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咋舌：“你们这是……组团来玩的？”
她指了指四散在海洋球池内的几架小飞机，每架小飞机上都窝囊憋屈地坐着一个成年人，有男有女，皆如临大敌地死死握住小飞机的框架，场面极为滑稽。
围在他们周围的小孩子还在不停地扔球出去，偶尔落在他们座下的小飞机上，他们便好似被大炮袭击了一般，大力扣住机身，使得飞机机身猛烈摇晃。
怀陈冲着她歪了歪头，“你看我们像是来玩的？”
他大步跃起，跳上谢步东的小飞机，蹲在他面前，像拔萝卜一样，试图将谢步东从小飞机上拖下来。
谢步东被树藤安全杆死死卡住，他立马拍了三下机舱，表示投降：“怀哥！别拔了！我要被勒死了！”
怀陈掏出虎虎生威眼药水，在谢步东眼皮上滴了滴，谢步东瞬间感觉到灼烧从眼皮蔓延，活生生钻进眼球内部。
“眼睛！我的眼睛！”他凄厉的惨叫让裴念不由侧目。
等谢步东稍微恢复了视明，怀陈示意他立马从小飞机上下来，谁知谢步东猛烈抓住飞机两侧，似乎又在被猛烈攻击。
能破除幻境的眼药水都失效了，说明所遭遇的幻境是试炼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轻易无法根除。
怀陈神色不耐地“啧”了一下，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把匕首看上去造价不菲，锋利异常，刀刃上泛着幽蓝色光芒。
利刃一划而过，在安全杆上摩擦出两点火星。
他下手精准，干净利索地将安全杆砍成了两节，谢步东脸上一惊，猛不丁大力摇晃起来。
“大哥！你砍它干嘛啊！我现在！我！要被甩飞了！”他坐在小飞机内，没出息地大声哭喊。
怀陈眼都不眨一下地，直接上手去拽，谁知谢步东就像是屁股涂了胶水一样，死死黏在座位上。
他本人也不肯配合，怀陈将他往外拽，他倒死命缩在小飞机内，一时间形成角力。
怀陈无奈松手，唯有长长叹息，“带新人真累啊。”
谢步东：……
在谢步东的耳朵里，怀陈也说了跟裴念一样的话，“好开心啊，我们多玩一会啊。”
谢步东的脸上浮现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他抗拒的动作都没那么明显了。
“玩？玩什么？别装了你！你是小怪吧你！你以为你换了张跟怀哥一样的小白脸，你就能学到怀哥的精髓了？！我告诉你！怀哥的精髓就在于无时无刻都在装逼，你学得来吗你！”
怀陈面色不虞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从容地跳下小飞机，学着裴念一样，靠在海洋球池边，不再管谢步东。
就让他在飞机上颠簸到渴死吧，怀陈面无表情地想。
如果说boss的目的是让玩家在小飞机上尽量多待的话，要确保安全，就要尽快从小飞机上离开。
但似乎只有本人察觉到这是幻觉，才可以恢复神志，从小飞机上下来。
裴念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他是你朋友吧？看来你在朋友口中风评也不怎么样嘛……”
怀陈歪头看过来，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慢条斯理地问：“看到我被人骂，你似乎很高兴？”
“没…没有……”裴念极力压住嘴角雀跃的笑容，脸上露出略显扭曲的神态。
怀陈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百无聊赖地问道：“试炼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念想了想，“我有个朋友的姐姐陷入昏迷了，我原本想来看看，没想到会被拉过来。这是什么试炼啊？勇闯海洋球之冲出夺命小飞机？”
怀陈完全无视了她的胡说八道，眼都不眨一下，“c级试炼梦幻城堡，似乎跟灰姑娘有关。”
“灰姑娘？”裴念用手指了一个方向，“你确定不是白雪公主吗？那边巫婆都出现了。”
怀陈顺着裴念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即他愣住了。
裴念所说的巫婆，正是飞机上的空乘，它左右手各端了一杯纸杯，在玩家身边穿梭着，嘴里不停说着什么。
怀陈凝神侧耳倾听，它说得正是：“有人要喝饮料吗？谁要喝饮料？”
玩家们面有菜色，虽然口渴极了，但之前亲眼目睹了上一个玩家的消失，不得不压抑自己，只能渴望地向它手中的纸杯看过去。
裴念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幽幽说道：“啧啧啧，所以你们这次通关需要有王子献上深情一吻，唤醒玩家，是吧？”
怀陈扫了她一眼，说道：“其实也不用王子吧，你也可以啊。”
裴念猛然扭过头来，警惕地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浓浓的戒备。
怀陈长眉一挑，眼中尽是揶揄之色，“你刚刚不就唤醒我了吗？”
虽然幻觉之事是怀陈自己领悟出来的，但没有裴念的出现，怀陈是绝想不到自己一进入试炼，就立马被幻觉魇住的。
裴念不自然地转过头去，背对着怀陈，“所以你就通关了？这次试炼这么简单？”
怀陈摇了摇头，“这次试炼倒计时有两天，现在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哪有这么容易通关。”
裴念的脸绿了，惊叫道：“两天？！”
怀陈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裴念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沉了下来，喃喃道：“今天晚上我还要去奶茶店打工的啊！”
不知怎地，怀陈突然想到那张不详的灰卡，紫薯南瓜胡萝卜欧包，他曾不怀好意地劝过甄楠，下次试炼的时候可以尝一尝，被甄楠严词拒绝了。
“不如你换个地方打工吧，”怀陈回想起系统对欧包的评价，态度委婉地劝慰道：“你们店的面包我也听说过，估计快倒闭了。”
裴念幽幽道：“的确离倒闭也不远了，但老板还拖欠了我两周的工资，我不去的话，说不定他会扣我工资。”
她眼中流露出凶光，看着不远处，端着饮料艰难在海洋球中行走的空乘说道：“那个是boss吗？”
“想个办法，尽早做掉它。”她冷冷地看着空乘，已经在心里给它定下了死期。
虽然怀陈并不认为眼前的空乘就是boss，但他乐见其成，心情甚好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空乘从小的梦想就是飞上蓝天，奈何家里没钱供它读书，长大后竟一事无成，为了生计，勉强找了个看守海洋球乐园的工作糊口。
为了圆它儿时的梦想，它找了很多关系，在海洋池中加入了小飞机，此举大获好评。
它获得了商场分发下来的奖金，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要钱！我要更多的钱！
它端着加了药的饮料，关切地询问着小朋友。
“你渴不渴？姐姐这里有饮料，你喝不喝？”
小朋友们心思单纯，看到甜甜的饮料立刻乖乖地一饮而尽。
而一旁等候的家长们呢，只会聚在一起聊天，讨论些家长里短，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孩子已经被它迷晕，藏在室内小火车上。
今天，它也一如既往地寻找目标。
看着眼前的成年人，它阴恻恻地笑了。
不管是谁，哪怕是老太太，只要来到我的海洋球池，就要变成我的肉票，再变成我手中花花绿绿的钞票。
……
裴念面色不善地穿过海洋球，在空乘面前站定了，“大姐，你手里拿的什么？”
空乘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您要喝饮料吗？我这里有可乐和雪碧，请问您要喝哪一种呢？”
空乘的态度实在挑不出毛病，裴念一时有些不太好意思直接下手，“……那倒是不用。”
面对空乘职业性笑容，裴念试探着问道：“你就是boss吧，我今天晚上有事，这样，你要么自己升天，要么我帮你升天，你自己选。”
空乘：？
看着空乘一脸不明所以，裴念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她手里正握着怀陈截下来的那根树根状钢管。
瞄到裴念手中的凶器，空乘脸上的表情变了，它大声惊呼：“救命啊！有人打人了！”
裴念：……？
一时间周围的小孩和家长都看了过来，甚至有些家长跳进海洋池里，将自家孩子抱走。
裴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将钢管藏回背后，否定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她胡说！”
空乘想趁机溜走，却不知怎地，左边肩膀像是被固定住一样，死死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是怀陈的a级道具，超强力固定玉片。
怀陈从海洋球中走了过来，“它不是boss。”
他看了眼在原地神情惊恐，不停挣扎的空乘，冷冷道：“它就是个诱拐儿童的人贩子，顶多算个小怪吧。”
对上空乘畏惧的目光，怀陈指了指它手中端举着的两杯饮料，就算是此时已经被固定住了左肩，它的双手还是稳稳地举着，饮料一滴都没有撒出来。
“你在海洋球池里寻找目标，用饮料迷晕他们，然后把他们送上小火车，对吧？”
空乘害怕地求饶道：“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报警，我以后不敢了。”
……小怪怕警察？
裴念见状有些无语：“就算是小怪，也不能这么没逼格吧……”
怀陈抽空扫了她一眼，裴念之前参与的试炼游戏大多是高级试炼，但c级试炼的确就是这个难度。
况且小飞机这关的难点就在于堪破幻觉，如今他已突破了最难关，一个c级小怪也不可能再如何为难他。
“小火车要开去哪里？你的下家是谁？”怀陈语带威胁道：“快说！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空乘神情萎靡，蔫蔫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连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不知道，每天下班后他会过来把小火车开走，卖掉小孩后会给我点钱，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裴念面色一变，“下班后？你们几点下班？！”
空乘被她狰狞的面色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回答：“……五…五点下班……”
五点？！
裴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完了，都完了，一切全完了。”
怀陈有些不忍，“要不然你现在打车走？”
裴念眼中哀戚，“这里不是现实，应该也是幻境，我上哪打车去，你当这是盗梦空间呢？”
其实对于玩家来说，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都是试炼的一环，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不置可否，问道：“他也不能把你两周的工资都扣光吧？你两周工资多少钱？”
裴念伸手比了个八字，一旁不甘寂寞的空乘多嘴问了一句：“八千？你们半个月能挣八千？”
裴念瞪了它一眼，纠正道：“八百。”
空乘眼中流露出不知是同情还是嘲笑的神色，然后被裴念一拳击中了小腹。
“我赚的钱干干净净，比你强多了好吗？你这种人就等着坐牢坐到下辈子去吧！”
空乘：？！
不是说好了不报警的吗！
怀陈咳了一声，摘下手上华贵精美的腕表，递了过去，“出去后就卖了吧。”
裴念拿着表打量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道：“这是啥牌子啊？能值多少钱啊？”
“你的世界应该没有这个牌子，但是上面的钻是真的，多少值点钱。”怀陈淡淡道，似乎这块腕表真的只有镶嵌的钻石比较值钱。
裴念心想着怀陈这么会装，戴的腕表应该不会差，美滋滋地收下了，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机送给怀陈。
怀陈：？
裴念眨眨眼睛：“礼尚往来，我都收了你的礼了，以后有麻烦事可以找我，你们玩家应该也没有可以办手机卡的身份证吧。”她补充了一句，“数据口是type-c的，记得充电。”
怀陈脸上短暂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昙花一现般，他很快端正了脸色，收下手机，向空乘吩咐道：“去把飞机上的人叫醒。”
空乘苦着脸，“他们自己不愿意回家，我怎么叫得醒？”
怀陈脸上浮现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他挑了挑眉表示疑问，裴念拿人手短，立刻掏出钢管，示威性地在空乘面前挥了挥。
空乘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所有能被我带走的小孩都是这样的！没玩够才不愿意回家！或是喝了我的饮料！我真的没骗你！”
怀陈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在飞机上，也无法察觉到幻觉与真实的界限，似乎真的带入了小孩子的视角，觉得自己在真实的飞机上。
而只有本人察觉出异样，才算玩够了，方能从小飞机上下来。
所以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破除梦魇，从颠簸的飞机上醒来？
怀陈想了想，问道：“那如果他们在五点前玩够了，想回家了，会怎样？”
空乘有些摸不到头脑，“当然就跟你现在一样，想回家就回家啊。”
怀陈反问道：“回家？”
空乘不明所以，“是啊，你想去哪就去哪呗……”
怀陈刚要问，识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本系统真的服了，c级试炼有这么简单吗？早知道我就让boss去s级试炼进修一下好了。
恭喜啊，玩家通关了哈，试炼刚开始不到俩小时，玩家直接通关了，破获本场试炼隐藏世界观，本场试炼奖励升一级。
赶紧走吧，看见你就烦。”
怀陈：……
两天的试炼，开始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已经破获了试炼隐藏世界观。
这次试炼的隐藏世界观是什么？
堪破了幻觉，没有被人贩子带走，避免了被拐/卖的命运，所以破获了隐藏世界观？
他看向一旁正在认真端详自己腕表的裴念，如果不是她突然闯进试炼，他不会看破隐藏世界观，很可能会在口渴中硬挺到五点，然后被人用小火车带走。
系统的怒火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因为裴念的出现。
系统就像一个老父亲一般，虽然裴念坏了它的好事，但是它不舍得责罚她，只能把怒意宣泄在他身上。
玩家们都隐隐约约感受得到，生存游戏对npc有着明确的偏爱，但在裴念身上，这种偏爱达到了顶峰。
裴念……
怀陈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没有说话，一抬头，发现一只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他耷眼看过去，那被系统偏爱的女孩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干嘛呢？都说了你可以走了，你就赶紧回家去呗。”
怀陈指了指不远处筋疲力尽的谢步东，“他是我带的新人，不能让他死了。”
谢步东刚刚嚎了好半天，现下早就口干舌燥，眼中更是溢出星星点点的泪花。
裴念：“……你们组织的新人看上去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啊……”
怀陈深有同感，重重点了几下头，看谢步东实在熬不住了，想了想，从被固定在原地的空乘手里拿过一杯饮料，掐住谢步东的下巴，狠狠灌了进去。
裴念：？
谢步东：！
在他眼里，一杯饮料从空乘的餐车上飞了过来，紧接着，他的下巴被看不见的人掐住，饮料就被灌了进去。
呜呜呜怀哥救我，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申请换人带我呜呜呜，他心中骂道。
裴念在一旁看着，打了个哆嗦，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一杯饮料下肚，谢步东的屁股也没继续黏在座椅上了，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直愣愣地向外走去。
似乎发觉到裴念惊悚的目光，怀陈解释了一句：“反正熬到五点也一样要被带走的，不如早点去小火车上休息。”
休息？
裴念望了过去，谢步东呆呆愣愣地站在小火车车厢门口，直挺挺地倒进车厢内，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希望你好好休息，如果你还能再起得来的话，记得要找怀陈报仇呀！
裴念在心里激励着谢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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