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骁满心想的都是好事,喜滋滋来到烂尾楼,脱了校服,拿着防水包,趁着夜深人静的时间下水穿越,出水就看到周围又变了模样。
本来这里是屯兵的龙潭寨,现在敌军已退,驻军就撤离了,但是寨子还在,不远处,一座大规模的白龙庙正在修建之,指挥着民工搬砖运土的竟然是于老大。
于老大穿戴的很是体面,赤膊裹着锦衣,下摆撩起别在腰里,两条毛腿光着,一双大脚赤着,依然是船民打扮,他瞅见龙潭里有动静,立刻扯着嗓子高喊:“龙王爷爷驾到~~”
还带着尾音的,所有人当即放下手上的活计,向着龙潭拜倒,不敢抬头。
唯独从屋里跑出一个少女来,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来到龙潭边支起竹竿,搭上帐幔,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更衣室,真贴心。
“奴家伺候龙王爷爷更衣。”少女跪在地上说道。
“抬起头来。”刘骁说,他只听着声音耳熟,但感觉这个少女并不是曾经见过的慧娘。
在刘骁记忆,慧娘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头发油腻蓬乱,脸上污垢满满,手指甲里也都是黑泥,甚至离近了能闻到身上的馊味,罩着渔网一般的破衣烂衫也看不出身材,就是个小乞丐形象。
少女抬起头来,首先肤色就亮白无比,头发洗的干干净净,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是绫罗裙装,细腰不盈一握,这完全是另一个人嘛,但从漆黑灵动的眸子可以分辨出,这确实是慧娘。
“奴家伺候龙王爷爷更衣。”慧娘见龙王盯着自己发痴,脸上一红,又重复了一句。
“哦哦哦,不用,我自己更衣就好。”刘骁哪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给自己更衣,谢绝了好意,进了临时更衣室,脱了泳裤,换上一身清凉的白袍,再度现身时,外面已经跪了一地人。
工人们还跪在原地未动,眼前这些人都是于老大的家人,男男女女十几口子,有老有小,以前从没出现过的于老大的老婆,慧娘的母亲也在,三十出头的样子,生的比慧娘还要好看些,怀里抱着娃,想必是慧娘最小的弟弟。
于老大挠挠头,说兵荒马乱的,不敢让婆娘女儿出来见人,还请爷爷恕罪。
刘骁可以理解,战乱时女人是最倒霉的,男人被一刀砍了倒也利索,但女性往往会遭受难以忍受的折磨,目睹丈夫孩子被杀,自身被凌辱,甚至要为仇人生儿育女,所以于老大才让老婆躲藏起来,把女儿扮成男孩,遮盖容貌,这都是老百姓的无奈。
“这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再喊我一声爷爷,我就饶不了你。”刘骁说,他神格在这放着,不怒自威,于老大吓得尿都快出来了,又不敢追问不喊爷爷喊什么,只好唯唯诺诺,小心查看眼色。
“我要进城……不,让王坚来见我。”刘骁吩咐道,龙王嘛,就得端着,在自己的主场和王坚谈生意比较占优势。
……
王坚此刻快愁白了头,蒙古军是退了,一贯钱都没给他留下,拿什么去付给白龙王。
合州大捷,使者已经飞报重庆府,重庆方面定然会用最快的速度上报朝廷,估计朝廷的封赏会在两个月内抵达,但依王坚对朝廷的了解,这笔赏赐不会太多,而且要先交给他的上司,四川制置使吕德分配。
钓鱼城之战,其实是整个川东地区内的大规模会战,重庆府的援军虽然没能打到钓鱼城下,但也分了蒙古军的兵,还阵亡了几千人,不给赏赐说不过去,这样一来,最后落到钓鱼城的就少了,且赏赐以纸币为主,人家白龙王要的是金子,那会子去敷衍岂是人干的事。
王大人的烦恼,胡懋林看在眼里,他早有腹稿,就等王坚垂询了,果然,王坚看到胡师爷悠然自得,轻摇羽扇的笃定样子,便向他请教。
胡懋林如此这般说了一番,王坚恍然大悟:“多谢军师教我。”
说曹操曹操到,亲兵飞也似的跑进来:“报,白龙王出水,请大人龙潭寨叙话。”
王坚急忙换了公服,带着胡懋林和卫队前往龙潭寨与白龙王会晤。
先聊其他,胡懋林献上图纸,这是白龙庙的设计图,说是庙,其实是按照大宅子设计的,龙潭被设计为后宅花园的水景,四周有亭台假山,外面是五进的房屋,虽然还只停留在图纸上,但光这个就能看出王坚的诚意来。
“不能这样设计,得留出足够的空间来。”白龙王毫不客气地拿出笔直接在图纸上修改,龙潭周围只留一间更衣室。什么假山亭子水榭统统去掉,五进的大房子也不稀罕。
“我又不住这,要这么大房子干嘛。”刘骁把笔一扔,心说你们这些人真是拍马屁都能拍到马蹄子上去,拿黄金来就完事了,整这些有啥意思。
胡懋林劝道:“大王,凡事都要立起体统来,您贵为龙王,又是合州百姓的救命恩人,给大王建庙那是理所应当,殿下不住,这些伺候大王的下人总要有个栖身之所不是?”
刘骁点点头,接受了,气氛随之愉快起来,大家喜气洋洋,先谈论了一番战局,奚落了落败的敌人,恭维了当今官家的圣明,最后终于谈到了戏肉。
“咱们算算账吧,为了帮你们打仗,我可垫了不少钱。”刘骁把笔捡回来,找了一张纸开始拉单子,买的那些东西全都在他的脑海里清楚着呢。
复合弓,无人机,油链锯,一整个油罐的汽油,大批的罐头宝粥月饼啤酒,还有数千支真羽纯碳箭,当然重之重是那枚扭转乾坤的增雨火箭,价钱一律用黄金标注,刘骁最后开出了一百万两黄金的价格。
王坚和胡懋林对视一眼,欲哭无泪,这龙王大开口比狮子大开口可厉害多了,他大概是不知道一百万两黄金的意思。
还是胡懋林上场,他并没有直接回绝,而是从大宋的经济情况开始谈,他举了个例子,绍兴府一年的收入是二十万贯,一两黄金能换四万钱,差不多52贯,也就是说绍兴府一年收入折合黄金三千百两,以江南富庶之地一府的收入来偿还这笔债,要二百十年。
胡懋林举的例子很真实,别说合州付不起这个钱,就是整个大宋朝都付不起,半壁江山的南宋精耕细作,经济发达,总体上比唐朝时期发达不少,但年收入也不过一亿贯,折合成黄金不到二百万两,这些钱要用来养兵打仗,维持日常开销,每年都有大规模的赤字,养活自己都不够,上哪儿挤出一半来付账。
“已经奏报朝廷,且等朝廷赏赐下来,定不会亏待大王。”王坚也附和道,这位年轻的龙王虽然贪心,但也很好说话,否则也不会垫付那么多了。
刘骁有些不悦,但人家说的也是实话,一百万两确实多了些,他正在想折的办法,胡懋林拿出一叠纸张来:“大王,这些是我等的一点心意,望笑纳。”
这些是地契,合州府发放的正规地契,标明龙潭周边方圆五里的土地都归白龙王所有,此外还有一张空白度牒。
“这几个意思?”刘骁拿着度牒问。
胡懋林叹口气,这白龙王对于世俗之事确实有点白痴,连这么值钱的玩意都不认识,他给刘骁科普了一下,度牒本来是和尚道士的身份证明,但是在我大宋朝廷这里,可以当做免税凭证,一张空白度牒在税率不高的时候一百三十贯就能买到,税率高的时候能炒到百贯。
方圆五里的土地,那就是一万亩地,再加上价值不菲的空白度牒,诚意绝对足足,最关键的是,这些对于王坚来说不费什么劲。
土地的价格体系是很复杂的,正如塔克拉玛干的沙地无法和北上广寸土寸金的城市土地相提并论一样,川东钓鱼城下的土地也没法和临安、苏州等江南富庶之地的良田相比,临安周边的田地一亩能卖到七十两银子,这里的地一亩卖到二十贯也没人要,毕竟是天天打仗的地方,劳作一年可能血本无归。
龙潭周边的土地属于无主荒地,身为合州知州的王大人划拨一万亩荒地算什么大事,但是按照国家法度计算的话,一亩地哪怕按十贯钱计算,也是十万贯。
度牒只是免税凭证,本身不创造价值,但可以让这一万亩地的产出不用纳税,等于又一份厚礼。
刘骁看了一下地图,龙潭周边好大一块地都成了自己的,可这又有什么用,自己难道在这开发房地产不成,就算是种地,也没有人手啊。
白龙王脸上细微的失望之色被胡懋林捕捉到,他赶忙解释说,连年战乱,许多难民汇聚在合州和钓鱼城,只要殿下愿意,大把百姓愿意卖身为奴,或当佃户,仿佛是怕白龙王不懂规矩一样,胡懋林又说佃户和地主是按照庄稼收成五五开,如果地主提供耕牛,能多拿一成。
“三江汇聚之地,水土肥美,一年两熟……”胡懋林喋喋不休的算着经济账,但刘骁的思绪却飞到了别处。
他想起五月花帆船刚抵达北美大陆的时候,殖民者在哈德逊河畔租了一块地,日后就成了曼哈顿,就成了纽约的核心位置,而龙潭周边这块地,就是自己的曼哈顿。
想到这,刘骁拿起笔,在地图上勾了一笔,把自己的领地范围扩展到了江边,他看的不是耕地良田,而是水路运输,他要在嘉陵江上造一个自己的港口。
胡懋林还在滔滔不绝:“浙闽之地上好良田,一年能产粮三石,此处土地略逊,一年也有两石……”
“等等,一亩地才两石?”刘骁打断他,“这么少?”
“不少了。”胡懋林一怔。
刘骁不听他解释,他想到的是袁隆平团队研发的杂交水稻,据说一亩地能产一千公斤粮食,折合成宋朝的石就是三十二石。
使用杂交水稻,一亩地能创造出三十二亩地的产值。
“我想再买点地,越多越好。”刘骁感觉自己抓到了商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粮食永远都是首要的,基辛格说过,谁控制了粮食,谁就控制了人类。
王坚大喜,兵灾过后,最不缺的就是荒地和流民,白龙王买地,等于帮助自己重建合州。
几分钟前他还对白龙王一百万两黄金的开价颇有怨言,现在却恨不得和于老大一样,喊这个年轻人爷爷。
双方一拍即合,既然白龙王如此大度,王坚也不会做小人,他承诺以十贯一亩的地价出售合州无主的田地,这是能种粮食的土地的价格,其他林地、坡地、丘陵以及边角旮旯,江边滩涂,都是半卖半送。
刘骁一跃就成为合州第一大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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