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国公的爵位,加五军都督府右军都督?”
李景隆心中暗道,“这有点怪呀!”
五军都督府在开国之初权力太大,后被老爷子拆散分开。到现在最主要的作用,其实并不是管理天下的军队。而是作为皇帝饶过兵部,直接掌握军队军权的的机构。
而且自从淮西勋贵们渐渐撤权之后,五军都督府中的都督多是虚职,且由各地总兵都指挥使兼任,说白了就是个头衔没有半点权利。
“冯诚原先手里好歹有点小权,这回明升暗降是半点实惠都没有了!”李景隆心中暗道,“国公之位能保住冯家的富贵吗?”
“大概是能保住,只要他不作!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公爵之家,能守住公爵的帽子?扯淡呢!”
这一点他李景隆是深有体会,德不配位准确的说是权不配位。古往今来多少位极人臣之人一旦失去权力,那屁股下面的官椅就成了折磨人的老虎凳。
当初他李景隆的父亲英年早逝,他李景隆也是经历过家族低谷的。冯家可是不是他李家,起码他李景隆再不成器,也有太上皇的提携和眷顾,后来巴结皇上又整挺好,现在才能屹立不倒。
“你眼珠子转来转去,寻思什么呢?”朱允熥察觉到李景隆的异样,“打什么鬼主意?”
“臣是在想....想着哪天是黄道吉日让老国公入土为安!”李景隆笑道,“冯老国公七十多岁了,这是喜丧。若按照淮地的规矩,要搭灵棚停几天,然后热热闹闹的办。”ωωw..net
朱允熥知道他说的不尽不实,但也没戳破,继续正色说道,“已是腊月二十七了,再有两三天就是过年,丧事上你费心些,别临过年再出事端!”
“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李景隆忙说道,“皇上,这个....冯老国公的谥号?”
“开国武臣....”朱允熥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武壮吧!”
这个壮字含义可深了,壮大强盛宏伟。但,其中也有以壮声势,增加添彩之意。
“倒也平和,算不得太好,但也不是太差!”李景隆又暗中琢磨。
其实从这谥号上就能看出臣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魏国公徐达是武宁,常遇春是忠武,汤和是襄武,蓝玉是武威,他爹李文忠是武靖,他老丈人邓愈是武顺。
武壮这个谥号,跟这些人比起来中规中矩。
忽然,李景隆心中萌生个念头,“我以后死了啥谥号?”
他这愣神又被朱允熥看在眼里,调侃道,“你是不是在想,你以后死了之后,朕给你个什么谥号?”
“啊....”李景隆被点破心事,顿时尴尬笑道,“臣.....”
“方才朕说宋国公冯胜瑕不掩瑜,其人乃是大明开国功臣,于国有功,征陈友谅平张士诚功劳仅次于朕的外祖忠武王。后讨辽东,傅友德蓝玉都做过他的下属,履立功勋。而你呢?你这些年除了命好,有两次功劳之外,你还有什么?”朱允熥不客气的说道。
“臣本无用之人,幸得万岁爷垂爱,臣铭记五内感激涕零....”
“朕不想听这些,用你李景隆不单因为你是皇亲,是朕的东宫旧人。打铁还需自身硬,你既身居高位,就要谋国家兴旺之策,这些年来你可曾独当一面,可曾让朕放心?”
这话说得有些重,李景隆站不住,神色忐忑。
“再说句不好听的,冯老国公身上微瑕,一是洪武二年平甘陕的战事不利,二是辽东哈纳出于郑国公争功,三是因为暗中勾连周王。”
朱允熥敲打着李景隆,“即便有着三点,可依然凭借战功位列开国六公,还挂过大将军的印。你呢?你好好想想,这三样之中你就算只犯了一样,这国公的帽子还戴的稳当吗?”
李景隆后背冷汗淋漓,脸色惨白。
皇帝的话直接说到了他最弱的地方,他李景隆身为世袭罔替的国公之所以在淮西勋贵中说话不硬气,除却他是晚辈之外,也是因为他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
别看他在大同在塞外两次弄险建功,可跟真正的武臣比起来,还差得远。
“武功上不说,文治一道,你可有拿得出手的谏言?”朱允熥又道,“理藩院交给你这么久,你除了让藩国上供还做过什么?”
不说还好,越说朱允熥越气,“朕再说句不好听的,你把捞钱弄人际关系的心思,放在政务上三分之一,都不会是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
“天下的好事,不可能永远都是你占着。想要真的让人信服,定要有让人钦佩的地方和功绩。如今老一辈子死的死老的老,你再不独当一面,叫朕如何放心?”
这番训斥敲打告诫之意让李景隆冷汗直流,跪地说道,“皇上之言如醍醐灌顶,让臣无地自容。臣庸碌三十多年,仰仗天恩苟活身居高位,上不能为国效力下不能为君分忧,实乃不忠不孝。”
“这些话朕不大想听!”朱允熥继续看着他,“朕想看你做事!”说着,叹息道,“起来吧,朕的话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做个朕千古留名的贤臣能臣,还是只做个朕身边的近臣,你自己选。大丈夫人生一世,当志在四海。被空来世上一场,什么都留不下!”
其实这话已是很委婉,暗中的含义细细思量,实在告诫李景隆。淮西勋贵老臣们即便是晚节不保有些小心思,可战功在那摆着。
若是将来你李景隆也犯糊涂了,做了不该做的事,身上可有护身符?就凭你是皇上家亲戚?
这些话朱允熥早就想说,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发挥出来。
如今他这个皇帝大权在握,即将大刀阔斧各除旧弊推行新政,给这个老大帝国注入不一样的东西。那身边的人,都要跟得上他这个皇帝的思路。
跟不上的人,注定要被淘汰。
不做事,或者凑合对付事的人,也注定要被远离。
“忙去吧!”朱允熥看了李景隆一眼,“记得,初一带夫人和孩子,进宫给老爷子拜年!”
“臣遵旨!”李景隆躬着身子倒退,“臣告退!”
朱允熥挥挥手,李景隆继续后退。
退出暖阁之后,刚要转身脚下被门槛一绊。
“唉哟,国公您慢点!”
一只手扶住了李景隆,定睛一看却是乾清宫总管王八耻。
“多谢王总管!”李景隆拱手道。
“杂家举手之劳!”王八耻笑笑,然后撩开帘子进去,“皇上,高丽总管傅让的年礼送到了。”
李景隆侧着耳朵听了一句,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想当初傅让不过是宫中的领班侍卫,现在也开始独当一面镇守高丽了。可自己呢?看似权柄大增,其实好像也没什么真正的出息吧?”
走出乾清宫,风一吹,李景隆后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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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隔着窗户,见到李景隆的背影有些萧索,微微摇头。
转而对王八耻道,“都什么年礼?”
“高丽布三百匹,金沙二百斤,高丽参.....”
“知道了,送内库去吧!”每年都是这些东西,朱允熥听了个大概,不耐烦的说道。
“还有,五十名高丽美女!”王八耻低声道,“据说都是高丽那边豪门大户家的女子,因为家里犯事儿被牵连。高丽总管那边不敢擅留,只好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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