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清早的暖阳细碎地洒在院里的青翠枝叶上,树枝上停着三两只活泼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奚云初亭亭立于窗边,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院子。
屋顶和飞檐的样式都极为雅致,屋内一应用具看上去皆是新的,想来此前这院并无人常住。
但院里零星种了几棵柳树,枝叶繁茂,草木生长旺盛。西南角一汪清泉里还铺满了一池的碧绿荷叶,定是有人时常打理的。
院子不大,虽比不上奚家华贵精致,但胜在一应俱全,院中处处透露着生机,比奚宅热闹许多,倒是正合奚云初心意。
“小姐,这是我去厨房要的点心,你先用点儿吧。”
芷兰垂眉耷眼地走进房中,声音明显有些喑哑。
奚云初转过身打量芷兰片刻。
芷兰平日里总是言笑晏晏,此刻眉头微蹙,嘴唇轻抿,也不抬头看人。
奚云初轻声开口问道:“芷兰,可是方才在厨房发生了何事?”
芷兰微微抬头看了奚云初一眼,奚云初眼下微青,神色恹恹,定然是昨夜未休息好。
芷兰欲言又止。
奚云初神色紧张起来:“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芷兰慌忙摇了摇头,支支吾吾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似地,开口说道:“是我去厨房的路上听到的,她们说昨夜侯爷并未宿在小姐院子里,说……”
她抬头看奚云初一眼,将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奚云初淡然一笑:“没事,你接着说。”
“说小姐空有相貌,一时勾……迷住了侯爷,尽管做了侯爷的侧室,还是留不住人。”芷兰愤愤地说,“我一时气愤,便跟她们吵了几句,就连这点心,都是昨夜与我一同在外伺候的青屏姐姐悄悄塞给我的。”
芷兰的声音越来越小。
奚云初眸光微闪,缓缓走到桌前坐下。
芷兰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奚云初轻摇了摇头,对芷兰嘱咐道:“我知你不是冲动之人,但日后切莫再因这些流言与旁人争吵,旁人愿说,便让他们说吧。”
“可她们也太欺负人了,您可是皇上赐婚,侯爷亲自迎娶进门的!”
芷兰满腔愤懑,她家小姐可是自小被将军和太后娘娘娇宠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奚云初忽地想起,昨夜那人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背影,一时没有答话。
过了半晌,才轻舒了口气,微微笑道:“旁人不在我面前说,我就当听不到吧。真要与他们计较,只怕我要先被气死了。”
谢惊堂坐于案前,手下奋笔疾书,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漠北来信。果然不出他所料,突厥人日前已退回北境边界以外。
交战半年以来,双方皆损失惨重,突厥这次更是元气大伤,半年之内,想必不会再有动作。
“侯爷,奚小……”
钟尧轻声走进屋内禀报,又匆忙改口:“夫人来了。”
谢惊堂浓墨似的黑眸微微一闪,眉头轻蹙,过了半晌才回道:“让她进来。”
“是。”
奚云初身着一件黛青色纱裙,发髻简单清丽,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柔软裙摆随着步伐轻轻飘动。
她微微服了服身:“侯爷。”
谢惊堂并未看她,继续写着手里未写完的书信,语气淡漠:“何事?”
奚云初轻声开口:“今日,我们是否需要祭拜家中长辈?”
谢惊堂父母早已亡故。
他微微一顿:“不必了,我父母皆葬于北境。”
奚云初了然,不由得想到了他那位故去的妻子,喉间有些发紧。
“没事便回去吧。”
谢惊堂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狼毫。
奚云初一愣:“侯爷公务如此繁忙吗?”
谢惊堂并未作声,良久后才开口说道:“日后无事,便不要来了。”
“我……”
奚云初失神地点了点头,打算迈步离开。
看来,这里并不欢迎她。
“等等。”谢惊堂开口。
奚云初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坐在桌后的人,神色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谢惊堂抬头看着她,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若有事,可以直接找管家钟叔。”
奚云初敛目,轻轻一笑:“如此便多谢侯爷了。”
青色的纤细身影已经离开,只余一丝若有似无的梅花清香。
谢惊堂重新执笔。
半晌,一滴黑墨从笔尖滴落,咽湿了手下的宣纸。
奚云初面色苍白地从谢惊堂书房出来,与芷兰一起缓缓在庭院中穿行。
此时阳光极好,照耀着院中姹紫嫣红的群花,景色极佳。
奚云初对眼前美景视而不见,她满心都是方才谢惊堂口中的:不要再来了。
“你是谁?”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奚云初抬头,发现前方有两名美貌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方才出声的女子音色婉转动听,犹如黄莺出谷。
她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眉头微蹙,神情生动,衬得红润脸庞愈发明艳动人。
奚云初略一思忖,这应该是谢惊堂的胞妹谢霓声。
“你是奚云初?”
她尚未回答,谢霓声似是反应过来,神色突地变了。她上下打量面前的人,眼中尽是毫不遮掩的排斥和敌意。
奚云初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
谢霓声仔细打量了奚云初半晌。
奚云初今日衣裳装束并不十分艳丽,黛青色却衬得她在明媚春日里清新动人,竟比这春色还要撩人几分。
谢霓声今年方才及笄,还是初次见到美得如此直击人心的女子,她竟看得愣神片刻。
可是,奚云初就算再美貌再动人,也不该与她哥哥成亲!
况且,哥哥平日生人勿近,她生得这般美,定是她引诱了哥哥!
谢霓声气鼓鼓地撅了噘嘴,哼了一声:“你来此处做什么?哥哥公务繁忙,可没有时间理你!”
奚云初无言:“……我知道了。”方才谢惊堂已经亲口告诉她了。
谢霓声已做好奚云初拒绝的准备,反驳的说辞已在嘴边,谁料奚云初竟如此不遵常理。
她内心更加气愤,正欲开口,身旁的人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制止道:“霓声。”
奚云初这才将目光放到旁边的人身上。
这人着一身月白素衣,墨色青丝似是随意低挽着,其间只簪了一只白玉钗。
她身姿纤细,面容清雅,虽不似谢霓声那般张扬夺目,但却让人觉得飘飘若仙,只要将目光放到她身上,便很难再移开。
“夫人。”
白衣女子低眉敛目,嗓音清冽,轻轻向奚云初行了一礼。
奚云初忙道:“不必如此客气。”
谢霓声却狠狠地睨了她一眼,对着白衣女子朗声说道:“戚姐姐,你不必向她行礼!她……她只是我哥哥的侧室而已!”
女子轻轻握住谢霓声的手:“好了,咱们去找侯爷吧。”
奚云初:“……”
谢霓声恨恨看了奚云初一眼,快步朝前走了过去。
那女子无奈笑笑,恭敬地对着奚云初道:“那我们便先走了。”
奚云初点了点头,回以一笑。
芷兰跟在奚云初身后看了半晌,等二人走远了,才悄悄道:“侯爷的妹妹怎么如此针对小姐?”
奚云初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我与她从前并未见过。”
芷兰一时有些担忧:“那以后小姐在侯府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
奚云初无言。
芷兰往方才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疑惑道:“方才那位姓戚的白衣姑娘是谁?怎的没听说过?”
奚云初与芷兰一道回到小院内,只觉身心疲惫。
她才嫁入侯府一日,并未按礼参拜长辈,还与谢惊堂的胞妹结了怨。
当真如芷兰所说,日后,侯府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平。
奚云初和芷兰皆在为来日的生活担忧,二人皆静默不做声,沉浸在思绪中,转眼已轻声走到了廊下窗边。
“唉,你说咱们怎么会被分配到这儿来啊?留在戚姑娘的院里多好啊。”
奚云初站在窗外,并未作声。
芷兰也好奇地屏气凝神听着。
这两人是侯府刚被分到奚云初院内来伺候的侍女。
房内另一人叹息一声,答道:“是啊,弦冰姑娘人多好啊。我先前倒当真以为,姑娘要成咱们侯府的女主人呢。现下,却莫名出现了一个什么奚家小姐,只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芷兰眉头紧皱,难怪方才谢霓声对小姐有如此大的敌意。
奚云初的神色看起来却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端倪。
“这可不一定啊,现下这位是侯爷的侧室,这正室的位子可还空着呢,将来的事谁说的准。”
另一个侍女疑惑道:“可我不是听说,侯爷这门婚事是皇上赐婚吗?侯爷还说,家中有一位已故亡妻,这事儿倒是未曾听人说过。”
“我也未听说过……唉,你说,侯爷口中的妻子会不会是戚姑娘啊?毕竟戚姑娘也是从北境回来的,这些年可是一直都与咱们侯爷在一块儿,与小姐更是情同姐妹。”
奚云初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这谁知道呢?侯爷的是咱们哪敢随意打听?”
房内侍女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奚云初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动声色地缓步朝前走进了门。
屋内蓦地噤若寒蝉,方才讨论的两名侍女皆沉默了下来。
奚云初苦涩一笑。
是吗?他那日在宫宴上说的心爱之人,是戚姑娘吗?可若戚姑娘真是那人,那又何来已故亡妻呢?
还是,他们有何苦衷?
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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