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默默与谢鲲对峙,毫无生气注视着他。
晨风送来青草芬芳,身旁榆叶终于挂不住的一滴晶莹露珠,蜻蜓点水般略过青黛的鼻尖,沁透皮肉的凉意让她微微一颤。
世事真奇妙!
老天莫名其妙让她重生,让她获得再一次杀掉谢鲲的机会。
可到头来,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还是输了,他们依旧是待宰的羔羊。
“确实很失望。王爷英明睿智,对青黛的心思了如指掌。”她神色木然,话语却如地窖经年的寒冰。
粗暴又直白的答案!
谢鲲眉头微皱,尽管是意料之中,心中仍旧生出几分失望。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忍不住冷笑,紧紧咬牙讥讽她:“心疼他?”
“王爷要射杀哥哥,顺便也给青黛一箭。”
青黛转身朝宋祁走去,身后是弓弦被拉开的声音。
她转身看向谢鲲,故作好意地提醒他:“王爷这次可要瞄准心脏,别再让青黛有机会活下来,否则,青黛一定会杀了你!”
好大的口气!
谢鲲此时傲慢又克制,他信她会这样做,却很怀疑她做成此事的实力。
蚍蜉妄图撼动大树,真是可笑!
此刻他脑中飘过无数张脸,那些意图杀掉他的人,面目各异,却有着同样的绝望与不甘。
他很难把她和他们联系起来,却很乐意给她一个机会。
她奋不顾身地本奔向宋祁,全然不管身后的谢鲲。
宋祁忍着剧痛站起,身躯被利箭撕扯得颤抖,握着箭羽的双手,已经被鲜血染红。
“谢鲲,你尽管冲我来!为难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宋祁嗓音沉缓,却格外地坚定。
“哥哥!你若死了,黛儿也不想独活”青黛已经做好与宋祁一起赴死的决心。
一起赴死?
谢鲲再也忍不住,手中的箭立即飞出,宋祁的腹部再一次被射中,旋即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刹那间青黛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是在这一刻,她体会到自己有多害怕宋祁从此彻底消失。她发疯一般冲向宋祁,伸手想要抓住宋祁无力颤抖着的手,似乎这样便可以将他拽回来,让死亡没办法将他抓住。
可她却被身后的谢鲲一把拽回。
“谢鲲!你杀了我吧!”她挣扎。
谢鲲轻蔑地看她:“想和宋祁一起死?”他轻笑,“本王不允许!”
回到伽蓝园,青黛没能回到藏书阁,而是被谢鲲安排在清虚院的东偏殿。
而宋祁被谢鲲悄悄关了起来。
谢逸虽才回来不久,却早已从润木和钟酉的字里行间,得知青黛的身份。
惊叹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昨夜谢鲲方处理完伽蓝园的事,便急匆匆地赶了出去。谢逸原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去追那个毒杀他未遂的女刺客。
这事谢鲲能做出来?
要么是自己眼睛花了,要么是谢鲲脑子抽了。谢逸想不出其他缘由。
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见谢鲲这般不理智。
“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谢逸忍不住抱怨,“若说之前你一再容忍,是为了利用她引出谢俞,可现在又把她带回来做什么?还让她住在东偏殿?在自己脖子上放一把刀?”
谢逸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谢鲲:“我先前想住一晚,你都不乐意,现下一个想要你性命的刺客,竟比我还金贵?她不但不必引颈受戮,还被你当成座上宾了?”
谢逸这一通醋意浓厚的言论,着实让谢鲲听得头疼,随口敷衍道:“她知道如何恢复我的记忆。”
谢逸已然将谢鲲看穿,并不买账:“那恢复记忆后呢?别说你要让她给我当嫂嫂”
谢鲲并未回答。
谢逸哪里见过谢鲲这般儿女情长,心中的不安潜滋暗长。手握重权的男子,不该被情爱牵绊。摄政王这个位置,更是如此。
“金吾先生回长安了,你何时有空,跟我去见见。”
谢鲲睨谢逸一眼:“金吾先生能帮我处理谢俞和欧阳端这摊烂事?”
“不能,但可以让你不至于为情失智。”
谢逸已然说得很明白。
谢鲲却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不再搭理谢逸,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始着手处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夜之事,谢俞与欧阳端勾结,意图铲除谢鲲已经昭然若揭。
但这其中仍旧有许多疑点。
就连向来见事清明视野开阔的钟酉,都有许多事情未曾想通:“有眼线来报,欧阳端原本同谢俞在一处。可谢逸世子带兵去捉拿宁王殿下的时候,欧阳端早就不见了踪影。”
“欧阳端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早已金蝉脱壳。可如果他真的与谢俞同一阵营,为何会撇下谢俞独自逃跑?”
“青黛姑娘逃跑的时候,有人安排了刺客想要她的性命,后来她又被一个神秘人所救。”
谢鲲有派人跟着青黛,此事他是知晓的。并且润木早就将那刺杀青黛的刺客捉了,严刑拷打之下,他一口咬定是蓝霁若□□。
而那位神秘人,则更让人头疼,查了许久,都未曾找到一丁点蛛丝马迹。
就连隐匿在不远处一直看着青黛的人,都不知那神秘人是如何将青黛藏起来的。
“谢俞现下如何了?”谢鲲问。
“回王爷,在厢房歇着呢。”钟酉如实回禀。
谢逸立即笑道:“昨夜我为了将他请过来,可费了不少心思,谢鲲,你可要好好补偿补偿我!”
“为大兴朝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你该感到荣幸,要什么补偿?”
“诶!我一个世子,捉拿当朝宁王殿下,这可是个烫手的差事,稍有不慎,我可小命不保。这怎么也算不上力所能及,而是强人所难。”
“老祝寻来的那匹千里马,便给你。如今已经驯得极为服帖,想来你定会喜欢。”谢鲲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这个补偿,如何?”
谢逸瞪大了眼睛,还未开口,便听得润木向他解释:“这马可是王爷亲自驯服的,先前有多桀骜不驯,现下就有多服帖合心意。”
也不怪谢逸惊讶,毕竟这匹马是前所未有的俊美。
“你当真舍得?”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谢逸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老祝为搜寻着一匹马,可是跑遍了大西北广袤的土地,又是谢鲲亲自驯出来,这其中所耗费的心血,可难以用言语形容。
“你突然这般大手笔,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只是享受驯马的乐趣,现下马儿已经十分乖巧听话。没了乐趣,送你又何妨?”
斫琴此刻外面跑进来,行礼后道:“王爷,宁王殿下一直闹着要见您。”
谢鲲淡定自若地看着谢俞:“说罢,见本王有何事?”
谢俞后牙槽紧咬,恨不能咬断谢鲲的脖子。
“四哥,你把我囚禁在此处,究竟是何用意?”
“囚禁?本王不过是觉得这些年与五弟有些生疏,许是为兄照顾不周,竟让五弟与欧阳端搅在一起,以至于让五弟落到谋反的下场。”
谢俞脸色冷寒,矢口否认:“为弟向来敬重四哥,欧阳端是四哥的死对头,为弟又如何敢与他有所纠缠?四哥可千万别冤枉好人。”
“为兄也是这般想,既然你有万般委屈,那便好好在此歇着,为兄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谢俞从谢鲲的眼中看到了极度不怀好意的神色:“你想做什么?”
“为兄说了,为你讨回公道,让你心服口服。”谢鲲打了个响指,“放心,为兄绝对不会像你一般,暗地里做些杀人灭口之事。”
“杀人灭口?我堂堂宁王,至于吗?”
谢鲲回眸,怀疑道:“这么说从刺杀青黛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谢俞冷笑否认。
也难怪谢鲲当年与欧阳端斗得不可开交,两人的想法竟是这般相似,都怀疑是他动手杀青黛。
“此事与我无关,你好好查查太后。“可话音刚落,谢俞便感到一阵颤栗。
蓝霁若不喜欢青黛,几乎是人尽皆知,加之昨夜她刚派人拆穿了青黛的身份,便又派人去刺杀,此事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可若不是蓝霁若,又会是谁?
宁王意图谋反一事牵涉甚广,切谢鲲早已忍耐谢俞许久,早就想利用此次机会,彻底将谢俞在朝中的势力拔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昨夜才将谢俞“请”来伽蓝园,今日一早便又传言,谢鲲冷血无情,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想要大义灭亲。
甚至还有人利用青黛身份一事,将谢鲲渲染成想要复兴风息谷的通敌之人。
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出,四座皆惊。加之先前宁王早就散播出去谢鲲从他手里夺走青黛,更是让众人都相信不疑。
谢鲲听罢只微微一笑。
谢俞这些如同小儿过家家的伎俩,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入夜后的月光洒落在清虚院的白檀树下。
“她这一日都做了什么?”谢鲲漫不经心地问润木。
“回王爷,小留来回话,说白日里回来后来便坐着发呆,现下已经歇下了。”
谢鲲淡淡一笑:“没有问起宋祁?”
“只问了齐云去了哪,其余一概未提。”
“她倒敏锐。”
谢鲲起身朝东偏殿过去,推开门,之间桌上一盏暗淡的灯,将旁边的花瓶照出一个长长的暗影,风一吹,那影子便摆动起来。
谢鲲走到床边,看着青黛格外安静的睡颜,轻声道:“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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