋舍。
叶炽跳了下来,禁制自动打开。
她走了一步,又停下,实在是怕看到阿婆也会变成之前见过的尸体一般……
“里面没人。”小度提示道。
“嗯。”叶炽应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终于有勇气迈步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熟悉的竹篾帘子,晾晒药材的笸箩、药筐、药篓还孤零零的躺在院子里,架子一排一排的,上面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的药材;角落里圈出来的一块地,曾经养了十来只大白鹅,现在已经成了尸体。
叶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已经落了不少灰,但东西都规整齐齐的摆在原位,一看就不是收拾好东西离开的样子。
眼眶有些涨涨的,仿佛怪老太婆让她收拾房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情绪翻涌的厉害,却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小度想要安慰,最终也只是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他实在不会安慰人。
叶炽吸了吸鼻子,撞似无所谓的道:“没有看到阿婆的尸体,阿婆就没有死。”她施了个涤尘决,屋子又焕然一新,想了想,又拿出一颗定尘珠安放在屋子正中央的圆桌上:“阿婆回来,看到脏兮兮的房间会不高兴的。”
没见到尸体,就当她是离开未归了。
小度没有说话,原来叶施主也喜欢自欺欺人。
桌子上甚至还放着碗筷,里头的食物都干巴了……整个山谷一片死气,这种情况下,身为这里的主人,生还的可能并不大。
但叶炽正难过着,他当然也不敢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叶炽说完,进了另外一个房间,看上去像个书房,但里面林林总总,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丹炉应有尽有,叶炽捡了几个炉子,又拿了几个小瓷瓶,最后按了一下角落里的暗格。
轰隆一声,书房的一面墙转了个儿。
叶炽用老奶奶的绣花针轻松破开,暗格里面的空间其实很小,她将里面的玉简和书籍全都收进了储物袋,就走了出来。
阿婆当然是用储物戒的,但天生本性,喜欢挖洞,也喜欢把东西塞进洞里。她现在收了,比留给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要好得多。
将一切复原后,叶炽最后又看了一眼屋子:“走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更加沉默,小肥啾终于把毛弄干,从叶炽的袖带中钻出来,就发现两人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何漱真见她脸色也吓了一跳:“叶道友没事吧?”
这个样子,还能给阿颂治疗么?
叶炽一屁股坐下,用积分换了一瓶气泡水,一口气喝了半瓶:“让我缓缓,半个时辰后,开始治疗。”
“嗳!”何漱真连忙应了。
她感觉现在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阿颂经脉续接,仙途就不算断了;但若是输了,阿颂可能连命都没了。
但她没得选。
身上的灵石所剩无几,这种情况下,就算能出去,能找到厉害的大医师,也付不起医资;而且,他们最后的一张随机传送符昨天就用光了,能赶路的法器也破损不堪,她们根本没有能力去外头找大医师。
她在心里不停的祈祷,希望这位萍水相逢的叶姑娘能够救救祁颂。
小肥啾盯着叶炽手里的气泡水,很想尝尝的样子。
叶炽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脑袋:“馋鬼投胎的吧?什么都想试试。”
“啾啾啾!”那你还不速速呈上来!
叶炽的兴致不高,连逗弄它的心思也没有,但见它急的跳脚还是找了个酒盅,给它倒了一盅。
用酒盅?这是酒么?闻上去甜甜的。
小肥啾围着酒盅转了两圈,犹犹豫豫还是尝了一口。
啾啾……嗝!
这个响亮的嗝终于让叶炽情绪好转一些,她渐渐入定后又快速的从入定中醒来,待到心绪平复后,同何漱真道:“可以开始了,你们都给我护法吧。”
续接经脉的事情,她没做过,但是她被续接过。
而给她续接经脉的人就是怪阿婆,她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总让自己喊她红姨,但自己每次都喊阿婆,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仅凭着被续接过一次经脉,就敢说能给别人续接经脉,当然是不成的。实际上,当初她与阿婆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爹娘灵根驳杂,修为不高,但她资质确实不错的,随便烂大街的一本功法,她一天便能引气入体,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筑基七层的修为,这等资质,便是放在顶级大宗门里也是数得着的。
只是后来爹娘惨死,她经脉寸断被丢在上头的断崖之上。
若不是阿婆出来采药,心血来潮想试试经脉续接的法子能不能成,哪里还有今天的叶炽。
后来,阿婆给她治好之后,还留她在身边打下手,虽然总是不停的教训她,可她也确确实实的学了不少东西。
这些,加上系统加成的医术天赋,她才敢试一试。
日头已经升到正中,这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直接就在太阳底下,叶炽布下禁制,让其他人在外面护法,又与何家兄妹道:“我只能试一试,并不敢保证一定能接上,若是接不上,希望你们……”
何漱真立即道:“都懂的!请叶道友放开手脚施为吧!阿颂若是能好,您就是我们的恩人,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是……若是治不好,也是命,怨不得任何人,更怨不得您。”
倒是个明理的,叶炽不再赘言,直接开始医治。
禁制顺道还加了个障眼法,外头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悬着一颗心,焦急的等待着。
何漱真双颊被晒得通红,小肥啾把一酒盅的气泡水都喝完了,叶炽不在,它便跳上小和尚的肩膀,懒懒的晒着太阳。
就这样,从日中到日头渐渐偏西。
再而后,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
可是阵法里面,没有丝毫动静传出来。
最后一道霞光消失在山坳之间,何玉成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就见身后的禁制终于开始松动。
不多时,阵法打开。
叶炽从里面走出来。
小肥啾嗖的一下跳上了叶炽的肩膀,何家兄妹的心的提到了嗓子眼儿,张嘴却有些不敢问了,还是小度善解人意的问道:“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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