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王蓉已嫁入宋家几日了,王志亦渐渐静下心研习法家典籍。一日,蒲苇早起便到前院走走,听到王志诵读声,若有所思。过了不久,便敲响王志房门。王志打开门,见是蒲苇,迎进房内。
蒲苇说道:“今早行至前院,听闻志弟诵读声铿锵有力,令人着迷,便不请自来向志弟指教。”
王志笑道:“苇兄太过谦虚,有何事能难倒你啊。”
蒲苇便问道:“志弟为何每日清晨背诵秦律?”王志即将父亲之前教导告诉蒲苇。
蒲苇点头,说道:“以吏为师,以法为教正是国家政策,也难怪志弟如此用功。”
蒲苇又说道:“不过刑不上大夫,古已有之。上方虽言刑法平等,不讲阶层,但有权者依然凌驾律法之上,以律制民。”
王志听闻,回想宋玉逼迫小妹婚嫁之事及其他有权势之人的所作所为,确如蒲苇所言。
蒲苇见王志似有所悟,接着说道:“且秦法严酷,轻者黥面、发配,重则枭首、车裂,甚至夷三族。中原大地十之一二男子或被押解修长城、宫室、直道、驰道或是被发配边塞防御匈奴。”
蒲苇边说边观察王志脸色,见其未有不悦之色,又说道:“秦可统一天下,关键在于律法,若秦亡……。”
王志听着,突然做了一手势,示意其勿再继续说。而后,又向门外张望,见无人,便紧扣窗户。
王志严肃对蒲苇说道:“苇兄,你言语定要谨慎。你可知你此话已犯妄言罪,要受夷三族之刑。”
蒲苇大笑道:“蒲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且无父、无母、无子,夷三族又何妨。”王志又用手示意其轻语,勿要高声。
王志轻语道:“苇兄英勇忘死,志已明了。但日后成家生子,恐将会连累。且,如让家人听闻,告知父亲,父亲必不会容你。”说到此,两人皆静默无语。
感受气氛严肃,王志轻语道:“苇兄,秦法严酷众人皆知。我过去曾阅儒家、道家经典,亦知仁义之道、无为之治,相比法家治国,儒家、道家治国,百姓更为安居乐业。无奈我们皆生在大秦之下,只有顺从。”
蒲苇听闻,笑道:“我有一册文典,现在我房中,不知志弟可敢阅否?”
王志思考一刻,笑道:“烦兄取来。”
不长时间,蒲苇进了王志房间,关上门,从袖中取出一竹简递给王志。王志接过,见上面刻有密密麻麻好些文字,第一竖排刻着“墨子”两字。
王志诧异地望向蒲苇,说道:“《韩非子》中记载‘世之显学,儒墨也’。我曾读过儒家典籍,却未曾见识墨家典藏。今日有幸能见《墨子》。”
蒲苇解释道:“墨子思想由墨翟提出,他早年师从儒生,因此可以说墨子思想由儒家发展而来。墨子思想与儒家思想看似相似,但大为不同。”
王志听闻,甚是惊奇,急切问道:“有何不同?”
蒲苇说道:“儒家讲仁爱,墨家讲兼爱;儒家讲以礼乐治民,墨家讲非乐;儒家讲厚葬,墨家讲薄葬。墨家还讲求‘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
王志听完,急问道:“苇兄,快与我说道‘兼爱’是何意?”
蒲苇说道:“‘兼爱’即为无差别相关爱护,不分厚薄亲疏。世间纠纷甚至战争根源皆来源众人互不相爱,众人追求各自利益,寻求特权。如果众人能够互相爱护,且平等互利,又何来问题。”
王志吃惊地说道:“此说法我从未听闻。法家典籍常言人性本恶,以刑法治之,方能止恶。”
蒲苇说道:“人性是恶是善,未有定论。但老师教导却能起极为关键作用。若众人皆教授兼爱平等互利道理,世上又何来恶人。”
王志初次听此说法,沉默思索,未再说话。蒲苇见此,又说道:“此《墨子》记载墨家祖师思想精华,极其珍贵,我愿转赠志弟。只怕弟畏惧刑法,不敢接受。”
王志先是恐慌,而后似乎感觉被激,于是便欣然接受。
上午,王志接过《墨子》后,便深深细读而未再研习律法典册。午后,蒲苇继续教其武艺。
蒲苇叫王志站于五十步外射靶。只见王志左手拉弓,右手提箭,瞄准靶心,深吸一口气,嗖地一声发出,第一箭竟中靶心。王志很是惊讶与欣喜,过去拉弓搭箭都费气力,如今竟能命中靶心。蒲苇要其继续射击,王志又拉满弓箭,又是一箭直接靶心。接着王志连射八箭,其中只有两箭稍偏靶心,其他六箭皆中靶心。
蒲苇说道:“志弟,你射术进步神速。”
王志笑道:“多亏苇兄悉心调教,才能让原本连弓都拉不动之人能够在数月后箭术有很大提高。”
蒲苇又让王志于百步开外射箭。结果,王志连射十箭,只有两箭中靶心,两箭刚好中靶,其余皆脱靶。蒲苇见王志有点失望,鼓励他继续努力。后两人又比试剑术,王志亦有明显进步。
练武后,蒲苇说王蓉事情已了,王府家事已安,打算明日离去。王志听着,甚是惊讶,蒲苇虽然已在家中待了数月,但家人从未当其为外人,蒲苇突然说要明日离去,很是不舍。王志不断劝其留下,可蒲苇决心已定,王志只好去找父亲告知此事。正好王遣亦在家中。王遣听后,亦是惊讶,便要王志快唤蒲苇进房。
不多时,蒲苇敲门进房后,王遣要王志出去,并关上房门。王遣见门已关上,微笑对蒲苇说道:“壮士,是否府上有所怠慢,因而离去。”
蒲苇急忙解释道:“贵府上下对我很是厚待,未有怠慢。只是在贵府中待了数月,无所作为,白费粮食。且,我有数事需完成,因此,匆匆提出,还望大人谅解。”蒲苇说完,王遣迟迟未开口回复。
过了许久,王遣回忆道:“壮士,遣十年前我遇一老妇人。记得那日,回家途中见门外老妇人很是饥饿,便导其入家中,命人做了米粥给其食用。老妇人甚是感激,说其擅于命理之术,愿替我家人算命作为回报。于是,我唤家人至前。老妇人一一为我们算命。老妇人算后,暗示小儿子命薄,需多加注意。又说十年内家中会有灾祸发生,但我乐于助人,救助的一少侠可为王家避凶。一开始,我未将其话当真。后来,我小儿子与伙伴在湖畔玩耍时,不慎掉入湖中,他不懂水性,结果溺死。我甚是伤心,悔不当初不信老妇人之言,致使小儿死于非命。”
王遣说着,泪水浸湿其眼眶。又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又继续说道:“直到遇到壮士,慢慢深入了解壮士,更知壮士高风侠骨。遣留壮士一是欣赏,二为私心。想壮士应为老妇人预言之人,可为王家避祸。”
听到此,蒲苇心想王家人对其甚好,如无事定会留下护卫王家。王遣见蒲苇一直不开口,知道他有事在身不得不离去,亦不能强人所难,便说道:“壮士,你若离去,可否带上志儿?帮我照顾他。若我们真着不幸,王家亦有一脉可传。”
蒲苇听后,焦急问道:“大人,明知有祸何不一起离去?”
王遣说道:“祖先遗产在此,不忍离去。况且,遣已老矣,已近行将就木,不欲在外漂泊,归葬家乡就算我心愿。”
蒲苇又劝说多次,但王遣不为所动。
蒲苇见此,只得问道:“大人,蓉姑娘是否一并带走?”
王遣叹息道:“如蓉儿未被强迫嫁于宋家,或许以游玩名义带其离开陈县。但现在叫她离去,她定会疑虑不愿离开。”蒲苇亦理解,故未再多说。
此时,王遣走出书房,要蒲苇在书房等候。不久,王志跟着王遣一同进入书房。
王遣对蒲苇问道:“壮士,能否认王志为弟,你两结为异姓兄弟。”蒲苇、王志两人瞬时呆住,互相看向对方。
不多时,蒲苇答道:“承蒙大人厚待,志弟为人纯厚,在下愿意结生死之交。”王遣微笑点点头,又看向王志。
王志未曾料到父亲会让其与蒲苇结义,但其早已为蒲苇气概与武艺所折服,有种相见恨晚之感,父亲命其拜蒲苇为兄,心中甚是愿意。
王志随后亦回道:“王志愿拜苇兄为兄长。”王遣听后,命人在后院摆上香炉、檀香、酒水等。
三人行至后院,二娘亦随行。几人见后院案几上摆放一小香炉,上面插有两支香,蒲苇先行上前跪下,王志亦跟上跪下。两人先拜天地,后互相对拜。
蒲苇从案几上拿过小刀,将刀锋对准手心一划,血慢慢流出。蒲苇拾起案几上爵器,将血滴在里面。王志接过小刀,从手指上划去,亦将流出的鲜血滴在爵器内。后,蒲苇、王志两人向天地宣誓,结拜为生死兄弟。最后,两人先后喝下血酒。两人笑着,互称兄弟,并互相搀扶对方起身。
眼见结义仪式已毕,王遣又对王志说道:“志儿,为父决定你明日跟随苇儿一同出陈县游历各地。”
王志听闻,当即一惊,急忙说道:“父亲,你不是叫他在家研习律法,待日后有机会入朝授官,为何突然叫我离去?”
王遣见其困惑,解释道:“志儿,为父之前叫你在家研习律法,但世间之事需要不断去经历了解,方才有助于完善国家政治政策及律法。”
王志听完,明白父亲意思,回答道:“志儿遵命。”
到了晚饭时辰,家仆端上美味佳肴。王遣向蒲苇敬酒,叮嘱其明日离开陈县,当一路小心,并要他好生照顾王志。后又叮嘱王志要好好听从蒲苇安排。说完,又叫二娘拿出五十两白银交予王志,要求节省用钱。
王遣说道:“志儿,你从未离开过为父,此次离去,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王志向王遣说道:“父亲,志儿当谨记教诲。志儿不在家中请好生照顾自己,莫太挂念儿。”
宴席在伤别之情中结束。
正是:少小随父授教诲,此刻离情酒席中。欲闻王志跟随蒲苇离家后面之事,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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