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是该前往清荷别墅的时辰了。
傅惜筠带着绿珠出府时,不想遇上二房的傅若彤,便多绕了一段,顺着阴凉的抄手游廊走,却没想到还是在廊下碰了面。
傅若彤此时不知从何处赴宴归来,装扮略显隆重,明明烈日当空却套着厚重的圆领袍衫,双肩都带上了霞披,更不用说一整套的珍珠头面。
傅惜筠与这堂妹从来就不好对付,便略微侧过身,想着退出游廊去好避让开来。
不料傅若彤却快步迎上前来,将她堵在廊下:“顶着这般烈日,大姐姐是要去哪里?”
说来也奇怪,穆阳长公主派发了这么多请帖,却偏偏漏了宣德侯府二房。
不过傅惜筠的二房叔叔如今不过一个五品小官,估计是还入不了长公主的眼。
傅惜筠脚尖点地,抿嘴客套回道:“天气炎热,我带着莹妹妹出去避避暑。”
一听是外出,傅若彤只以为是傅皇后又遣人来接傅惜筠进宫了,便提溜着眼珠子往傅惜筠身上打量,直到她那灼灼的目光定在了傅惜筠的手腕上。
“好漂亮的玉镯子,如若我没看错的话,是翠丝种的吧,姑母对姐姐可真大方。”语气略微酸涩。
傅若彤善于钻研珠宝簪钗,便如她头上的水晶蝶银攒珠冠,而傅惜筠手上的极品翡翠只供往宫里,寻常人难得一见。
然而这个玉镯子傅惜筠生母遗留的东西,她并不想对此过多议论:“带着玩儿的小东西罢了,不足挂齿。”
绿珠瞧着傅惜筠已实属不耐,便体贴地催道:“姑娘再不走,可就要顶着正午的烈日了。”
“知道了。”傅惜筠这才出府,上了前往清荷别墅的马车。
但傅若彤将信将疑的,便遣了人偷偷跟着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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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别墅。
茶学堂地处荷塘池中的湖心亭,其中放置了一桃木独板茶案,而下便是排列整齐供学生所使的茶案。
四方的茶案面上也已摆好茶具,左角处的香炉里则焚起了清微淡远的沉香。
亭外四周,还各站着数十位侍女,招待先行抵达的姑娘们。
如此一瞧,这茶学堂还真是有模有样,不是傅惜筠预想中随意走个过场。
傅惜筠刚一入场,便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打眼的几个甚至以扇遮脸,当着她的面就敢私语诽议。
不过傅惜筠早已习惯,她因担着皇后侄女和太子表妹的名头,自说要选妃的消息散布京城以来,她不知遭受了多少的红眼,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先前雅集上礼部侍郎的嫡次女孟妡也在列此处,远远地见着傅惜筠过来,就赶紧过去招呼了。
“傅姐姐来了,咱们就坐一处罢。”
“好。”
于是二人寻了花圈椅坐着,见着四下无人,孟妡才凑在傅惜筠耳边说:“余家好像又失了宠,被太子赶到京外去了。”
自上回在清荷别墅,傅惜筠撞破宋砚与余芳苓的私情以来,余芳苓便再也没到宣德侯府寻过她,不过也就约莫半月的时日,宋砚居然就把人给打发走了,也不知是不是换了个地方藏娇。
傅惜筠:“京中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瞧着傅惜筠难以置信的神情,孟妡又道:“想不到罢,我也想不到,还是我二哥透露给我的,说是一夜之间翰林院使的位置就换了人,但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就只当做是余院使没存在过一样。”
傅惜筠没再回话,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心绪。
但这边话音甫落,另一侧渐渐地起了动静。
二人同往那处一看,正有位衣着华贵、仪态不凡的嬷嬷缓步走来,想来便是教授茶艺的周敏周嬷嬷。
傅惜筠幼时曾从傅皇后口中听说这位茶艺绝伦的周嬷嬷。
如今正处新旧茶艺更替之时,为普及茶道,以及能让贫苦的寻常百姓也能喝到沁人心脾的茶水,大周朝对品茶的风尚,已经逐渐从工序繁复的点茶过渡到了便携简易的泡茶,而这位周嬷嬷便是泡茶法的大师。
众人行礼后,便也到开席的时辰了。
第一堂课,周嬷嬷却不曾动用身前的茶具教授茶艺,而是遣人拿出预备好的茶经一书,挨个分发到姑娘们的手中。
学茶先学茶经,此书记载乃是茶叶生产、饮茶技艺以及茶艺等诸多内容,是茶学集大成者。
周嬷嬷指教众人翻开书页,从上卷一之源部分开始娓娓道来。
傅惜筠却在此时,因适才孟妡说的话陷入了深思。
宴淮对她的心思到底如何,她还未能看得明朗,能不能借到他的东风还未可知。
那么,她与宋砚之间若没有了余芳苓作祟,她的手伤若也在选妃前痊愈的话,她便又陷入了一个死局。
“傅家姑娘。”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道严肃的声音,方将傅惜筠拉回神。
傅惜筠轻微抬首,只见周嬷嬷已经从前方的茶案走到她身旁,手中的戒尺正敲打在她的桌案上。
立时地,美人的双侧香腮便红了个透顶。
“方才我已说到茶有九难,能否请傅姑娘与大伙儿说说,这九难是哪九难。”周嬷嬷问。
心思全飞往别处的傅惜筠哪能回答上来,但胡编乱造惹人笑话,还不如赶紧低头认错:“请嬷嬷恕我无礼,方才我失神了。”
“虽然你诚心认错,我却也不是个好饶人的,待会儿大家散去之后,你自留下清扫学堂,就当是惩戒罢。”
然傅惜筠刚要应下,茶学堂内的姑娘们却一同向外看着,口中都是不低的惊喜声。
周嬷嬷紧皱着眉头,正要出声约束这些姑娘们的言行,却见着宴淮已经领着宴泞一前一后地迈了进来。
以往男女眷同在的场合,皆要分席而坐。
宴淮此番半途而来,却没有要归入到另一头席位的意思,反而是径直走入堂内。
突如其来这么一次与宴淮的近身接触的机遇,傅惜筠瞧着身侧的姑娘们一改先前的颓态,纷纷直身理发髻。
而周嬷嬷已然迎上去道:“竟是大人前来,恕在下有失远迎。”
宴淮未出声,反倒是宴泞摸摸头不好意思道:“嬷嬷莫怪罪,是我睡过头迟了,才让我三哥领着我来的。”
周嬷嬷明显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只消宴泞这么一说,早就舒展五官体谅道:“四姑娘还小,又是想着要学学茶艺才来的,老奴怎会怪罪,还请四姑娘自行入席罢。”
“多谢嬷嬷。”
宴泞转悠着眼珠子一打眼便瞧见了傅惜筠,三步作两步走,便与她挤在了一处。
眼瞧着这一幕的周嬷嬷立时便愣了愣,兴许是在愁着,待会儿该不该再惩戒傅惜筠了。
然而半晌后,依然不见宴淮离开,周嬷嬷拿不定主意。
却瞧着宴淮示意张弛从堂外抬进来了一座玉雕,至少比人的半身高,整块白玉通透温润,正好也雕刻了一株茶树。
“听闻嬷嬷开设学堂,在下备了一点薄礼。”
周嬷嬷笑意满盈,让人接过放到了自个儿的桌案旁。
“大人有此心意,老奴真是感激不尽。不过大人既到了此处,不妨留下品品学生们的茶?大人见多识广,想来也能为学生们建言。”
周嬷嬷这一番话,意在让宴淮在此处停留片刻,凭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保准能摸清他与傅惜筠之间到底有无关系。
宴淮除了穆阳长公主的宴席,对其他府邸送上门的帖子从来都是推拒,然而傅惜筠却见着,此时的宴淮凛着眼色,竟低声应下:“如此也好。”
闻言,张弛立马遣人给宴淮备下圈椅坐着。
宴淮今日依旧穿着身仓绿的深衣,渐行至格窗旁的圈椅处坐定。
没了往日的宽阔楠木桌阻挡,傅惜筠便能瞧见到,他坐着时双腿是如何的修长,身量虽高大,但就这么懒怠靠着,也少了些迫人的威严之感。
有着这么一位众人仰慕的权臣在旁观着,学堂里的姑娘们都不太能坐得住了。
周嬷嬷亲身示范了一遍泡茶工艺,时辰大约是一刻钟。
听完她耐心且详尽的技艺教授,大家伙也便开始自己手上的活儿。
宴泞心不在此,便觉得十分枯燥乏味,只不过看着火炉烧水的片刻钟,就早早地溜号走神了。
傅惜筠在脑中想着,手上也完美复刻了周嬷嬷教授的茶艺,一杯茶泡好后,也开始动起了别的心思。
学堂桌席中已然有人起身,往宴淮与周嬷嬷的方向敬茶,傅惜筠也端起托盘,悄然跟在队伍后头。
周嬷嬷的神色分明,茶好不好一看便知。
而宴淮的神情始终岿然不动,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随着向他敬茶的姑娘越多,他的眉心也越发地紧蹙。
临到身前只剩一人时,傅惜筠的心跳蓦地加快。
须臾宴淮颔首示意她可上前奉茶。
傅惜筠貌似无意地,提起茶杯的手只堪堪托住了一点儿茶托盘边缘,纤细柔嫩的指骨自然承受不住,润滑的瓷杯向下一滑,便从她手上倾倒,淋在男人白鹤双飞的衣角上。
“请大人恕罪。”
她的声音轻柔软糯,话音甫落,她便从袖中取出自己的一叠方帕,向宴淮双手奉上。
而这方帕子,自然是与宴淮私藏的一模一样。
傅惜筠赧然掀开双眸,可她看向宴淮时,却见他一双凌厉的凤目已然略过了她手上的帕子,直直地投在她脸上。
“无妨。”宴淮淡声回道,却也不见他伸手来接。
傅惜筠失落地垂下了眸子。
她此番试探,宴淮还是这般的浪静风恬。
兴许,他从未知晓她是那方手帕的主人,而那帕子,他也从未在意过。
只不过是怕引得旁人胡乱猜测才会收入怀里,待无人之时,就随意丢给属下处置了。
而另一侧的周嬷嬷,斜着眼将这一情景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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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别墅后苑水榭,宴淮正静坐在荷塘岸边柳亭。
适才傅惜筠的心思他并非不懂,只是如今再有他的母亲穆阳长公主的势力横插进来,他诱捕美人的网真要缓上一缓了。
定国公府人口简单,当家不用费上什么心力,他的后院也无旁人,用不着她勾心斗角。
然而他却也不想她进门后受到婆母的施压,遂长公主这一条路还需他帮着她先行疏通。
也是此时,张弛走近抱拳对宴淮道:“禀世子,宣德侯府的人来报,安夫人今儿趁傅姑娘不在府上时,请了个道士进府。”
宴淮的指骨分明的手轻叩在桌面,低声回道:“所谓何事?”
张弛微顿,又道:“说是安夫人见着傅姑娘近日意外频发,想让这道士帮着驱邪。”
话说到这处,宴淮锋眉已隆起,透出些许不悦。
即是帮着傅惜筠驱邪,为何却要趁着她人不在府上的时候行动。
“既然安氏不安分,你便往她身边安插个人,若有任何事及时回禀。”
宴淮低沉的话音甫落,张弛立即应了声是。
略沉思半晌,张弛又将今日得来的消息也一并说了。
“此外,前儿安夫人在拒霜阁纵火一事,属下已经捉住了两个人证,不知世子有何要吩咐的。”
“还有南衙府兵的人已经暗中将余氏庶女送回了京城,也还等着世子发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这渔翁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
宴淮提起唇角冷笑一声。
“皆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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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学堂散学后,周嬷嬷虽然并未再提及让傅惜筠留堂清扫学堂一事,但是碍于是自己有过在先,傅惜筠还是自觉地留下,将学堂内枫木板砌的地板洒扫了一遍。
于是将将快一个时辰过去,傅惜筠离开清荷别墅回府时,早已日落西山。
折返回宣德侯府的马车靠边渐停,傅惜筠领着绿珠回房。
悄摸着跟了她一天,是由傅若彤派遣的人,也适时地溜回侯府后头的二房宅院去回话了。
这厢傅惜筠与绿珠前脚甫一进门,便被房门里头徐徐冒出,熏得她泪花都快要洒下的浓烟呛到。
傅惜筠抚着胸口咳嗽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拒霜阁又给烧了?”
正在房内手持着艾草四处熏香的安氏听着,便急忙出来,堆着笑脸回她:“大姑娘回来了,这不是前儿与你说过,要替你找个坤道来驱驱邪,你也答应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儿就让人来了。”
傅惜筠捂着口鼻,勉强能眯着眼睛进门,扫了一圈被翻得杂乱无章的卧室之后,她凝神静气,方不被安氏给气死。
“我是答应了夫人,可我却没答应夫人,在我离府的时候带人闯空门。”
安氏却一脸无辜:“我都是为你好,我哪里能想这么多。”
在侯府内,安氏身为当家主母,傅惜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好与她争执,不然难免她会出去开开金口,将此事一说,给她安上一个忤逆长辈的罪名。
没得办法,傅惜筠只好从烟熏火燎的阁内退出来,将手一摊,指着门外气道:“我看着夫人驱邪也驱得差不多了,那就请夫人带着人回去安歇罢。”
从前傅惜筠还小时,还未曾与傅恬莹的利益相撞之前,在她眼中,安氏甚至还算得上一个称职的继母。
如今这般,果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不会心疼。
正这般想着,傅惜筠却见赵妈领着一个眼生的丫头从院门口进来,进门时也如她方才惊异的模样,也被烟雾呛着。
“姑娘莫不是病了?怎么大热天烧起艾草了。”
看赵妈的神色,方才安氏做出那般闹剧时,应也是不在拒霜阁内的。
可与赵妈呛鼻的动静不同,她身后的丫鬟却跟没事人一样,面色平稳。
傅惜筠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人?”
赵妈走到了傅惜筠的身前,将那丫头推到前面,后回道:“回姑娘,今儿府里管家说,要给姑娘多添置个贴身丫鬟,老奴便跟着管家去寻人牙子,七拐八绕的,到这个时辰才回来,这便是领回来的丫鬟。”
傅惜筠垂眸,看着台阶下的丫头,倒也是个水灵儿的小姑娘,她瞧着便没由来的觉得面善。
“你叫什么名儿?”
“湘儿。”
“既进了府,那就跟着绿珠的名儿,就叫绿湘罢。”
拒霜阁内的人即是齐了,赵妈也从女儿绿珠的口中听了安氏带着道士过来烧艾的事,随即便怒骂道:“我说今儿怎么突然让我去领丫鬟,原是想把我也赶走,好让她们进来瞎摆弄。”
事已翻篇,傅惜筠也不想过多地在这上头争执,便进房查验查验安氏的人可有把她的东西弄坏。
未进门前,她便觉得,应当就是些桌面小摆件,或是画屏瓷瓶之类的东西被人动一动。
可当她进门后,清润的双眸却是微微地觑了起来。
从她的床榻到客堂,再到书桌,无一不被人翻遍,就连堆放画稿的方瓶都被人挪动过。
傅惜筠心中正怒着,绿湘却悄然靠近,站在她身侧恭敬道:“姑娘,您可瞧仔细了,夫人方才可不是驱邪,而是在搜房。”
绿湘说罢,傅惜筠才见书桌抽屉也是被人一一打开,她闲暇时雕刻的印章也被人反复动过,蹭得桌面都是星星点点的红印泥。
“你再仔细说说。”
“姑娘想想,自古以来未出阁的闺秀被家里长辈大费周章的搜房都是什么缘故?”
沉吟半晌,傅惜筠方回过神来,苦乐道:“她竟然是觉着,我偷偷地与外男私定终身了?”
说到底,她傅惜筠的私物,倒是也有巧合地遗落在外男身上的。
不过那可是首辅宴淮。
安氏倒是想搜罗,她却没这只手遮天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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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柜里的精致的衣装皆被安氏动过,傅惜筠眼见着心烦后,便让绿珠一并取出拿去浣衣房清洗后再送回来。
绿珠走后,傅惜筠也自顾往书桌处重新摆放着笔墨纸砚。
却见方才赵妈领进来的绿湘走进对傅惜筠道:“后门处有小厮来报,说是姑娘的旧友求见。”
傅惜筠听见旧友二字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清荷别墅,从孟妡口中得知的关乎余芳苓的消息。
可是余府皆被宋砚送出了京城,又怎会是余芳苓。
“哪个旧友?”
“那人不肯报出名讳,但是她说姑娘一定会想见她的。”
傅惜筠将信将疑地,便说道:“你让人将她领到后门的后罩房等着,我待会就来。”
拍了拍手,傅惜筠瞧着杂乱的桌面在自己的收理之后,总算是恢复了往日里自己的惯用的摆放,才终于静下心来。
但是她还是觉得,安氏这番不请自来,借着驱邪的名义,实际却是为着搜房已然触及到她的底线。
思及此,傅惜筠便想着,等赵妈搜罗出安氏纵火的证据,她也没有必要再顾及什么情面,直接就上报官府。
等绿珠送衣归来,傅惜筠便领着两名丫鬟一同去后罩房见人。
虽然她也曾预想过是余芳苓,可是真正地见到人时,却还是被她惊了一把。
这些时日,也不知在余芳苓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从前锦衣罗衫加身的她如今灰头土脸,早已不复往日光彩。
尤其是她眼中那股傲劲儿,似乎也被磨平了不少。
傅惜筠甫一进门,余芳苓便如抓住浮木一般,朝着她泪眼婆娑地哭道:“傅姐姐,求你去太子跟前替我说说情罢,我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求他让我父亲回京罢。”
傅惜筠心中蓦地一顿,将她捏在衣袖的手指掰开,语气平淡地回道:“他将你与你父亲调离京城,远离皇后的视线,难道不是为了护你全家?你倒也不用亲自跑到我面前来夸耀。”
话音甫落,她便想起了前世的宋砚为着余芳苓,严厉苛责她的模样。
反正凭宋砚对余芳苓的宠爱,就算不在天子脚下,也断不会让余府失了势去。
而余芳苓却神情淡漠,开口道:“他可不是为了护着我,他是让我滚得远远地,再也不要纠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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