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家里有人死了, 可问起是怎么死的,这家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原本好端端的人, 没病没灾的,突然一下就不行了,他们都以为是撞了邪, 正盘算着要不要请道士做做法事, 结果这小和尚主动送上门,还给他们省了一笔钱。
这家的女主人对神慧有点担忧,小和尚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连台都不摆, 就双手合十站那儿念了会经, 这能行么?
她曾经看过旁人家请道士做法事, 那场面可大着呢!当然要花的钱也不少。
经子石不擅长跟人相处,所以只默默站在外面等待, 对他来说, 最重要的永远都不是普通人的死活,而是自己有没有因为这趟旅程变得更强,他们这一代神之后裔, 最强的却是月岛的东瑶,这令经子石很难接受。
月岛主要研究医毒之理,治病救人, 东瑶斩杀妖魔时也会遇到对妖魔有效的毒药,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每年的交流大会,压着经子石,让他成为万年老二的正是东瑶。
他想要变得更强, 因为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大家永远只关心第一名。
等神慧出来,经子石问:“怎么样?”
神慧摇摇头:“家里人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死者生前身体很好,甚至没怎么生过病,但据这家的女主人所说,死者被人发现时,浑身皮肤都是青色的。”
“看样子是被吸取了精气,因此只剩下了空壳。”经子石沉吟,“除却部分妖魔喜欢食人肉之外,大部分妖魔都会吸取人的精气加以修炼。”
“此事与单秀才应该脱不开关系,不知道东瑶她们那边怎样了。”
东瑶与解鲤收到了纸鹤信息,很快便赶了过来,四人经过商议后一致决定等入夜再探访单家,否则大白天的容易引起恐慌。
“宫桓呢?”
神慧问。
“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已经给他递了消息,如果他想来,自己会来的。”
就这样,四人等到夜幕低垂,周围其他人家已经安静,而单家……单家很奇怪,这么晚他们家居然一盏灯都没有点。
四人轻身功夫都是一流,落在屋顶甚至不会让瓦片发出声响,左邻右舍虽都门窗紧闭,可谁家中这会儿都点着灯,惟独单家,不点灯就算了,也没见着人,要不是白天经子石跟神慧确定走访过附近人家,怕不是要把这里当作一座空宅。
解鲤抬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怕妖魔,正面交手我绝对冲在最前头,可要是什么恶心的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那你该庆幸宫桓不在。”东瑶落地后迅速躲到墙角,轻声说。
宫桓声音最大胆子也最小,解鲤哼哼两声想再说两句,东瑶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安静,而后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好像是听到了老鼠的叫声?
单家宅子不小,单秀才住的主院在最后头,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下人的踪迹,只四周角落时不时传来吱吱声,单家并不脏,到处都打理的干干净净,所以肯定有人住,可让神慧等人不明白的是,宅子里的人呢?
摸到主院后,四人无需言语便分工完毕,神慧与解鲤在屋顶,东瑶与经子石则在窗下,正在他们想着要如何不着痕迹地摸进去时,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迅速隐蔽,不远处走廊尽头,一个老仆一手提灯一手端着托盘,朝这里走来。
托盘上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碗,随着老仆走近,吱吱声愈发清晰可闻,再加上碗盖还在微微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挣扎……
“老爷,是我。”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老仆进去后,他手里提灯的微弱光芒也照亮了屋子,解鲤悄悄掀开一片瓦,两人顺着这狭窄的缝隙往里看,果然瞧见了传说中的单秀才。
解鲤瞪大了眼睛,虽然她已经得知单秀才长了一张“老鼠脸”,但她真没想到能长得这样传神!
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人并不少见,有些人天生面貌畸形,所以长得像老鼠并不稀奇,可单秀才他不是“像”老鼠,他简直就是一个老鼠!
完完全全的老鼠头,却穿着人类的衣服,张嘴说人类的语言,这场面看起来十分滑稽,而且单秀才这只老鼠长得可不怎么好看,黑漆漆的眼里尽是凶光,看着怪瘆人的。
月岛研究医毒,平日会有专门饲养的小鼠试药,但东瑶也没见过这么丑的老鼠,眼睛细细的眯着,下半张脸看起来格外诡异畸形,再加上人类专属的贪婪眼神,令人有种说不出的反胃感。
老仆将托盘递到单秀才跟前,单秀才伸手接过,虽光线暗淡,可在场的没一个普通人,他们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令人察觉不出,自然也能清楚看见那碗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粉粉嫩嫩,刚剥了皮的小老鼠,看着还是活的,单秀才两根手指头掐住被剥皮的小老鼠,他的手背已经长出了淡淡的一层黑色绒毛,指甲也变得很长,随后他提起那只小老鼠,仰头、张嘴,居然就这样活生生吞了!
看得解鲤头发都要炸开,这时那老仆小心翼翼跟单秀才说:“老爷,这是最后一只了。”
“什么?!”单秀才一听,恼怒不已,“怎么可能是最后一只?我让你好生养着,你难道没有?!”
“老奴都是按照老爷您说的在做呀!可它们就是不肯交|配,这是最后一只雌鼠了……”
单秀才大怒,甚至于嘴角流出涎水,好在他努力克制住了,并且把老仆赶了出去,老仆一走,屋子里最后那点光亮也随之消失,神慧立刻将瓦片盖上,他看向解鲤,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好恶心。”解鲤用口型回答。
而东瑶跟经子石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老仆拐到走廊尽头,立刻便被经子石捂住嘴拖到了一个没人住的房间,东瑶随即跟上,很快神慧与解鲤也赶了过来。
老仆吓了一跳,连忙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那得看你有没有说实话。”东瑶冷淡地回答,她抬手掰开老仆的嘴,往里丢了颗药丸,“这是一种能让是肠穿肚烂的毒药,如果你对我们撒谎,或者是被我察觉你有所隐瞒,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早上。但如果你乖乖合作,我就给你解药。”
原本神慧还在思考要如何让老仆开口,东瑶如此简单粗暴,但却很有效,老仆被吓得哆嗦不已,一点忠诚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把自己知道的全给撂了出来。
“你说什么?”解鲤不敢置信,把老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说你今年才三十二?!”
这看起来哪里像是三十二的样子?说是七十二也有人信!
老仆笑得比哭都难看,“是啊,老奴刚过而立,打小便在单家伺候,与老爷一起长大,正是这情分,才能活下来。”
东瑶皱眉:“照你这么说,你们单家没有妖魔,反倒是你家老爷自作自受?”
老仆讷讷不敢说什么,东瑶略有些头疼,她想过好几种可能性,但怎么也没想到,单秀才不仅不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单家败落之后,单秀才身边就只剩下老仆这一个下人,他欠了一大笔赌债,眼看偿还的日子即将到来,自己却一个子儿都拿不出,单秀才心急如焚,他在祖宅里来来回回踱步,突然瞧见一只金毛小鼠扛着一枚铜板路过。
这让单秀才想起幼时父亲曾讲过的一个故事。
有一种浑身金毛的老鼠,名叫寻宝鼠,传说谁家若是出现了寻宝鼠,就说明这家人要走财运,于是单秀才当时不动声色,事后故意丢了几个铜板在寻宝鼠出现的位置,顺利将寻宝鼠抓住。
寻宝鼠不偷大钱,它们只会出现在有铜板被丢在不知何处的人家,捡了铜板就会离开,因为铜板就是它们的食物,它们吃掉铜板,拉出来的全是黄金,因此才被称为寻宝鼠。
单秀才抓了这只寻宝鼠后,对方流着泪向他求饶,希望他能放过自己,作为代价,它愿意留在他家为他敛财。
单秀才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想抓了寻宝鼠去卖,寻宝鼠这样一说,他便立刻有了新法子。
单秀才欠了太多钱,早已输红了眼,赌徒便是如此,一旦失控,几乎无法恢复正常,寻宝鼠并不是聚宝盆,它能引来财运,但本质上还是需要人类自己勤奋努力,不是让单秀才坐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钱。
眼见寻宝鼠弄来的钱根本不够赌坊滚的债,单秀才暴怒之下失手掐死了寻宝鼠,他清醒过后后悔不已,然后又想起父亲讲的那个故事的后半段。
据说吃了寻宝鼠的肉,人也可以聚财,对于已经穷疯了的单秀才而言,只要能翻盘,让他干什么都行!
吃掉这只寻宝鼠后,他的确得到了些不属于人类的能力,他在赌坊大赚特赚,春风得意,可随着时间过去,这种能力逐渐消失,单秀才怎么能接受?
他利用这种特殊能力找到了寻宝鼠一族所住的地洞,将它们全都捉住,每当力量快要消失,便扒了皮吃一只。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他开始吃得越来越血腥,现在已经不需要做熟,直接生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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