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许久都未回揽月阁,青黛便觉不太对劲。
孙绍一味地劝青黛喝些清露玫瑰酒。
因着酒味并不很浓,青黛便喝了一杯。不料竟稍稍有些熏意,于是借故出去透透气,可孙绍非得强留。
青黛无法,便又坐下。
孙绍将自家何等富贵荣华一阵吹嘘,又夸下海口,自己将来会如何平步青云。若青黛跟了他,将来必定当上诰命夫人,享不尽的荣华。
只是这一通吹嘘,在青黛听来如同苍蝇的嗡嗡之声,扰得她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屋中又没有茶水,她只得端起桌上的玫瑰酒,又喝了两杯才稍觉缓解。
孙绍见她两腮微微桃红,又将杯子满上:“这清露玫瑰酒虽用的是烈酒打底,可经过蜂蜜、冰糖调和,喝之前又加入了清泉稀释,喝起来酒味并不甚浓。加之玫瑰芬芳清甜,最适宜姑娘饮用。”
“谢公子美意,奴实在不能喝了,先告辞。”青黛越来越发觉不对,起身撩起裙裾便要离开。
不料孙绍抢在她前面,一把将门阖上,又插上门栓,绕到她面前将去路堵住。
“你想做什么?”
“青黛姑娘跑什么呢?”
他笑得肆无忌惮,适才的君子端方荡然无存,卑劣龌龊的本性跃然呈现,“勾栏出身,难道不知道男人想要什么?”
青黛见他凶相毕露,径直跑向门口,奋力扯开门栓,手却越来越使不上力。
孙绍从一把将她揽回,又挟制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你我本就在议亲,这档子事早晚都得发生,爷可等不及了,你我现在睡上一觉又有何妨。爷最会疼女人,保你欲仙”
青黛使劲抽出手,狠狠甩在孙绍脸上:“混蛋!”
孙绍不怒反笑,缓缓将头摆正,歪着嘴,一双淫邪的眼打量着青黛:“呵,这泼辣劲儿爷喜欢,装什么清高,给哪个男人不是睡,乖乖从了爷,也好少受些苦楚。”说着便将青黛往内室床上拖。
青黛四肢却愈发没有力气,这才笃定方才的玫瑰酒肯定被下了药。
她大叫‘救命’,奈何此处偏僻,人迹罕至,恐怕她吼破嗓子都叫不来人。
孙绍立即伸手捂她的嘴,青黛顺势狠狠下口,痛得他大叫一声松了手。
青黛想跑,身子却如同被抽掉骨头一般,根本不听使唤,才迈出几步便瘫软跌倒在地,由得孙绍将她抱起,放到内室床上。
“你再不住手,我便杀了你!”她冷眼看他,恶狠狠咬出几个字。
陷入绝境的娇弱美人,说的狠话不仅毫无震慑力,反倒更加点燃施暴者的激情。
迫不及待扯掉青黛的腰带和外衫,见她雪白的脖颈和手臂显露出来,胸中浴火翻腾,手忙脚乱脱掉自己的衣衫,一股脑地扑上去。
此时只听得‘轰’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
孙绍正在兴头上,被这声响吓得陡然一个激灵,抬头朝外间一看,一个高个子黑衣男子怒发冲冠,朝他迅速逼近。
孙绍顿觉不妙,立即开始打腹稿,琢磨着如何脱身,又如何将此事遮掩过去。
不料未及开口,那黑衣男子便利落将他从床上揪下来,如炸雷般的拳头随之而来,打得他皮开肉绽,直到失去意识。
斫琴从小便跟着谢鲲一道练武,十多年来,从未见他这般狠辣地打过人,一时间惊得呆愣在门口。
要知道,以谢鲲的身手,被这般捶打,不死也得蹉跎掉半条命。
还是润木激灵些,立即上前将孙绍捆了,冲着谢鲲的背影道:“王爷,小的现将这厮押到柴房关起来。”
谢鲲回到床边,乍一眼便看到青黛左肩上已然结痂的箭伤,蛰伏于晶莹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又见她衣衫不整露出玉肌,满脸嫣红犹如寒梅绽雪,他的心猛地一颤,暗想这般娇弱又魅惑人心的模样,不该让别的任何男人看到。
她十分吃力地想从床上坐起,檀唇潋滟泛着点点微光,双眼迷濛又哀戚地望着他。
方才狠揍孙绍一通,谢鲲心中火气本已消减了几分,现下见青黛这般模样,那怒气不但卷土重来,反倒比刚才来得更加汹涌澎湃,仿佛能吞噬城镇的滔天巨浪,所到之处皆是毁天灭地。
他强抑怒火,神情冷峻地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青黛身上,遮住那道摄人的春光。
她趁机猛地钻到他怀里,小脸贴着他宽大的胸膛,带着哭腔呜咽,“你终于来了”
谢鲲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又见她模样不太对,只以为她喝醉了。便将她拦腰抱起,从揽月阁出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清虚院。
也罢,让她在此处休息片刻也未必不可。
将她放到床上后,谢鲲正起身要走,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别走,我怕…”是同平时迥然不同的声调,带着含糊的祈求,嘤嘤的啜泣。
“那人已经被关起来,你好好睡一觉,已经在熬醒酒汤,待会儿服下便好。”他语气明明毫无情绪,却又分明是在生气。
他并未推开她,她便沿着他的手背,游走至手肘,如藤萝一般攀延至肩头,将他脖颈缠住,柔声呢喃:“求你别走…”随后是急促又濡湿的气息落在耳畔,如蚂蚁般一点点蚕食。
谢鲲闻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从中箭那时开始,这味道便侵入脑中,挥之不去。现下近在咫尺,这香气比之前每次都要浓郁,他深吸一口,灼热的芬芳瞬间从鼻尖迅速窜到小腹。
他正血气方刚,又自小习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蓬勃的男子气息,被她这般纠缠,理智顷刻节节溃散。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肢,柔软纤细不盈一握。
她像得到了鼓励,彻底释放内心的渴望,饱满炽热的唇划过他滚动的喉结,留下她的印记,又渐渐向上,触到他薄薄的嘴唇,舌尖如灵蛇般探身钻入,濡湿滑腻甜香醉人。
谢鲲呼吸紊乱,狠狠将她揉向自己的胸膛,热烈又震颤地回应她的吻,如同要将她一口一口吞入腹中,让她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说先前谢鲲只是怀疑她便是前世那个若有似无的人,那这个熟悉而热烈的吻便让他确认无疑。
脑中忽地闪过一个炸雷,猛然将他惊醒。
谢鲲凭着毅力抑制住身体的渴望,用力将她剥开,双手掐住她瘦削的肩膀,冷厉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全然听不见,毫不理睬眼前男人说了什么,复又倾身过来。
他无法,只得将她劈晕。
将她安置在床上后,谢鲲稍稍整理衣饰,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此反复几次。这才叫来润木,吩咐他去煎一副解药来。
润木先是不解,急得直抠脑袋,折腾许久才弄明白究竟,赶忙着去找太医抓药煎药,好在动作麻利,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解药端了来。
谢鲲守着给她喂下,天已经擦黑,又叫来孙嬷嬷为她换上寝衣。
她睡在床上,谢鲲便半卧在罗汉床上,不知不觉夜已深,屋外响起更声。
谢鲲听得一阵窸窣之声,睁眼便见她将被子掀开,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如同熟睡的幼猫乖巧可爱,全然不似先前模样。
春夜晚风,依旧有些凉意。
他小心上前,将被子撩起盖在她身上。
她仍在熟睡之中,却像是有感知一般,冲他微微一笑,轻轻呢喃:哥哥哥哥
这一夜,谢鲲睡得并不安稳。
天边方泛起鱼肚白,他便起身出去。
青黛迷迷糊糊听得一阵嘈杂之声,又觉脑袋昏沉,肌肉酸胀。辗转片刻,终于睁开眼,她身上搭着凌云锦被,玉白的床帐被墨玉钩子拢在床帘两边,这是一张黄花梨雕夔龙架子床,她只觉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待坐起身整顿神思,环顾屋内才反应过来,这正是谢鲲的卧室。
昨日孙绍所为,以及后来谢鲲救她,甚至还有她纠缠着谢鲲,桩桩件件跃然眼前,她在宜芙馆待了三年,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甚至昨晚有些情形,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思及某些画面,依旧让她有几分尴尬。
青黛正手忙脚乱四下翻找外衣,便听得谢鲲的声音,“醒了?”
她身子一僵,微微垂下头,缓缓舒口气,再慢慢转过身,抬眼看他。
谢鲲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那双眼却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青黛垂眸,扑跪在地,“奴冒犯王爷,请王爷治罪!”
她诚惶诚恐,心有怯意。
谢鲲自然没有惩治她,而是问了昨日孙绍一事的前因后果,后又说起别的闲话来,随口问起青黛去宜芙馆之前的情形,青黛挨个道来,同他从别处探来的消息并无出入。又淡淡道:“姑娘是风息谷之人,远离家乡多年,可想回去瞧瞧?”
青黛淡笑:“奴六岁便离了谷,同哥哥寄居长安,长安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奴十分喜欢,早已将长安视为家乡,谷内亦无亲眷,所以未曾想过回去。”
“听裴吉安说起,姑娘的兄长乃当年名噪一时的兰台草莽宋祁,只是天妒英才,当真可惜。”
谢鲲双眼凝视着青黛,她的表情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哥哥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最疼爱奴,哥哥一直都希望奴好好活下去,可他”她哭得伤感。
谢鲲见她哭过许多次,可唯独这次,是他未曾见过的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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