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动、说话又说不清楚, 哪怕生活上有护工照顾,但怎么着也不是十全十美,尤其是在没有家人陪同的情况下, 护工多少有些怠慢。
这要是放在其他家庭中, 或许还会体谅一些,毕竟护工也没办法二十四小时全天盯着。
然而向来被家中人伺候惯的老爷子, 哪里受得了这种怠慢?尤其是一开始还有家族中的人过来看望他,说话也好、陪着他也好, 多少让他感觉自己还是被在意的。
可随着时间过去, 他房间里进出的人除了护工之外, 就没有姓贺的人。
显然, 家族中的人根本不把他当做一回事儿了。
这让贺德润如何受得了?
而且因为无法外出, 外面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但是随着周边的护工一个一个减少, 生活环境也从一个大的套房换成了一室一厅的小房间。
哪怕没人跟他说, 贺德润都知道家中的情况应该很不乐观。
可这些, 也无人跟他说。
就这么麻木的过了一年两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那么一天, 当自己费力的睁开眼睛时,眼前坐着的是他儿子, 那个从他手上接管了所有权利,在这些年来都极少踏入这个房间的亲生儿子。
在最开始的时候, 贺德润对他十分的生气、也特别的愤怒, 甚至想着要是他好过来,也会将这个不孝子孙赶出贺家。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哪怕意识还极为清醒, 但是心里已经麻木了。
他很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就算能站起来能说话,可他都这把年纪不可能再有精力管这么大一家子,而且家族中的人也不会再让他掌权。
原因也很简单,换做是他接过长辈手中的权利,一旦享受到权利带给自己的利益,任谁都不愿意亲自放手。
贺德润费力的睁开眼睛,他吭吭唧唧的道:“滚……滚、去。”
他说的是滚出去,哪怕很久没见面,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念自己的儿子,甚至还觉得十分碍眼。
贺汇并没有在意父亲的驱赶,而是坐在椅子上说:“爸,上个月我当爷爷了,是个漂漂亮亮的孙女,我想着要是她长大了,还是别让她接触木匠这行,不止是她,就连家族中的其他子孙,我想着可以让他们选择适合他们的行业,而不是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在木匠这行上。”
“什、你……不孝……”贺德润瞪大眼,要是现在能说清话,这一会儿一定会大骂出口。
什么叫做不适合他们的行业?什么叫做不把全部的筹码压在木匠上?
他们贺家就是以木匠为生!
老祖宗们要不是有一手好的木活,他们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这么多年来,他们家里积攒了几辈人的经验,相对比其他人来说,他们贺家人的起点要高得多。
而且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带有木匠的天赋。
不然的话,那个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人人心中敬仰的莆老?
他们贺家人注定会成为这行之中的顶端人,哪怕现在他们家族没落了一些,可只要坚持下去,总有崛起的那日。
只可惜,再想阻止,他都没法利索的说出话来。
或者说,是贺汇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贺德润不是不能开口,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怎么都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只不过这样的时间会久一点。
可贺汇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接着说他的话,“我想着,趁着现在家里还有一些钱,带上家族中出色的几人移民算了,在国外或许日子没国内好过,但好歹没人知道贺家的名声有多臭,就算走出门也没人用嫌弃的眼光看着咱们。”
这种糟心的日子他是一点都不想过了。
待在家里还好,一旦走出房门,迎来的目光都是那种让人烦躁的神情,他们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就算是冒充了莆老的名声,那又不是他们做的?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为什么要强加在他们身上?
当然,他也不会想,现在贺家人所拥有的一切,也是他们上一辈积攒来的。
只知道享福,却不愿意承担困难。
不过不管怎么说,贺汇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想好要逃走了。
不管父亲什么意思,他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而且也没想过带上老爷子一块去,对外是老爷子行动不便不好折腾,其实是嫌弃老爷子这样,就算带过去了也只能是个累赘,没点用不说,只会连累他们。
倒不如就留在这里。
反正留下的贺家人不少,就算他走了,还是有人能照顾他。
没再多说,贺汇在起身后道:“对了,你说得没错,咱们贺家人血缘里带着木匠的天赋,就你说的那个人……对,就是莆老先生,他不是有后辈么,他的孙女前半个月可是露了不少风头,来,你看看,这是她雕刻出来的作品。”
一边说着,一边将图片点开放大,为得就是要让床上的老爷子看清。
其实他知道他说得这些会让老爷子不愉快,但他就是想说,“新起之秀,您要是不将他驱赶出去,咱们贺家那就是有两个大能,最少在百年之内,贺家都不会落下名声。”
贺德润眼睛瞪得老大,整张老脸因为绷不住,显得有些扭曲。
贺汇跟着道:“别看她三十多岁了,但是真正接触这行不过才五六年,哪怕现在还比不上莆老,但也是新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都说给她足够的时间,就算没法超过莆老,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随着贺汇的话,贺德润的眼睛越来越大,而且呼吸尤为的急促,好像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昏过去。
贺汇却像是没看见,继续说着:“想想看,有莆老在前,后面又跟着来了个向薇,咱们贺家得多风光啊?家里的小辈都说了,要是他们能是莆老的后代就好了,明明都是相通的血脉,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贺德润被气得翻白眼,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贺德润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贺汇总算停住说话,要说他是无意肯定不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老爷子会因此受到刺激?
只是心里太气而已。
他其实不太确定莆老是不是贺家的人,只是老爷子一直这么肯定,那就当这是真的。
可正是因为真,心中又怎么可能没埋怨?
要不是老爷子的私心,他们贺家又怎么可能落到现在的地步?心中有股气不出,他怎么走得甘心?
而且,真当他们是去外国过好日子?他们是属于逃难,是在国内待不下去才会选择逃到异国。
这种憋屈的人生,全是因为老爷子的一己私欲。
他以及他的后辈,包括新生下来的孙女,都被老爷子的一己私欲毁掉,他心里也恨啊。
出过气后,贺汇就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这次离开,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出了国就没打算再回来,以后就算听到父亲发生什么事,就算是下葬那天他都没打算回来。
现在来看看他,就已经算是全了父子的情谊。
只不过,就算贺汇出了国,他也没离开木匠这个圈子。
哪怕已经从事其他行业,他仍旧在论坛保有账号,哪怕从没露过面,但还是会逛论坛的帖子,更是知道这个圈子里常年发生的事。
正如他跟老爷子说的,向薇算是后起之秀,不过那个时候也只是刚刚在这个圈子里现身,也是因为她是莆老的晚辈,所以关注度要高很多。
每次提起她时,都会带上莆老孙女的称呼。
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名声越来越大,所创造出来的作品也是越来越令人惊叹。
尤其是她的经历。
莆老爷子的亲孙女,接近三十岁才接触这行,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发展成现在的光景,光想想就让人佩服。
——不愧是莆老的孙女啊,雕工真的越来越精湛。
——我有幸亲眼看到过一回,不得不说很绝。
——楼上应该是去年看到的吧?我这次参与了向薇师傅的作品现场,亲眼看到她将那套双钱结的家具打造出来,在现场我们一直讨论向薇师傅的手法,可发现不管怎么猜,都猜不准。
——不是猜不准,而是她的手法太多,多到让人分不清她到底属于哪一派。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的雕法很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从她身上能看到各派,但偏偏没有她爷爷的基本功。
什么基本功?自然是湘西贺家的那一手。
然而,向薇师父偏偏越过了这一手,从她的手法上,完全看不出贺家的身影。
这点其实有些人蛮好奇。
主要是莆老爷子会这一手,当孙女的多少也能继承一些吧?
其他简单、困难的手法都能学会,为什么偏偏湘西贺家学不来?
或许不是学不来,而是不想学吧。
——总觉得是因为贺德润冒充莆老的事让向薇生气了,所以学谁的手法都不学他家的。
——哈哈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用世间所有手法助自己成神,偏偏落下湘西贺家,有一种反手打脸的感觉,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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