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缘捧着一杯热水坐在电脑屏幕前,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脸色更加发白。
他身旁的其他四人在讨论刚刚发生的事。
“我们场馆用的是国内出名的铁盾安全系统,怎么会被人入侵呢?”这是啤酒肚在说话,一听自卖自夸的调调,就知道平时在人面前没少吹嘘过。
“那刚刚的你怎么解释,难不成这电脑里有病毒?”这是李叙,他大概是这屋子里年龄最小的,没想到却是最淡定的。
吴缘想起某次循环里,李叙收到个玩具蜘蛛,当时他怕得要死,可李叙还把蜘蛛捏在手里,任凭那毛茸茸的八只脚挠着手。
他现在随便想想还是害怕。
“不,我检查过电脑,没有病毒。但是在系统日志里发现了删除监控的痕迹。”这是瘦竹竿,他比起啤酒肚来更加理智。
“你们系统是联网的吗?”这是武遇。
吴缘听到他的声音后,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热水。
瘦竹竿答:“当然是!”
“不是内部网,是连接外网。”武遇谨慎地确认。
“是啊!”瘦竹竿肯定道,“铁盾系统的服务器在国内,每个使用他家系统的都得定期上传数据,以便他们修补bug。”
“所以,还是有人能通过外网入侵这里。”武遇看了眼机箱后边的网线,绕过桌子走了过去。
瘦竹竿见他动作,说:“网是连着的,日志里没有断网的信息,一直连着的。”
啤酒肚说:“这样吧,我们联系下信息部的人,让他们过来查查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要抬手拿手机,就被武遇拦住。
武遇说:“查什么?我们没让你做这些吧。”
啤酒肚吓了一跳,忙收起手机:“没、没有。”
武遇好似仍旧不放心,毕竟啤酒肚是个人精,比瘦竹竿还难控制,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将他们捆结实了。
监控室里宁静如水,墙上的屏幕里是各种角度的监控,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看似一切都好远,实则就在此刻正发生。
武遇搜查了一圈这间屋子,目光所及就是凌乱的线,一根缠着一根缠着一根,从屏幕后面延伸下来,到达地面时已经面目全非。
靠墙的柜子里是两个工作人员的衣物、随身包之类的,再有就是桌面上叠堆的文件、文具,实在太过简单。
吴缘不知道武遇在找什么,可是武遇不这么做,好似也没有别的可行之事。整件事情陷入了泥沼里,他们的双脚沉重不堪,一片晕眩。
忽然,他听见武遇问:“你们两个带了u盘吗?”
问的是胖瘦两位。
啤酒肚点点头:“带了,就在我的包里。”
武遇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公文包,黑漆漆的外皮上有些油光,不知用了多少年没洗过。
他很快摸出个老式u盘,塑料外壳,缝隙里还有些黑乎乎的脏东西。
武遇微皱眉头,回到桌前抽了张纸巾,将u盘擦了擦。
他问:“里面是什么?”
“这个……”啤酒肚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就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了一样。
“不好说?”武遇将u盘捏在指尖打了个转,“行,那我自己看。”
“哎!别别别……”啤酒肚有些着急,“就是一些学习资料!你还是别看了!”
瘦竹竿打趣道:“哟老王,你都快40的人了,还学习呢?”
啤酒肚:“都是男人,怎么不能学习了!”
吴缘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学习”是指什么,只是这种情况下还能开起玩笑,该说他们心大呢,还是苦中作乐呢?
武遇可惜道:“好吧,看来是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吴缘缄默许久,此刻终于开了口。
“嗯?吴老师你想看么。”武遇微挑眉梢,“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吴缘:“……”
神他妈默认。
吴缘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然后站起身,二话不说抓住武遇的手腕,将他拖出了监控室。
身后的门“咯噔”一声关上,整个走道依旧空空荡荡,远处有凉风吹来,吴缘不禁哆嗦了下身体。
他质问:“你拿u盘要做什么?”
武遇答:“这次循环已经废了。”
“我当然知道这次废了,你他妈别避重就轻。”吴缘的好脾气此刻早已消磨殆尽。
“吴老师骂人的时候真好看。”武遇似乎真觉得好笑,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吴缘:“……去你妈的。”好吧,他只会这一个词,多说几遍就只剩下搞笑的效果了。
似乎欣赏够了吴缘无语的表情,武遇才正色道:“好了,不闹你了。我其实是想趁还有时间,为下次循环做好准备。”
吴缘迟疑片刻:“但你的准备里是不是又没我。”
“……”武遇没有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这种时候的沉默让吴缘无法忍受,他愤怒地揪起武遇的衣领,像逮小鸡似的,把武遇按在墙上。
就像之前道具室里那样,现在不过体位调转了下。
但他并没有武遇那么狠,只要武遇想,随时都可以推开他。
他几乎是怒吼:“我也在循环里,记得每次循环会发生的事,你为什么总要把我排除在外?”
没等武遇回答,他的眼眶已经泛红,或许是情绪激动导致的,这一刻的吴缘有些失控。
没有人能完美的控制情绪,不管怎么压抑,到了临界点后,一根稻草就可以让情绪爆发,或者灭亡。
山崩地裂,或者掷地无声。
武遇垂着的手轻轻攥成拳,又默默松开,在隐忍的不止吴缘一个。
他哑着嗓子道:“很多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在这循环里。”
“我已经在里面了!”吴缘将武遇压在墙上,“我亲眼看着你在循环里死了七次!武遇……”
灯光落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轮廓覆上武遇的脸,阴影里的那双眼深深地望着他,好似写尽了悲欢酸楚。
可明明该悲哀的是他啊!
费劲心力想要救活武遇的他啊!
吴缘一拳砸在武遇耳边,那闷闷的一声“咚”就像心跳般炸开,炸在沉寂的空气里,然后消失无声。
他沉声说:“我那么拼命地想救你,结果发现从一开始你就在误导我。你到底在循环里是什么角色,可以告诉我吗?”
武遇侧头看了眼那拳头,然后伸手搭住吴缘的手腕,轻轻地将他的手从墙上挪下。
好似安抚一只炸毛的猫,武遇掰开了他攥紧的拳头,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细瘦的指腹。
他的指尖都有些内倾,骨头长歪了些,那其实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这些动作都做完后,武遇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说:“真的很危险,我不想你……”
“你有病吧!”吴缘怒骂,顺带抽回自己的手,“你是谁啊,凭什么决定我?你那点英雄病不犯会死吗?什么事都自己面对,自以为是!觉得把我藏着我就能就安全——”
“你已经死了十二次。”武遇打断了他。
那一瞬间,整个走道就像死水一般沉寂,沉寂到吴缘都分辨不出刚刚那句话,武遇到底是用什么情绪说的。
那些字,就好像一把刀一样,刺穿了他的耳膜。
如果以前有人在吴缘面前这么说,他一定会翻个白眼,然后送对方一句神经病。
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死上十二次次还好好的,那是妖魔鬼怪,要不就是神仙。
可惜这两者根本就是小说里才会杜撰的种类,现实生活里别说这些了,连个异能人都没有。
然而此刻,吴缘愣住了。
他像是在辩论赛上说得面红耳赤的三辩手,正要集中精力寻找对方辩友的逻辑漏洞时,被天降的耳光扇着了。
耳光太疼,疼到他心肝都在打颤。
十二次。
吴缘在这个循环里死去了十二次。
也就是说,武遇已经在这个破循环里很久很久了。
这是一个属于武遇的循环,而之前的吴缘只是循环里到点就会死去的npc而已。
武遇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说:“我真的,我真的没办法再看到你死去了。”
曾几何时,吴缘希望武遇没有这些记忆,因为死亡带来的疼痛是无法想象的。
他不想武遇疼。
可现在他才知道,没有回忆的是他。
不会疼的是他。
可背负这些回忆的是武遇。
“不,我不会死了。”吴缘抬起眼看他,“我已经在循环里了,是你拉我进来的。”
“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把我拉进来,但是我在的十次循环里,我没有死去不是么。”
武遇眉头微蹙:“可……那不是因为我一直在死吗?”
吴缘听完气笑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真是够蠢的。”
武遇:“……”
他揉了揉额角,翻身靠在墙上,与武遇并肩。
一时半会,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是好不了了,总是一抽一抽地疼,但随着几次深呼吸,好像又畅快不少。
痛快,痛与快。
快乐也是一种痛感吗?还是痛感会带来快乐?
分明是痛的,可吴缘却觉得有些快乐。
他可能疯了。
但他在刚刚那一刻终于理顺了很多事。
他抬头望着走道上的白灯,灯壳外面是朦胧的光圈,只看一会都会让眼睛发酸。
他干脆闭起双眼,感受着身旁的呼吸。
跟他一样,有些不安定的起伏。
他说:“我们俩不是非死一个不可,不是还有几次循环里我们都没死吗?”
“可我们那时候都不在场馆。”武遇侧脸看他,“我试过连夜坐飞机走,一睁眼还是回来了。”
吴缘有些不可思议:“你竟然丢下我坐飞机跑路?”
武遇:“……我就是试试错。”
不可理喻,他从来也没想过丢下武遇!
结果武遇居然要丢下他?!
吴缘睁开眼,直起身道:“不跟你扯,你拿u盘是要拷贝监控么。”
武遇:“嗯,能入侵监控系统的人一定是个高手,我们得在它发现之前将监控拷出来,然后找个没联网的电脑看。”
“我家可以,而且很安全。”
“那就这样吧。”
武遇双手插兜,正挪步要走。
“武遇。”吴缘拽住那正要离开的身影,“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我可是比你聪明得多啊。”
武遇眉锋如墨,底下是两弯月牙。他笑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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