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萩和谢逸离去后,余茜月便匆匆赶了来。
以自己作为侧王妃,并未约束好伽蓝园中之人为由,请求谢鲲责罚。
“你既然身子不适,便好好回去歇着,昨日之事,本王自会好好处理妥当。”
余茜月懦懦点头,略带歉意道:“青黛姑娘的婚事,此后妾身会亲自过问,定会为她找一个品性好的,不再让她受委屈”
“不必了,婚事到此为止。”谢鲲冷冷说罢,便拂袖而去。
余茜月静静看着谢鲲的背影消失在清虚院门外。
随行的纹采担忧道:“王爷这般反应,当真是要将青黛姑娘留在身边?”
余茜月未置可否。
“现下孙绍被关押着,雨姬也被看管了起来,王爷许是真的动怒了。”说罢余茜月轻轻叹一口气。
“虽说雨姬在劫难逃,若是太后知道昨夜青黛在王爷房中过夜,只怕又要为难王妃,王妃还是提前想想应对之法吧!”
近来,宜芙馆声名鹊起车水马龙,堪堪称得上长安城中最热闹的所在。
十几年前,这里不过一个寂寂无名的勾栏贱地,如今摇身一变成为长安城的政要富贾都向往的欢乐之地。
其原因便是坊间流传着馆中的花魁青黛被摄政王谢鲲看上并收入囊中。
卫妈妈近来虽每日忙于应付各方前来的贵客,却丝毫不感觉疲惫,反倒在迎来送往中,越来越感慨当年自己不但有毒辣的眼光,还有超人的魄力。
她用了三年时间,耗费无数金银和心血,就为培养一个女子。
放眼整个大兴朝的烟花之地,没有哪一个妈妈有这般胆识。
而她卫妈妈不但拥有这样的胆识,还具备将其实现的能力和远见。
卫妈妈每每思及此处,就感到心满意足,毕竟她已经成为长安城中最成功,最出名,最有钱的妈妈了。
因为青黛的缘故,就连宜芙馆其他姑娘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卫妈妈自豪地夸耀着自己的成绩:“青黛姑娘本是被宁王看中,阴差阳错却进了摄政王的府邸,不想两位殿下都想留下青黛,为此争执不休,还大大出手呢!后来宁王落于下风只得服输,最后青黛便被摄政王金屋藏娇咯!”
堂中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巴望着卫妈妈多透露些秘辛。
唯独一人淡然自若,如若未闻地喝着茶。
随侍的润木凑到他耳边:“公子,这卫妈妈满口胡言净瞎编排,要不小的去教训教训她,免得污了公子名声。”
“暗地里着人吓唬吓唬即可,没必要与她计较。钟酉何时能到?”
润木看了看日晷,“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小的先陪公子到二楼歇息片刻。”
方一推开门,便见一窈窕女子正在桌前布置茶炉、茶壶等物,看着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尽显妩媚风情。
“寒苏见过公子!”女子浅笑着欠身向谢鲲行礼,“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润木抢先道:“我家公子姓徐。”
“徐公子,想用什么茶呢?”
“寒苏姑娘随意即可。”
寒苏拿起茶匙,准备从一个精美的小罐子内舀出少量茶叶,“馆里新得了些松萝茶,滋味格外清雅,想徐公子会喜欢。”
谢鲲点头回以一笑:“听说宜芙馆中,最好的姑娘,都是由寒苏姑娘亲自教出来的。”
寒苏一边摆弄茶具,一边回道:“徐公子谬赞了,奴的确教出过一两个佼佼者,薄命者如柔奴,幸运者如青黛。”她点燃茶炉,“徐公子可是想从馆中择一红颜知己?”
谢鲲摇头,“不过是听闻柔奴多文采,又善歌唱;青黛善于抚琴,精通舞艺。慕名前来罢了,不料两位姑娘都已花落别家。”
寒苏见他举手投足皆是不俗,心中便隐隐猜到其身份,也大抵想到眼前之人的目的,随即笑道:“那徐公子的确要失望了,现下馆中的姑娘虽好,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柔奴与青黛。所谓美人,不止在容貌上出众,还要性情温和柔婉,倘若再具有过人的技艺,便足以颠倒众生。只是这样的女子并不多见。奴在宜芙馆多年,也只有柔奴可达到这等标准。”
清而淡的茶香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谢鲲抬眼看她。
寒苏继续道,“青黛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看似柔婉,实则性子倔强。”
“哦?寒苏姑娘何以这样说?”
寒苏眉眼含笑,为谢鲲斟上一盏茶,“柔奴时时克制,处处迎合,全然没有自我。她的容貌、才华和性情样样都极得男子欢心,可失了自我的女子,男子对她终究只宠不爱,到头来不过悲剧收场罢了。而青黛,纵使在宜芙馆多年,却终究不屈不挠,多次冒死逃跑,这样的决心,又怎会甘愿沦为王公贵族的玩物呢?”
“寒苏姑娘见解独到,在下受教。”
“奴不过有感而发,让徐公子见笑了。”
钟酉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名风尘仆仆的男子。
向谢鲲行礼后,钟酉立即介绍道,“王爷,这便是秦杉。”
秦杉是钟酉手下得最得力的查案好手,此番特地被派到风息谷探查青黛的身世。终于不负众望,将那些掩盖的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他连忙上前,再一次向谢鲲行礼。
“免礼,坐下说话。”谢鲲靠在临窗的一张圈椅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秦杉不敢僭越,只愣愣站在一旁,得了钟酉示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此番风息谷之行,可查到什么?”
“回王爷,除了先前信上所说内容。小人还查了宋氏私塾的情况。”
谢鲲立即放下手中茶盏,仔细地听他道来。
秦杉将身旁的匣子取出,呈到谢鲲面前:“当年的宋氏私塾是由一个名叫宋泽仁的儒生开办的,他致力于传道受业,用了不到五年时间,便让宋氏私塾成为远近闻名之地,归崖城但凡有些银钱的百姓,都会将自家子女送往宋氏私塾求学。”
“宋仁泽膝下有一儿一女,长子名为宋祁,幼女的小名叫作晚晚。晚晚从出身便带了弱症,常年药不离身,当年宋仁泽心疼幼女,四海寻求名医为其诊治,可都未见疗效,到宋晚晚六岁时,身子已然虚弱不堪油尽灯枯。因为晚晚常年病着,又胆小怕人,所以街坊邻里,均未曾见过宋晚晚真容。”
“后来小的无意中寻得当年为晚晚接生的稳婆,得知晚晚之所以常年躲着不见人,还有一个缘由,她先天畸形,双手都没有大拇指。”
钟酉有些不解:“宋晚晚没有大拇指,与青黛姑娘的身世有何关系?”
秦杉连忙解释道:“当年先皇同摄政王殿下攻打析氏王宫之时,曾有一老太监和小公主从王宫中逃出。有传言那老太监投奔了宋仁泽,战乱后风息谷的归崖城爆发了一场瘟疫,死了成千上万人。而知晓内情的人纷纷传言,那小公主便是在那场瘟疫中染病而亡,后来被埋葬与宋氏私塾的屋后的竹林之中。”
钟酉神色惊觉,立即看向谢鲲。
谢鲲示意秦杉继续往下说。
“可据小人调查,当年宋仁泽书画技艺十分精湛,不但风息谷百姓追捧,就连风息王族都被其折服。于是便聘请了宋仁泽为小公主教习书法。当年我大兴朝铁蹄攻破析氏王宫之日,恰遇宋仁泽在宫里为小公主讲习。更巧的也是在那日,宋晚晚病入膏肓,六岁而亡。”
秦杉将方才取出的匣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双只剩白骨的小手。手腕与手指的衔接处,的确没有大拇指的骨骼。
原本应该埋葬析氏小公主的墓穴里,装着的却是宋晚晚的尸骨。
所以活着的人,根本不是宋氏小女儿,而是析氏王族遗孤。
谢鲲继续安静地喝茶,好像这一切,都未能让他产生多少情绪波动。
钟酉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期待的笑意。
街上越发人声鼎沸。
谢鲲看向窗外,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背着几卷书画路过。
其后是乌泱泱一群女子,尽是如痴如狂之状。
从宜芙馆出来,谢鲲循着书生的轨迹而去。
绕过几条小街道后,便是宽阔的书苑街。
书苑街是长安城中集中买卖文房四宝书法绘画作品的聚集之地,当年宋祁便是在此处,凭借着一手绝佳的技艺,赢得书法一绝的美名。
当时其名声之盛,以至于长安为之纸贵。
谢鲲到时,书生正低头作画写字,他的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
好在他个子高,站在外围也大致看得到书生所画之物,以及所题之字。
润木和斫琴很快便开出一条道:“公子,请上前观览。”
书生头也未抬,继续埋头作画。
待他停笔,谢鲲问道:“公子书画技艺精绝,在下可否细细一观?”
书生淡然一笑,彬彬有礼地请谢鲲上前,“在下恐怕当不起公子赞美,此等画作不过是信手涂鸦,登不得大雅之堂。还请公子莫要见笑。”
“公子画的可是辛夷花?”谢鲲随口一问。
“正是,舍妹钟爱辛夷花。此画作正是故居当年的景致,院外遍植辛夷,院内种着佩兰。”
谢鲲似笑非笑:“既是令妹钟爱之物,为何不专为她而作,偏要在这闹市之中惹人注目?”
书生摇头轻笑,“不瞒公子,我与舍妹已多年未见,每每思念她之时,便以画辛夷花解忧。”
方才谢鲲脸上仅存的一丝笑意,变成了捉摸不透的汹涌暗意。
片刻后,他直勾勾盯着书生道:
“宋祁,你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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