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二楼窗户打在书架上,形成七八束金色光线。谢符挥着鸡毛掸子随手打扫,他被盯得有些发毛。
鬼知道文行简今天有什么毛病,盯着他看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
弄得他每一下都小心翼翼,每一下都在反思自己哪里没做对。
文行简面无表情看着谢符,自然不知道他的心里戏,他只是觉得自己太作死,怎么能让这位二少爷干这种粗活呢。
哦,还有更作死的,大少爷也干过,还是厨娘……呸!伙夫。
大小姐还帮他印过书。
他犹豫要不要把鸡毛掸子抢过来,自己滚去打扫,求着谢符去休息。
在某些事情上,文行简是有些迟钝的,反应慢了好几天。
听司马巡的口吻,朝中支持谢筠的人众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怎么躲藏,却可以不被发现的原因。
如果谢筠肯站出来,那些蛰伏已久的忠臣良将,都会挺身而出站在谢筠的一边。如今和当年很不同,不同之处在圣人的心意。
当今圣人总是念叨谢筠,每次看见司马巡和张朝,都要感慨他们之中少了谢筠,然后提也是他提,最后又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最后是北边的战事,如今北狄战无不胜的马将军,其实在从前和谢筠交过手。经司马巡介绍,马将军天子骄子,号称不败战神,直到遇到谢筠,见一次败一次。
文行简觉得这位天之骄子、不败战神马将军,很可能患有谢筠ptsd。
结合这些信息,文行简觉得战事很快能平息,而且谢筠很可能要加官晋爵了。
他细数自己对谢家兄妹的种种行为,忽然觉得自己很狂,很作死。
或许是因为是穿越过来的,才总有一种人人平等的错觉,不管是司马巡还是魏老爹,他总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
对于昨天谢筠的话,他觉得对方大概是昏了头了。
窝在山村九年,可能没见过漂亮姑娘,才会看上他这个男人。等谢筠恢复身份,有了官职,会有无数千金小姐上赶着嫁给他。
与其到时候反悔,不如自己识相点,对自己的身份有点认知。
文行简悟了。
谢符的鸡毛掸子被人抢了,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等着文行简说话。
“我错了,”文行简认错比他还真诚,“这种事,应该我来做。”
“啊???”谢符转头,用一副“你认真的?”的模样看着文行简。
看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文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哥的药有问题?”
这又是扯到哪里去了?
文行简蹙着眉不说话,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药的事情。
“我好几次,都觉得你不一样了,”谢符轻轻伸出手,试探性地接过鸡毛掸子,“可能是我哥把你喂傻了。”
“……”
“什么应该你来做,这以前不都是我做的吗?”
他记仇。
“你什么时候主动干过这事?”
我错了!
“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去京城吧,”谢符推着文行简往前走,“书局交给我,你放心吧。”
不敢。
“我还有个问题,”谢符忽然住手,“我大哥去哪儿了?”
文行简已经收拾好包袱,宁玉和伍平此时也背着包袱来到大厅门口,三人到齐。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文行简怕说实话会吓到他,正斟酌着用词,谢符忽然开口。
“你们上次说什么北边出战事了?”谢符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去那儿了?也好,终于决定不躲着了。”
“你知道?!”
“你也知道?”
“……”
此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想到对方知道这件事。
“呃……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也才刚知道。”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来,又陷入了尴尬。不过这种氛围没持续多久,更要命的来了。
青龙街上的十几辆马车,被一支威武的军队冲散了,众人当时正疑惑为什么闲云书局的人还不出发,就见一位将军骑着白马停在闲云书局前。
上次见这种场面,还是和宁玉初次见面的时候。
不过这次还是熟人宁惑。
那位骑白马的宁惑将军又围了闲云书局,这次的阵仗比上次还大。
围观的人被士兵挡在很远,只能伸长了脖子看。
围观群众一脸担忧:“文老板,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么大阵仗,不会是犯了什么罪吧?”
有位闲云书局的老顾客看不下去,塞给士兵两锭银子:“大哥,就打听一下,你们这是来干嘛的?”
那位八字胡的将士接过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很满意。
居高临下地抛出一句:“要押人进京。”
群众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最后得出一致的结论:
文行简摊上事儿了。
宁惑下了马并没有直接往书局走,而是去了后面的一辆马车,他恭恭敬敬垂在一旁,好像对里面的说了什么。
片刻后,宁惑低头伸出手,将里面的人迎了下来。
出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夫人,她身上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不仅是因为华丽的着装和珍贵的头钗,还因为一颦一笑都带着高贵的门第中出来的高节之风。
文行简偏头就看见宁玉痴痴地望着她,单纯的眼里溢出一丝无言的思念,他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念了句:娘。
几个人背着包袱站在门口,当了一回迎客门童。
那位夫人被一群丫鬟小厮簇拥着进了闲云书局,她先是牵着宁玉往里走,然后端坐在厅前的椅子上,用一双满带笑意的脸问:“请问哪位是谢符?”
谢符闻言看了看文行简,眼里满是慌张。门外这么大阵仗是要抓谁呢?
结果文行简笑着举起了谢符的手:“他。”
???
谢符抽出手,拽着文行简转了个身,悄悄说:“文大哥,你怎么出卖我?!”
“那是宁玉他娘,一定不是坏人。”
谢符抬头扫了眼门前凶神恶煞一样的军队,幽幽道:“你确定?”
文行简跟着抬头,有些心虚。
谢符转身挤出一抹笑:“我是,请问夫人找我什么事?”
夫人起身走过来仔仔细细打量着谢符,起码看了两三遍,忽然笑了:“傻孩子,什么夫人,我是你姑姑。”
谢符懵了一瞬。
无缘无故多了个姑姑,谢符其实是拒绝的,但是夫人很热情温柔,对他嘘寒问暖,他也就慢慢适应了。
这位夫人姓谢,是宁玉的母亲,镇远侯宁致的嫡妻,也是谢筠兄妹的亲姑姑。不过谢符当年来这里只有五岁,并不记得,谢澜清更不知道了。
谢夫人和兄妹俩寒暄完,忽然变了语气,好像哄小朋友一样问到:“哪位文行简文公子?”
什么?还有他的事?
没等他弄明白,他的手就被人抓起来,谢符学着他刚才的语气:“他就是。”
果然记仇。
要说这位谢夫人,真的很奇怪。
被她这么一看,文行简浑身都不自在。他竟然有了一种相亲的时候,被对方家长打量的感觉,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在这种奇怪的感受里,文行简迷迷糊糊被推上了去京城的马车。
更让人窒息的是,谢夫人她竟然和他们坐同一辆。
文行简和伍平坐在一边,谢夫人和宁玉坐在另一边。文行简感叹,幸好车里不只是他和谢夫人两个人。但是他很快幸好不起来了。
谢夫人全程只盯着他一个人看。
谢夫人半点没觉得车里的氛围怪,笑着开口:“书局是你和筠儿一起开的?”
原本很会说话的文行简,只讪讪地点头:“对。”
后面明明还有一辆,谢夫人要和宁玉一起,完全可以把宁玉带过去,可为什么他觉得他才是谢夫人那个好久不见的儿子。
他不明白。
“伍平,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挤?”
伍平出身不高,从没坐过这样豪华的马车,四个人坐可以说完全不逼仄。
他奇怪地看着文行简,摇摇头:“没有啊,还好啊。”
“……”
没人懂他。
谢夫人又要开口,马车忽然停了。
文行简忙掀开车帘,就见好些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带头的竟然是柳原,后头大多是书局的读者还有很多颍州城的百姓。
他们似乎有些害怕这支军队,但还是开口道:“敢问将军,文老板犯了什么事?”
宁惑皱了皱眉,往后看了一眼和文行简对上视线,眼里充满不解,回头道:“没犯事啊。”
柳原他们更不解:“没犯事,为什么要押他进京,他还要参加百业选拔呢,这是为国争光的好事啊。”
“谁说是押他进京了,”宁惑坐在马上笑了,“我这是奉命护送他进京。”
柳原一愣,却没有让开。可能觉得宁惑在唬他,竟然和宁惑对峙起来。
谢夫人失声笑了,赞许道:“你人缘还真不错啊。”
文行简心中涌上一层暖意,朝谢夫人一拜:“我去和他们解释一下。”
谢夫人笑了笑:“好。”
文行简下了马车,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不自在的感觉轰然散去。
新鲜空气,真好。
谢夫人又补充道:“记得回来。”
“……”
文行简“哦”了一声,脚底抹油地逃了。
见文行简出来,柳原才将视线转过来,
宁惑好似见到救星:“文老板你可算来了。”他只会打打杀杀,还真没打发百姓的经验。
他跳下马:“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柳兄,确实不是押我进京……”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上了车。
一来这些人是宁玉的家人,而来谢夫人还是谢筠的姑姑,他就什么都没问,就跟个傻子一样上了车。
宁惑说是奉命护送他进京,那是奉谁的命。
文行简忽然转过头:“你说奉命护送我,奉谁的命?”
宁惑顶着一脸“你不知道吗?”的疑惑看着文行简,过了片刻说:“我家夫人本来是要进京看望太后的,接到表少爷的信后就来了,我以为你知道的。”
“谢筠?”
“对啊。”
就像谢筠也没想到,文行简为了他顺利进京特意去找了司马巡一样。文行简也没想到,谢筠为他进京也做了十足的打算。
并且把杨仁都留给了他。
和柳原解释一番后,大家终于让开了路。文行简回身时,在宁惑的身旁看见了顶着棺材脸的杨仁。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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