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汝莲来的路上还想尽量不撕, 毕竟飞行员政审严格,还有手续调动啥的,原身父母都是相关行业的人, 能少点麻烦就少点。
但现在没必要了。
她挺直腰杆,冷冷看向对方。
梁卫东同样不逞多让, 目光凶狠。
梁汝莲一字一句道:“梁卫东,我刚才已经说过,你的智商不适合说谎,说吧, 让我回去到底因为什么。”
两个方案没能成功,最后一个,梁卫东非常有把握, 也是他最擅长的。来自强者的优越感让他不再因为被骂缺智商而生气, 用一种猫看老鼠的心态打量梁汝莲。
没错,她比自己聪明, 考试经常拿一百分, 可那又如何?
自己一只手就能打的她嗷嗷哭。
“小陈到家来提亲了。”梁卫东扔掉自己都感到别扭的面具, 换成昔日两人最熟悉的冷漠态度,“就是陈司令的儿子, 陈司令不用我多说了吧,咱们军区一把手,不知道多少人想当他的儿媳妇,你也算运气不错, 嫁过去,什么县文化馆干事, 文工团团长也就他一句话的事”
介绍对象, 不谈对方优点, 反而不停说对方的父亲,还能再明显点吗?
梁汝莲皱眉:“等下,你慢点说 ,到底陈司令的儿子要娶我,还是陈司令?”
梁卫东如何听不出话里的疾风,差点又要暴走:“别不识抬举,这是为你好,我们怎么着都是你的亲人。”
“亲人?为我好?你还真有脸说。”梁汝莲指指脖子上触摸惊心的紫药水,“从进门后,你看过这里吗?你问过吗?不,是你看见当没看见。”
但凡有一点亲情在意,那么久没见,第一反应应该问怎么了。
梁卫东有自己的理由,不以为然道:“那么点小伤,有啥可问的?”
“行,你说的对,反正人没死。”梁汝莲无所谓摊摊手,她发现低估了对方奇葩思维,“亲爱的亲人,那咱们说说以前。”
“小的时候不懂事,我总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因为父母只是你和老大的。有次我生病,烧的不省人事,以为要死了,我害怕,想让母亲抱抱,当时她正在给你剥鸡蛋,我也想吃,因为你俩隔山差五就能吃到,而我,大概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次。”
“结果她说,一个丫头片子吃什么吃,你哥正长个呢。”
“我自己就那么躺着,当然,她也没让我死的意思,给买了药。”
“而至于你,小事不说了,说说我腿上的疤痕吧。因为父母态度,同伴经常欺负我,有次我走着路,忽然蹿出来条大黄狗,对着我就咬,我吓的拼命嗷嗷跑,然后看到了你,和你的朋友哈哈哈大笑,原来是你出的注意。”
“”
原身类似记忆太多了,说一晚上都说不完。
只能说,如果不是特殊时代,原主早和父母闹掰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强行让她嫁给不爱的人等于最后一根稻草。可能在别人眼中,父母也算有权有势,重男轻女又如何,反正随便出手都能让她比普通人过的好。
她或许后悔过爱上宁子海,但绝对不后悔和父母断绝关系。
梁卫东眉头紧皱。
一个人的思想,很容易受父母熏陶。梁卫东思想中和父母一样,妹妹将来要嫁人的,属于外人,等于给别人家白养活二十多年。
至于养老送终,那是儿子的事。
对方说的这些他不认为父母哪里做的不对,至于被大黄狗咬,当时只想吓吓她,又不是故意的。
思绪转来转去,他忽然明白了:“难怪你从那后老和我作对。”
印象中,只记得个大概模糊的时间,不喊他哥了,经常偷偷撕他作业本啥的,害他没少挨骂,大哥肯定不会做,除了梁汝莲没别人。
于是他就打,反正自己力气大。
话说到这份上,梁卫东知道没法顺利把人带走了,不耐烦上前一步便把人抓住。
比起小时候,他的力气更大了,还学会了很多搏斗技巧。
梁汝莲任由他抓住胳膊,笑道:“打算来硬的?”
“爸下的命令,绑也要把你绑回去。”梁卫东冷声道,这个绑可不是形容词,是真正的绑,只要敢反抗,他随身带着绳子呢。
下周休息日,必须把人带到陈司令家,这是他的任务!
屋外,一直留意屋内动静的老村长还想打马虎眼,见梁卫东抓着梁汝莲出来热情道:“聊完了?我让食堂给炸了点知了猴,穷乡僻壤没啥可招待的,梁同志,你可别嫌弃。”
他想着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然而梁卫东此刻就像退下伪装外衣的土匪,他没那么傻,迟则生变这句话还是知道的,至于介绍信,不要也罢,凭这身制服,最多费点周折。
见老村长上来要拦,挥手就要推。
梁汝莲冷冷道:“你敢推试试?”
穿越者守则,不允许出现超过这个世界范畴的存在,过去执行的书中世界,有末世有修仙,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惹恼了她,大不了拼着惩罚让系统恢复她的部分能力。
“亲兄妹说啥呢,打断骨连着筋,能不动手就别动手。”老村长仿佛老眼昏花了,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他摇摇头,倒背着手,慢悠悠往屋里走。
如果村里的老人看到,大概会想起他当年掩护红军躲避小鬼子的英勇事迹,演技满分。
下一刻,大喇叭毫无预兆响起:“快来救人,梁知青要被带回去强行嫁人啦!”
刚走没几步的梁卫东:“”
梁汝莲无辜摊手,好心劝道:“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已经晚了,听到通知,不知道多少人放下手里的活就往这跑。
梁知青啊。
村民没见过啥大世面,或许某些方面愚昧,但骨子里像大山般淳朴,懂的知恩图报。
距离最近的正是那位挑水大婶,她今天的活是给牲口槽灌满水,途径之地正好包括村委。
这位刚才还自称柔弱的妇女把水桶一扔,仿佛下山的母老虎,抡起扁担就扑了上来,她知道伤人犯法,也不靠近,只见一把扁担舞的出现幻影,别说人了,蚊子都过不去。
嘴里还大喊:“你别过来呀,伤着可不怪我。”
梁卫东:“”
带着个大活人,他又不是会飞檐走壁的高手,根本走不了。
越来越多的村民和知青赶过来,手里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铁锨,其中还有食堂负责做菜的大婶,她拿了把锅铲,非常的卓尔不群。
男村民还好,听到老村长喊赶过来,拦住人出于对梁汝莲的感激。
而女村民,尤其上了点年纪的,除了感激还有共鸣。解放后,童养媳几乎没了,但被换亲取而代之。
简单说,女人不值钱,为了哥哥或者弟弟,嫁给身体有残缺,或者性格有问题的男人,而对方,也把自己的妹妹或姐姐嫁过来。
在娘家受苦,可以说,婚姻承担了人生最大的期待,谁不想嫁个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
谁愿意嫁给有问题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强行嫁人,戳中好多人的痛点,下意识以为梁汝莲要被带回家换亲。
其实也差不多。
换取权利富贵也算换。
梁卫东想过村民会阻拦,厉声喝道:“谁敢上来?这是我家的家事,我父母的命令。”
他一身军装配合气势,确实唬住不少人,打军人,后果太严重了。
再说没错,毕竟是家事,轮不到他们做主。
男人有顾忌,女人却不怕。
被围成一群,梁卫东感觉背后被谁推了一把,大怒转身,接着,刚转过去的后背又被打了下,再然后,他发现两只胳膊被牢牢抓住,竟然挣脱不开。
是干活比男劳力还厉害的王大婶出手了,挖河的几日,她可是亲眼所见梁汝莲的一行一动,这样的女娃娃已经够苦了,爹不疼娘不爱,如今要被带回去强行嫁人?
王大婶憋的脸通红,对方劲太大了,连忙大吼:“快帮忙呀。”
众大嫂大婶已经上了,常年土里刨食,谁还没泼辣的一面。她们不打,掐,挠,拧
梁卫东敢打梁汝莲,那是因为有血缘关系,对待老百姓,尤其女性,还真不敢。
他倒也算有军人的硬气,不像宁子海嗷嗷喊,靠着体力强行冲出包围圈,杀气腾腾大喊:“梁汝莲,你到底回不回家?”
梁汝莲此刻被晚一点赶来的宿舍三姐妹牢牢护住,摆摆手:“你说呢?”
为啥反派总爱问这样没逻辑的话?就很费解。
“好,你别后悔。”梁卫东眼睛通红,一字一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从此后,家里没你这个人,出了事家里也不会帮你。”
梁汝莲巴不得呢。
梁卫东没再继续纠缠,仿佛要吃人般狠狠瞪了会,像头不甘心的狼般离去。
“谢谢,谢谢各位乡亲。”梁汝莲深深鞠躬,她想过村民会出手相助,但真正发生了,才知道那份感动有多重。
“有啥可谢的,倒是你,以后可咋办呀。”王婶子摆摆手,她没觉得做什么,此刻只对梁汝莲的未来充满深深的担忧。
逃的了一时,套不了一世,知青早晚要回家的,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乡饮村。
“您放心吧,等忙完麦收我回家看看。”梁汝莲轻松道,当然早晚要回去的,但不是现在,飞机迫降就在这几天了,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挪窝。
悠闲日子过的特别快,转眼间,地里麦子由浅黄变成深黄,整个村里,到处弥漫着小麦干燥的醇香,那是即将丰收的味道。
乡饮村除了必要的活全部停了,不分男女老幼齐上阵,哪怕十多岁的娃娃,也要去割麦。
一年一季的小麦,几乎是村民的命。
麦收进行到第二天时,曾经引起震撼的飞机又来了。
飞机上,张兴华兴致勃勃看向下方,大片大片的麦田仿佛一幅幅金黄色油画,远方绿水青山,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景色,可每一次,内心总充满踏实的希望感。
他忍不住跟旁边的飞行员分享:“今年是个丰收年呢。”
飞行员是个中年人,他的脸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勉强笑了笑:“可不嘛,今年上半年雨水多,日照又足,麦子可不长的好嘛。”
一个又又一个村庄掠过,此次任务的目标即将到了。
张兴华忽然有了新发现,惊讶道:“下面怎么有个池塘?我记得,上次来还没有吧,难道我记错了?”
飞行员往下瞄了眼,又看看周围用来记忆的醒目坐标,也非常惊讶:“没错,的确是乡饮村。”
从飞机俯瞰,池塘就像面湖蓝色镜子,它四周被大片大片的金色麦田包围着,仿佛沙漠里的希望。
两人看的啧啧称奇,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轰隆声响彻天地间,下面正割麦的百姓们闻声纷纷抬头,有奔放的汉子用力挥手,似乎在向他们问好。
“上一次还吓的爬麦沟里呢,这次咋就不怕了?”张兴华想起上次发生的画面忍不住乐。
农用飞机不比客用,体型比较小,作业速度大约为一百到一百八十公里。
这个速度,比后世的直升机还要慢,至于高度,农用飞机距离作物顶端最低可以数米。
张兴华打开窗户,使劲向下面挥手致意,也不管听不听得见,迎着风,扯开嗓子大喊:“老乡们,你们辛苦了,向你们致敬啊啊啊啊~~~”
正喊的畅快,忽然一阵剧烈失重,飞机以不正常的速度迅速降落,接着又飞快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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