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军的一番操作引发老年赛存孝的技痒难耐,竟然以客人的身份主动请缨,带兵出战,刘骁自然乐得如此,当即开始研究攻城策略。
刘整要了一张白纸一支笔,在纸上画出遂州城池布局以及周边地形,这就看出老将军的扎实底子了,山川地貌全都在脑子里,提笔就来啊。
古代的城建设施缓慢,往往几十年上百年不更新,刘整记忆的遂州城池布局绝不会发生重大改变,根据这张图显示,遂州位于重庆与成都之间,四川盆地部,涪江游宽阔之处,是个重要的战略节点。
天府之国不一定特指四川,凡是土壤肥厚物产丰富的地方都称得上这四个字,在最早的历史记载,天府之国是关平原,长安咸阳那一带,后来就变成了四川盆地,这地方天然与外界隔绝,气候适宜,雨水充沛,庄稼一年两熟,是产粮地区,遂州位于盆地部,周边都是上好的良田,现在又是收获季节,可以预想的是,州库一定储存了大批的刚收割的谷物。
打下遂州,就能夺取巨量的粮食,手里有粮,心不慌,反之蒙古军丢了军粮,就难以发动战争,所以这个仗很有利润。
这句话说到刘骁心里去了,打仗是极其烧钱的行为,开拔费是平时军饷的双倍,打掉的弹药是金属和火药,那都是花钱买来的啊,那些钢铁炮弹如果省下来打造菜刀锄头的话,经济价值不低,所以说如果打仗不能带来经济效益,就是赔本买卖。
“可是我们的兵力不足。”刘骁提出担忧。
刘整问现在手上有多少兵马。
刘骁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了一下,嫡系的白龙军有五百人,张龙的水匪部是三百多人的乌合之众,另外还有一批俘虏和百姓。
“俘虏都杀了,百姓放还回家,兵在精不在多,百人用好了,能当千人用,足够了。”刘整说。
刘骁摇摇头,他不愿意杀俘,倒不是什么妇人之仁,而是觉得人这种宝贵资源,除非在战场上不得不杀,其他情况下能不杀就不杀,当做免费劳动力多好啊。
俘虏不多,就一百多号,还都是带伤的,有北地汉人也有蒙古人,都是战斗力很强的青壮年,眼下分不出多余的兵力和船只送他们回龙潭寨,还有那些堆积如山的新麦,也都无法运回,只好就地处理。
俘虏们被押到一块平地上,丢给他们铁锨,让他们挖坑,这是典型的要坑杀俘虏的节奏,俘虏们不想立刻死就得挖,挖了一个极深的大坑,又被逼着将坑壁修的平整光滑,完了才将他们全都赶进去,但是迟迟没有填土。
这些俘虏终于明白,这不是要坑杀,而是囚禁,挖坑耗费了体力,饭也没有,水也没有,手无寸铁的,根本没能力反抗,这样也好,至少能活着了。
对于解救来的百姓,白龙军则是采取去留自愿的原则,想回家的立刻就能回家,而且麦子随便拿,只要你能拿得动,可是老百姓没带口袋,也没有牛车,光靠两只手又能拿多少,有些机智的百姓干脆把衣服脱了包裹麦子,宁肯赤着身子也要麦子,这些还没去壳的麦子能做种,也能食用,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重要物资。
至于不敢回家乡怕被蒙古军再次掳走的,白龙军敞开大门欢迎,壮丁当场发给武器充作辅兵,老弱妇孺则自行前往龙潭寨,以后管吃管住,就是白龙王的佃户了。
在佃户和奴隶之间,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
安置俘虏和百姓只是细枝末节,准备攻打遂州才是大事,刘骁命人清点了缴获,除了一个达鲁花赤,还缴获了几十匹马,一些兵器铠甲旗帜,这都是能用得上的东西,尤其旗帜,是远距离的敌我识别器。
刘整的计策很简单,趁现在遂州方面还不知道达鲁花赤被俘,借着赤木的人和旗帜骗开城门,百兵对一千留守无准备的兵,胜算至少在七成以上。
“那些打散的败兵是不敢回遂州的。”刘整又给刘骁吃了颗定心丸,蒙古军的军纪森严,败兵若不能寻到主帅,随大队一起回营,就会被算作逃兵斩首,所以这些人应该满世界找赤木呢,打一个时间差走水路到遂州,正好是天黑时分,守将打死都不敢相信宋军敢来偷城,只要控制住城门,这一仗就稳了。
刘整再次表示,愿意身先士卒,带十二个精兵绑着赤木去骗城。
这是高度危险的行动,只有最沉稳冷静的将军能够带队,放眼白龙军,还真没有这样的人物。
这个作战计划赌的是时效性,正所谓兵贵神速,越早实施成功率越高,刘骁下令当即起锚,舰队沿着涪江北上,杀奔遂宁府。
路上除了操船的水手,所有将士就地休息,养精蓄锐。
当夜,白龙军前部抵达遂州城外,月光下一座夯土城墙的大城池坐落在江左岸,城头上挂着一串气死风灯,灯火黯淡,寂静的城市里,隐约有梆子声传来,三更天了。
刘整整装待发,刘骁还真给了他十二名精兵,加上刘整自己的亲卫随从,也不过二十余人,尽皆穿蒙古军衣甲,打本军达鲁花赤的旗帜。、
赤木被押了过来,他到底是蒙古硬汉,誓死不降,此刻仍在反抗挣扎,带着这样的人去骗城,风险极高。
刘骁有些担忧,但老将军却执意为之,既然都到了城下,不试一下总过意不去,于是刘骁拿出两把燧发手枪来赠与刘整。
“这本是想临别时的赠礼,军情紧迫,只好先拿来用了。”刘骁把枪递给刘整,只告诉他朝着人扣扳机就好,具体装弹步骤不用学,也没必要学,近战哪容你再次装弹,就是个一次性的武器。
刘整将枪插在腰带上,挂上佩刀,押着赤木下船去了,这厮依然暴跳不止,刘整索性让手下一棍砸太阳穴上,把人打晕完事。
遂州城头,夜间有兵值守,因为不是战时,夜里只有几十个兵在,其余守城人马都在城墙下面的军营里睡觉,如果有事,一刻钟内就能披甲登城战斗。
城墙上是汉军士兵,看到下面一行人开来,当即张弓搭箭,举火照明,下面人说的一口流利蒙古语,说达鲁花赤大人受了伤,需要赶紧进城医治,速速开门。
守城的小小十夫长认得出那人确实是本城的达鲁花赤,哪敢怠慢,赶紧带人转动绞盘,放下吊桥,正要下城开门的时候,守城值夜的百夫长醒了,登上城头查看,下面确实是赤木大人,但人是昏迷的,身边那些人都是生面孔,并不是大人的亲卫扈从,登时起了疑心,推说要去禀告汉军万户大人才能开门。
蒙古治下实行双轨制,达鲁花赤之外,还会有一个汉军或色目人的万户长作为首脑,这种反应没错,但刘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已经预感到骗城失败,只能改骗为强攻。
吊桥已经放下,眼前的阻碍只有城门了,刘整两手伸到腰后,掀起斗篷,拔出双枪,朝城头上开火,其他人掀起盖在大炮上的苫布,用手火把点燃了导火索。
这一炮就轰开了城门,刘整打完将枪丢给手下,拔刀当先冲进城门,迎面两个汉军小卒来挡,被他一刀一个,砍瓜切菜一般。
炮声就是信号,刘骁的舰队闻风而动,遂州城池靠着涪江,肯定有水门,战舰就从水门攻入,以大喷子开道,任何坚固的闸门都是白给,另一路马步军则下船直奔城门。
遂州城内尚有一千老弱守军,其二百名驻扎在行军万户衙内,百兵住在营,炮声惊醒了他们,慌忙起来披甲、拿兵器,外面嘈杂一片,巨大的轰响接连不断,有人在喊,宋军进城啦!
打仗最怕的就是信息不对称,一时间蒙古军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敌人用了什么神秘武器,如果换成宋军,这会儿怕是已经溃败了。
百汉军没溃也没逃,没见到敌军的面儿就败那也太菜了,他们用最短的时间穿上半套盔甲,紧急情况下只能只穿戴上身护甲和头盔,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投入战斗,汉军冲到城门口,和刘整带领的突击队展开血战。
刘整已经许多年没亲临一线,身先士卒了,这一仗他打的过瘾,刀都砍缺口了,换了一把铁鞭挥舞如风,他很聪明的没有深入城池,而是带着二十多人死守这个城门,城门洞才多大点地方,敌人虽多,无法展开兵力,而他这二十多人都是精兵悍卒,冷兵器对拼,以一敌十不是问题。
支撑了没多久,白龙军就进城了,刘整等人退避一旁,火枪兵人一行,两行一组,前面的单膝跪地,后面的立姿,十二支燧发枪齐射,迎面的蒙古军死伤累累。
火器的介入,大大节约了战斗时间。
宋末时期,金属盔甲发展到了顶峰,无论是宋金蒙的军队披甲率都奇高无比,盔甲覆盖面积更是变态的高,最强的铠甲全身上下只露眼睛,这种披甲率之下的作战,弓箭都没什么效果,只能靠斧锤鞭锏硬砸,通常两边的步兵在一起缠斗半天,一个人都不死,因为想杀死一个铁罐头确实很难。
但燧发枪改变了这种平衡,关于战争的一些原则也发生了改变,比如现在遂州城里的汉军万户还不慌不忙的披挂盔甲,让手下再报再探呢,殊不知战斗已经快结束了。
以往需要用小半个时辰才能敲死的铁罐头,现在用一颗包裹在卷烟纸里的铁芯铅弹加上几克黑火药就能解决。
千万别小看燧发枪的威力,一坨钢铁在火药气体的推动下打穿单薄的铁甲,再把人打出一个大血洞轻而易举,一枪就能干翻一个重甲武士,火枪兵还不费什么劲,紧跟着就能继续下一轮射击。
这种效率,三百火枪兵等于三千重甲精锐,丝毫不成问题。
巷战持续了一刻钟,紧跟着入城督战的刘骁发现,巷战火炮和火枪比野战的效率更高,因为敌人排列的更加密集,一炮下去,能打死几十个人。
一刻钟后,白龙军抵达万户衙署,百十名蒙古军困兽犹斗,在围墙上不停射箭,被一炮轰塌了高墙,大势已去的蒙古军要么投降,要么自杀。
行军万户在自杀之际被生擒。
至此遂州之战结束,从刘整打响第一枪到俘虏万户,只用了半个时辰。
“太快,太快了……”万户喃喃自语。
刘整浑身浴血,挑起万户的下巴说:“足下可认得我。”
万户定睛看了看他:“你是刘整!”然后整个人如同抽了筋一样瘫软在地,他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远在泸州的刘整星夜来袭,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不败都怪了。
白龙军上下都处在高度的亢奋,连战连捷给了士兵们极大的自信和勇气,精力都变得更加充足,他们连夜搜捕城内敌军,封存库房,忙个不停。
刘骁也没闲着,他亲自搜查了汉军万户和达鲁花赤的府邸,抄出大量金银玉翠,但他看着这些财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些财宝不仅有金锭金铤银元宝,还有大量女人的首饰,每一个金钗、手镯的背后,可能就是一个被杀死的女人,一个被灭门的家庭。
自蒙古军入川以来,两国拉锯战打了多年,沦陷区的百姓是最遭殃的,天府之国本来人口稠密,现在到处十室九空,就是蒙古人做的孽,他们甚至有一种想法,把原的人口全部杀了,腾出土地来放牧。
至宋灭,国人口减少数千万,近乎于种族灭绝。
刘骁叹口气,命人将这些财宝打包带走。
陆续有兵来报,发现囤积在遂州府库的大批盔甲兵器箭矢,发现粮仓有十万石以上的粮食,军营里一千匹战马,码头还有数十艘大船。
这下发达了,刘骁暗道,他甚至有些理解蒙古兵为啥能一路打到欧洲了,战斗力另说,主要是劫掠这事儿比种田来得快啊。
刘整兴冲冲过来了,身上被血浸透的战袍也不舍得换,他神秘兮兮道:“骁帅,我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刘骁说:“你千万别告诉说,你想打成都。”
刘整说:“成都城高墙厚,刘黑马和他几个儿子都是当世名将,暂时打不得,我建议打利州,利州是北方入川的要道咽喉,扼住利州,成都迟早都是囊物。”
刘骁心悦诚服,人家这战略,这格局,老大哥这是要带我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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