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长公主今日也是来明觉寺上香的。
会选择今日, 还有一个原因,她从太后那里听说太子也在明觉寺,是玄苦大师的座上宾, 每月几乎都会来明觉寺住上几日。
便想带女儿过来,目的不言而喻。
不过知道这打算的人除了她自己外,无人知晓,康平长公主也不准备让人知道,连女儿宣仪郡主都没有说。
只是她没想到,威远侯府的裴四也在。
是巧合吗?还是她也知道太子在这里,特地选择今日来上香的?
刚才她是从明觉寺的后山回来,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康平长公主探究地看着裴四, 对方朝自己微微含笑, 仪态优美,落落大方, 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她心里微哂, 突然有些明白母后和皇兄为何会选裴四为太子妃。
光是这份心性,就当得太子妃。
“阿识。”
威远侯夫人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 只见威远侯夫人和镇北侯府的齐三夫人带着几个少女朝这边走来。
她们过来给康平长公主行礼。
威远侯夫人客气地道:“原来公主也在, 阿识年纪还小,多有得罪之处, 还望公主见谅。”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不问原由, 便先请罪,反倒显得康平长公主盛气凌人似的。
康平长公主眉头一皱, 含威带煞地看向威远侯夫人, 似是没想到一个没落侯门的侯夫人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谁给她的胆子?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府里出了个准太子妃,就开始得意猖狂?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淡淡地道:“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本公主又不是什么恶人,今儿难得见裴四姑娘,日后还是一家人,自然是多聊聊。”
等裴织嫁入东宫,康平长公主也是她的姑母,自然是一家人。
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
威远侯夫人敛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面上笑道:“公主说得是!不过天色不早了,我们要下山,就不陪公主多聊。”
康平长公主嗯一声,朝裴织说:“改日府里举办赏菊宴,四姑娘也来府里坐坐。”
裴织乖巧地应下。
和康平长公主道别后,威远侯夫人和齐三夫人带着几个姑娘离开。
裴绣、裴绮和齐幼兰几个识趣地都没作声,只有温如水忍不住暗暗打量康平长公主,从系统给的剧情里知道这位公主是个野心勃勃的,一直想将女儿嫁给太子,成为太子的岳母,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说太子对宣仪郡主没什么感情,就是昭元帝,也不会将自己外甥女嫁给太子。
因为宣仪郡主的性格,过于天真柔弱,一心痴恋三皇子,并不适合当太子妃,这点不仅昭元帝看出来,连疼爱外孙女的太后也看出来。
众人乘坐轿辇下山后,两府的马车一起回去。
裴绣邀请齐幼兰、温如水和她们坐一辆马车,彼此有伴。
齐幼兰欣然应允,带着温如水上车,和裴家的姐妹仨个坐一起说话。
“刚才真是吓到我了。”裴绣拍拍胸口,“长公主殿下好有威严,都不怎么敢和她对视,我娘还挺厉害的……”
发现自己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她嘿嘿地笑了下。
刚才看康平长公主和她娘对话,听起来挺正常的,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让人怕怕的。
齐幼兰倒是很理解,柔声说:“康平长公主是先帝的嫡长女,先帝在世时,其受宠程度比之现在的安玉公主犹在其上,连她所选的驸马也是百里挑一,是镇国将军府最有才华的三少爷。听说当年那位三少爷才貌双全,姿仪出众,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游街时,几乎京城里所有的未婚姑娘都是奔着他去的,荷包、玉佩、花环等差点将他淹没……”
可惜这等郎艳独绝之人,却是没福份的,和康平长公主成婚三年便因病去世。
康平长公主和驸马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宣仪郡主。
驸马去世后,康平长公主没有改嫁,许是经历过镇国将军府三少爷那般惊才绝艳之人,这世间再无男子能入得了她的眼,带着女儿在公主府独居。
康平长公主一生顺遂,唯有在婚姻一事略有遗憾,养成她强势的性格,极少有人敢得罪她。
刚才威远侯夫人面对康平长公主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仍能不亢不卑地应对,连齐幼兰等人都十分佩服。
说着,齐幼兰看了裴织一眼,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长公主其实想将宣仪郡主嫁给太子,但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没应……”
这个听说,自然是从宫里的丽贵妃那里听说。
皇宫是一个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想要瞒过所有人是不可能有的。
康平长公主经常入宫探望太后,抱着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目了然。
裴绣几人看着齐幼兰,一脸崇拜。
“齐表姐,你真厉害,连这种事都知道。”裴绣由衷地赞道,然后又有些担忧,“这样的话,长公主岂不是很恨阿识?”
裴绣裴绮姐妹俩都为自家姐妹担心起来。
在康平长公主眼里,裴织算是抢了她女儿太子妃之位的人,肯定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她还是太后的亲女,日后阿识嫁入皇家,若是康平长公主在太后面前说阿识的不是,她们阿识还不知道怎么受姑母和太婆婆的气呢。
“她不会在明面做什么的。”裴织宽慰她们,“她还要脸面。”
齐幼兰赞同道:“是的,长公主确实是要脸的,而且阿识是由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她再不满也不会当众做什么。”
至于背后会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齐幼兰话中之意,两个单纯的姑娘没听出来,她们心里的担忧稍减了一些。
回程的路上,因为有齐幼兰两人加入,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温如水没怎么说话,总是若有似无地靠近裴织。
在裴织看过来时,她腼腆地笑了下,问道:“四表妹,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知道用的是哪种香?”
裴织惊讶了下,说道:“是我参照古集合的百濯香,只取其名,效果不如真正的百濯香,难登大雅之堂。”
“这么好闻的味道,怎么会难登大雅之堂?”
温如水反驳,然后厚着脸皮,想向她讨要一些。
裴织倒也大方,“我那里好像还有一些,明日我让人送些百濯香过去给你们,喜欢就用着。”
温如水高兴得不行,礼尚往来,她也决定送些什么好东西给对方。
和女主打好关系,比和她敌对要好,全程无压力。
温如水笑眯眯的,觉得早就该如此了,要不是系统一直怂恿她攻略男主,等太子身上的白月光道具生效,害她总有一种撬女主墙角,迟早会被她挫骨扬灰的担忧感。
现在这种担忧没了,当然轻松无比。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的。
马车进入京城,因两府不在一个地方,齐幼兰和温如水和她们道别,下了车,回镇北侯府的马车。
裴绣趴在车窗前,朝她们道:“齐表姐,温表姐,改日过府来玩。”
齐幼兰答应下,也约她们改日来府里玩。
回到府里,她们先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请安完,威远侯夫人对三个姑娘道:“你们累了一天,都回去歇息罢。”
三个姑娘应一声。
裴绣三人先离开,威远侯夫人还有话要和老夫人说,在这里坐了会儿。
威远侯夫人将今日在明觉寺遇到康平长公主的事告诉老夫人,有些担心地说:“先前我从齐三夫人那儿听说,康平长公主属意太子,一直想将宣仪郡主嫁给太子,没想到被阿识捷足先登,今儿看她和阿识说话的态度,我心里实在担心。”
当时远远的,能感觉到康平长公主看向裴织的眼神极冷。
所以她才会冒然过去,选择护住裴织。
裴老夫人捻着佛珠,说道:“太子妃已定,以康平长公主的骄傲,她是不会将女儿嫁给太子当侧妃的,皇上和太后也不会允许……”
堂堂公主之女,皇室封的郡主,就算是给太子作侧妃,也徒增笑话。
皇上和太后都不会想要丢这个脸。
唯一的可能便是……
想到某种可能,裴老夫人心头发紧,捏紧了手中的佛珠,最后只道:“我们阿识是个机灵的,旁人想算计她不容易。不过日后她出府时,还是多派人跟着她……”
话是这么说,等裴织嫁入东宫,便不是他们这些娘家人能插手做什么的了。
两人心下微沉,都是满腹的担忧,相顾无言。
翌日,裴织来给祖母请安,敏锐地发现祖母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将昨日在明觉寺为祖母求的平安符递过去,“祖母,这是我为您求的平安符,您戴着,它会保佑您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呢。”
裴老夫人被她逗笑,“我也不求什么长命百岁,只要你们都能好好的便行。”
裴织目光微闪,突然明白祖母今天为何心情不好。
她也不好说什么,耐心地陪伴老人家,和她说话,委婉地让她明白,自己能照顾自己,她没有想像中那般无能软弱,会被人随便欺负。
暗地里,裴织用精神力给祖母缓和情绪,让她能睡个好觉。
人一但睡眠充足,精神好、身体好,心情也跟着舒畅,不会胡思乱想。
离开寿安堂,裴织回秋实院,让芳菲将她上个月合的百濯香取过来。
“姑娘,这百濯香只剩下一罐,您要送镇北侯府的姑娘,可能不够。”
“那我多合一些罢。”裴织笑道,“顺便也送三姐姐她们一些。”反正都是送人,那就多做一些,当个人情。
丫鬟们听说她要合香,帮她准备需要的药材和器具,裴织便忙碌起来。
几天后,裴织将制好的百濯香用描金粉彩瓷罐装好,装了几个小罐,让人送去镇北侯府。
回来的人带回镇北侯府姑娘送的回礼。
裴织一一翻看过去,直到拿起温如水准备的回礼,目光微凝。
“姑娘,怎么了?”
芳菲几个丫鬟探头看过去,只见那匣子里是一个用大红色绳子编的络子,样式十分精巧美观,一看就让人觉得喜庆,格外喜欢。
“这络子的样式很新奇,都没见过。”
“是温姑娘亲手编的?倒是手巧。”
几个丫鬟都十分惊讶,欣赏络子的样式,暗暗琢磨起来,不知道这种络子怎么编法。
裴织将匣子合上,说道:“将这匣子放到博古架上,别弄丢了。”
芳菲、芳草等人不解,一般姑娘说要放博古架的东西,都是她比较重视的,这络子样式虽然精美,但也不算什么名贵之物,姑娘怎么如此重视?
虽然不解,仍是将它放到博古架里。
随着中秋到来,京城变得热闹起来。
过了几日,裴织将府里准备给岑家的中秋节礼带上,去尚书府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阿识,今儿怎么来了?”岑老夫人笑呵呵地说,拉着外孙女上下打量。
“我来看外祖母,前阵子去明觉寺上香,给你们求了平安符。”
两位舅母也在,两个小表妹围着裴织,表姐长表姐短的,奶声奶气地问她是不是要出嫁了,嫁人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她。
“当然可以啦。”裴织含笑道,“日后你们想表姐,就去东宫看我。”
两个小姑娘天真无邪,并不知道东宫所代表的含意,高兴地拍着手,叫嚷着一定会去看表姐的。
晚上,尚书府在花厅举办家宴,裴织姐弟也在其中。
岑府的人并不多,没有分男女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因为是家宴,规矩便宽松一些,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都说说笑笑。
吃完饭,几个男孩子去院子里放烟花。
岑元青、岑元白兄弟几个跑过来和裴织说话。
“阿识,你有见过太子殿下吗?”岑元青迟迟疑疑地问。
“见过啊,怎么了?”裴织好笑地问,“你们想见太子殿下?”
岑家兄弟俩赶紧摇头,“不,我们不想!我们只是……”他们互看一眼,只是担心阿识,关于太子脾气暴戾的传闻太多,难免要担心自家妹妹嫁过去会不会过得好。
裴织终于明白他们的意思,不由失笑。
“你们放心,太子殿下并非像传言那样,他其实很好的。不信你们去问外祖父,外祖父经常在御前行走,见太子殿下的时间很多。”
岑元青兄弟俩吓得不行,赶紧摆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祖父面前问这种。
不过,他们倒是明白,阿识并不害怕太子的传闻。
不愧是他们家妹妹,胆子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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