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和林笑笑离开没多久,张妈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神色万分着急。司烨见她如此慌张,一颗心陡然提起。
“发生何事?”
张妈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曲家的马车在门口等候,莲妃请少爷您过府一叙……”
莲妃?司烨兀自皱眉。自从曲风荷嫁入宫中,她与他再无丝毫联系,怎么今日会突发奇想邀他过府一叙?思索片刻并无头绪,他只能先对张妈道:“好了,不必如此慌张,此事也不用告诉任何人。”
“可——”张妈欲言又止。主子的话她是要听的,只是莲妃这女人非同小可,曲府有夫人的亲姐在,当年闹得那叫一个不欢而散,彼此早就断了联系,如今莲妃却单独相邀司烨,十有八九没好事。
司烨看得出她面带犹豫,加重语气嘱咐:“就算他们有所图谋,我也自有脱身之法。切记不可告诉师父,免得他老人家担心。在笑笑面前更不能提,会引得她想起师母,明白了?”
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妈只能点头答应:“老奴知道了,少爷放心去吧。”
一路上司烨心神紊乱,想起很多从前事。
少年时的他少言寡语,常常独自坐在檐下发呆。他知道自己身世,即使师父师母将他视若己出,他也牢记自己身份与林笑笑的不同,不敢过多奢求。只是他没有想到,在长辈面前的进退有度,克己守礼,却成为外人眼中孤傲清高,不可一世。那些流言蜚语漫天飘飞,更有甚者嘲笑林家养了一条喂不熟的狗。年岁越长,他越发冷漠,不断告诫自己不用在意那些,将心思全部放于查案之上,只是他终归不是圣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也会生出可怕念头。如果那次不是曲风荷抛下绳子,他早就已经溺毙于遍结薄冰,寒凉入骨的湖水中。
曲风荷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所以在听到张妈说莲妃请他过府一叙那刻,他无法自欺,心确实在颤抖。
曲风荷的温暖笑容,曲风荷的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曲风荷的一切,像是毒药一般,在寸寸逼退他的理智,唤醒他的从前。
“司掌,哦不,司公子,咱们到了,请下来吧。”
丫鬟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司烨低声一应,撩帘下车。
抬头,门梁上牌匾悬着“曲府”两个字,比记忆中更加华丽,大抵是莲妃现在是皇上宠妃的缘故。他稳稳心神,阔步朝前走去。
曲府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旧颜换新颜,看到他时无一不是极其客气,再也不见当时那些讥讽嘴脸。
走到合欢树下,丫鬟屈膝行了一礼:“请司公子稍等,莲妃马上就来。”
“嗯。”
已是夏末时节,合欢结了些许花穗,藏在如羽毛般的细叶间,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记忆中那些浅粉色的须穗柔软,如同少女最美的娇颜。他伸手想够一枝,只是手伸到一半,手背蓦然被阳光灼到,滚烫的温度飞速蔓延,他愣了一瞬,忽而收回手来。
……我在做什么?他心里自问一句,阖目摇头,打消那不该有的念头,淡淡看向远方。
“司烨。”背后突然响起记忆中最温柔不过的声音,他身形一顿,转身看向故人。
几年不见,她跟当年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依旧仪态万千,风华绝代。但仔细一看,她浅笑盈盈的凤眸里隐约可见肃杀之意,再不是以前的天真清澈。
那样的眼神,司烨瞬间想到凌文君说过的,这几年曲风荷在宫中为争宠所作出的一系列“大事”。
她真的已不再是那个她了,而他亦是如此。
“草民见过莲妃。”司烨行礼。
曲风荷明显一愣,轻声喃喃:“这么快就自称‘草民’了?我原以为你一腔热血,满怀抱负,是受了打压才被迫辞官。”
司烨垂目:“莲妃言重了,司烨只是认清一些事实,想去寻更合适自己的道路而已。”
“不觉得可惜?”曲风荷蛾眉蹙起,如柔荑般的手掠过鬓发,轻轻一拂,“东淮需要你,皇上也需要你。”
司烨淡淡一笑:“司烨有自知之明。”顿了顿又道:“若今日莲妃相邀是想问辞官一事,那司烨的答案便是,不后悔。”
曲风荷红唇轻抿,眸中不觉添了两分别样情绪。她缓缓上前道:“辞官一事,是皇上想问。至于我,有另一件事要说。”
“请说。”
她深深吸了口气,蜷紧十指:“你……这些年你孑然一身,是我对不起你。”
“……”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同你解释,如今终于见到你,请你一定要听我说完。”见司烨没有言语,她又哽咽着继续:“当年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你可知我一直在外祖家等你?但你那时寄心于案,丝毫不顾我。父亲在朝中需要臂膀,密函来了一封又一封,我一个弱女子能如何?我只能受召入宫。”
司烨阖目不言。那时他寄心于案不假,可并非全为他自己的前程。重案难案各有经费,他出身太低,除了名声,更需要钱。若身无分文,他又如何去娶她?只是曲风荷当时不知,现在再说也没意义了。
况且她所言也有问题,皇上曾无意提过一次曲风荷是早就定下要入宫的,此时她的“真情意切”,在他眼中全都是虚伪无比。
而曲风荷仍在喃喃:“早知如此,我不该心存一份侥幸,去讨得一丝妄想……”
见司烨一直不言语,她以为他是沉浸在了过去的美好回忆中,仍念当年情分。顿时心生喜悦,扑去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司烨身子一僵,赶紧拨开她的手用力将她推开。
“莲妃请自重!”
曲风荷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待她站稳,她又苦笑不已,望着他道:“在你眼里,我已成为一个不自重的女子了,是么?”
“司烨并非此意,只是莲妃已贵为莲妃,自当与前尘往事划清界限。您素来心清通透,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您定然比我更是清楚。”说罢,他眉目间恼意明显。
曲风荷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又渐渐迷蒙。
“是我失态了。”
司烨抱拳不言。
“可是,我不想你辞官。这些年我唯一能听得你的消息,便是从朝堂上传来的只言片语。你若离开,我以后……以后……”曲风荷眼眶微红,“我以后再也无法……”
风吹过湖畔,细碎的合欢细叶飘洒下来,落在她的发间,让她看上去是那样楚楚可怜。司烨心中划过一丝不忍,这个他曾经在意过的,高贵无比的女子竟会为了他泫然欲泣,若放在以前,他定会心疼无比,上前开解。只是此刻,真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他除了不忍之外,再也无心做其他。
司烨叹了口气。
他再次行礼:“司烨有幸,承蒙莲妃挂记。只是辞官一事,莲妃无需再说。司烨既已作出选择,便不会再回头。您如今贵为莲妃,司烨可以是您的臣下,是子民,如若您都不喜欢,司烨亦可以是于您来说无关痛痒的一个人。”
“好,”曲风荷拂去眼角的泪珠,直身站定,眸中神色骤然一变,宛如换了一个人般,“我听说林府里现在住着一位姑娘,不知她跟你是何关系?”
司烨眉头微皱,隐约有不祥之感,冷声回道:“似乎与您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曲风荷唇角挑起,“你自己说的,你是我的臣下,是我的子民。我高高在上,自然不能跟臣子、子民有什么牵扯。但我有一个亲妹妹,叫曲风菡。”
司烨想了片刻,记忆中似乎是有那样一个小人儿,整天叽叽喳喳跟在曲风荷身后,吵得他头疼。
曲风荷继续道:“风菡已经十六岁了,和我容貌、脾性都十分相似。她从小倾慕你,如今你尚未娶妻,我便做主,让她嫁过去。”
司烨断然拒绝:“谢莲妃好意,司烨不娶。”
“呵,是么?”曲风荷一声冷笑,“不知你何来拒绝的权力?风菡那么喜欢你,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是无论如何也要遂她心意。”眸中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还是说林府的那位姑娘太过小气,不愿平分秋色?”
听到曲风荷提起宁姝,他没缘由地笑了笑,秋水目中温柔一片,连心也软了下来。
“是啊,她小气得很,我不敢惹她生气。”
曲风荷错愕不已,她自幼和司烨相识,十几年来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说话。再一想他的笑还有改变都是为了另一个女子,她顿时心头火起,怒道:“这般小气的女子你还要她作甚?女子犯七出当逐,她霸占你,自是犯了妒忌这一条,你——”
“我愿意被她霸占,”他淡淡道,“况且这是司烨家事,莲妃僭越了。”
曲风荷美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趁她还在怔愣之中,司烨又行一礼:“莲妃当年救我一命,我不甚感激,但这并不意味我是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莲妃需要什么,在不违背道义的前提下,我都可以尽力而为,唯独婚姻之事,绝对不行!万千繁星,司烨只慕她一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后退一步,再行大礼:“司烨出来已久,她会担心。若莲妃并无他事,在下便告辞了。”
曲风荷双眸失去往日神采,转瞬盈满泪水,轻声呢喃:“她……她到底有什么好?是生得美,还是比我更出色?”
司烨薄唇微抿,颔首道:“莲妃才貌无双,世间少有人能及。她不通诗词歌赋,亦不擅女红针织,不过是江湖女子罢了。”
“那你——”
“恰巧,司烨也不过是江湖草芥。若能与她结伴,同游天下,看遍山川风光,便是此生最大幸事。”说罢,他转身阔步而去。
只是眼风扫过,他仿佛看到有什么在房顶一晃而过。心脏下意识地顿住,他似有所感,赶紧加快脚步。
曲风荷见他走得毫不留恋,酸甜苦辣咸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四下无人,她满脸倦怠,走到合欢树下,伸手抚上树干。
“司烨他……真的不是我的了。”
闭上眼睛,种种往事浮在眼前。曾经的欢笑,蹁跹的少年,纷飞的合欢花,美好的景象像发了疯一般迅速碎裂。她心如刀绞,难受到近乎窒息。
躲在一旁偷看的曲风菡见状,慢慢踱步过去,递了一方帕子给她。
“哎呀,输给一个江湖女子了呢!”她挑眉讥诮,“让我瞧瞧,我这高贵骄傲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前说嫁他就跟嫁乞丐没差,不会过上好日子的是你,现在后悔难过,偷偷哭的也是你。你要真狠得下心,现在赶紧去追,指不定这几滴眼泪流在他眼前,他还能带你远走高飞呢!”
“闭嘴!”
“你叫我闭,我就闭?也不知是谁放大话说玩弄他于股掌之间不在话下,哪知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依我看,那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你多十倍,不,百倍都不止呢!”
曲风荷猛地侧目,纤指扣住曲风菡的下巴,眼神恨恨:“我不能嫁他,你亦不能!不知你有何好得意的!”加大力道:“还有,我们一点也不像,从眉眼到脾性,一点也不!”
***
司烨一路狂奔,回到林府,直朝宁姝房间而去。
推开门的一刹那,屋中只剩下无人的静谧。
他有些晃神,步履虚浮,不知怎样走了进去。没有勇气去唤她的名字,只是抱着希望去四处找找。从里卧到书房,再到沐室,到处都空空荡荡,连她一件衣服都没见到。他慢慢踱回桌边,想喝一口茶水,拿起茶壶的瞬间,猛地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上好的白纸上,只有她笔锋颤抖的两个字:
走了。
司烨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放下茶杯,急匆匆朝门外去。
半途中他撞上张妈,瞥见张妈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自己,他当即拦住了她。
“宁姝去哪了?”
张妈一听司烨问宁姝,脸色刹那转白,哆哆嗦嗦道:“老奴……不,不知道……”
“不知道?!”司烨咬牙,周身气势骤然一凛。
张妈被他这阵势吓住,双膝一软,赶紧扑通跪下:“老奴真……真不知道柔柔小姐去哪儿了……”
“你同她说过什么!”
张妈肥胖的身子抖如筛糠,毫无底气:“老奴就……就跟她说少爷去赴约了……她问赴谁的约,老奴不敢隐瞒,只能实话实说……”
司烨瞬间明白张妈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府上林甄喜欢宁姝,林笑笑喜欢宁姝,他也喜欢宁姝,在那些仆婢眼里,宁姝这“来历不明”的,便成了不安好心的外人。他们身为“忠仆”,势必要赶她出去,以表自己忠心护主。如今曲风荷那边吹了风过来,张妈一肚子心眼,自然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想通一切,司烨不免冷笑,寒声道:“张妈,你曾经侍奉师母,是府上的老人,司烨一向没把你当外人看待,但这件事,没完!”说罢,他愤然离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宁姝走了。
林笑笑当时正在午睡,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还道是下人在修剪花枝,出来一问才晓得张妈干的好事,她可不忌讳张妈是老人,对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通好骂,骂完了又哭丧着脸去找司烨。
彼时司烨已然失了心神,站在马厩边不知所措。林笑笑叫了他三次,他才“嗯”了一声。
林笑笑不住戳他胳膊:“你‘嗯’什么呀,柔柔姐和你熟,你还不快去找她?”
司烨苦笑:“惊雷不见了。”
林笑笑不解其意:“不见了就不见了,都这时候了,难道柔柔姐不比马重要?”
“……我的意思是,她把惊雷骑走了。”司烨阖目一叹。
林笑笑瞬间噤声。
惊雷乃皇上御赐,是整个京都能算得上前十的好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家中的马匹虽然不少,但能追得上惊雷的还真没有。况且此时宁姝已经离开一段时间,即使有能与惊雷媲美的宝马在,也是望尘莫及了。
林笑笑越想越难过,又开始怪马:“这惊雷也真是的!平时都不愿让我摸一摸,现在竟然就心甘情愿让柔柔姐骑走了……”
碎碎埋怨了一阵,林笑笑猛地闭嘴,侧目看向司烨:“对了哥,张妈那老贼婆说曲大妈约你啊,约你干嘛?”
“……你,什么‘大妈’?”
林笑笑无所谓地晃晃小脑袋:“都已经嫁给皇上了,而且也比我们大,我叫她一声大妈怎么了,我这是尊老。”
“……”
见话题扯远了,林笑笑又用胳膊肘拄他:“快说,约你干嘛?难道要跟你再续前缘啊?”
司烨瞪她一眼,压低声音:“她想……将她妹妹许给我。”
林笑笑失声:“她怕不是脑子有毛病?自己耽误你不成,还要把她妹妹塞过来?不行啊哥,你不能答应!曲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我这个小姑子先替你拒绝了!”
司烨低咳一声:“我自然拒绝。”
林笑笑舒了口气,道:“我就是说,我哥这么有品味,怎会做这姐姐妹妹的混乱事。不过话说回来,柔柔姐她跟你去了曲府然后突然走了……哇!柔柔姐肯定喜欢你!她吃醋了吃醋了!”林笑笑的眼睛贼亮贼亮,登时喜不自胜,洋洋得意地拍手:“我就说她喜欢你,她还不承认,这下不打自招了吧!”眼风扫到司烨冷到可以杀人的眼神,她又立马蔫了,缩着脖子小小声:“……那,哥你打算怎么办啊?”
“不知。”司烨垂目。
不找她,自然说不过去,找她,又不知从哪里去找。宁姝的脾性他清楚,这一走肯定会躲他躲得远远的,即使他动用关系,宁姝也会想方设法避开。
这丫头……
司烨心中长叹。她本就敏感,在意曲风荷,还为此时不时自卑一番,今日看到他去见曲风荷,而曲风荷还投怀送抱,定然是伤了她的心了。
“皇上口谕——”
阴阳怪气的一声突然从不远处飘来,司烨顿时凝神,将林笑笑护去身后。
“哥,这口谕怎么会……难道是赐婚?!”林笑笑声音发颤。
司烨眉头皱起,林笑笑的话不是没有可能。曲风荷今日能说出那番话,定然就有后招。原本他心中的她还有两分善良美好,到了此刻,已全被她自己一一抹去,消失殆尽。
“口谕。”大太监长眉吊起,再次提醒。
司烨单膝跪下,抱拳一礼。
“朕闻爱卿府上有一女聪慧绝伦,美貌无双,极擅器乐,拟召其入宫,侍奉莲妃。即刻入宫,不得延误。”
司烨还未答话,林笑笑已经小声开口:“可是柔柔姐她已经走了呀!”
大太监意外:“走了?”
林笑笑连连点头:“柔柔姐本来也不是我们家里的人,路过暂住而已。哦对了,当时她身上有伤,来我家养伤的。现在她伤好了,自然走了……”
“那她家在何处?”
“唔,这我还真不知道……”林笑笑看向司烨,“哥,你知道么?”
司烨看到她对自己挤眉弄眼,猜出她的用意,对她淡淡一笑,又回话:“和公公,那姑娘和我们萍水相逢,非亲非故,若非笑笑那次牵马出去撞伤了她,我们怕是与她此生不会有交集。皇上口谕之事,实在为难。”
大太监沉吟片刻,道:“既然走了,这事也确实没办法了。司公子你起来罢。”顿了顿又道:“也不知莲妃今日是怎么了,早上说想见家人,没待多久又回宫。唉,皇上看她不开心想哄她,结果她说想要一个讨喜可心的宫婢。”瞥了林笑笑一眼:“原本想指林姑娘的,可莲妃说林姑娘是功臣之女不合适,才指了另一个。”
“原来如此。”司烨敷衍道。
大太监又是一叹:“罢了,这差事奴才回去会原原本本回给皇上的。反正一个宫婢而已,没有那姑娘,还有其他的呢。走了。”
“劳和公公跑这一趟,辛苦。”
看着大太监消失在视野中,林笑笑抹了一把额头汗,口中喃喃:“突然觉得柔柔姐走了也挺好的。曲大妈可真狠,得不到也见不得你好,竟然想要柔柔姐进宫伺候她?!呸,以柔柔姐的容貌才情,进去了还有她嘚瑟的份儿?”发现司烨目中深沉,忙是改口:“……当然柔柔姐才不屑进宫呢,有我哥这么好的男人在,哪里会移情别恋。”
司烨薄唇紧抿,转看林笑笑,心中思绪万千。他和宁姝的事若一直不让她知道,迟早会适得其反,捅出其他篓子来。与其被林笑笑误打误撞,惹祸上身,倒不如同她说个明白。林笑笑也算是个大姑娘了,性命之事,应有分寸。
于是他道:“笑笑,你跟我来。”
林笑笑甚少见司烨沉着脸同自己说话,当下不敢怠慢,小跑着跟过去了。走到四面邻水的亭中,司烨站定。他脸色依旧严肃,连同着声音也带了不容拒绝的力量。“你柔柔姐的身份很特殊,她是南地人,更是当地大势力的一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能和我有任何牵扯,一旦被发现,我与她都性命堪虞。我与她在众人面前故作疏离,在你面前闭口不提,便是为避忌此事。今日告诉你这些,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不再于人前言说我与她的关系。林府众人都知你与她关系亲近,万一他们就你之前言语对此诸多推测,传去南地,后果不堪设想。笑笑,你也不愿让柔柔出事,对不对?”
林笑笑不迭点头。
说实话,这一刻她脑子钝得厉害,有些反应不过来。柔柔姐就是柔柔姐,怎么会跟南地,还有什么大势力扯上关系?反正她是没发现的。不过自家哥哥绝不会空穴来风胡诹此事,那柔柔姐还真的是……
“哥,”林笑笑咬咬唇,“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在人前叫柔柔姐嫂子,而且也不会说你跟她关系很好。只是……只是爹爹那边……”
“师父早就知道,”司烨淡淡一笑,“以师父的习惯,怕是在他知道柔柔存在的那刻,已经摸清她的背景身世。”
林笑笑想了想,应声:“哥说得对,爹爹在朝堂混迹这么多年,说句不好听的,肯定也跟老狐狸没差——啊,爹爹!”她顿时噤声,颤着伸手指向湖水对面。
司烨顺她指的方向望去,林甄果然站在那头看着他们。见他们发现,便用手挥招,示意他们过去。
林笑笑险些咬掉自己舌头,低头扯了扯司烨的衣袖,小声嘀咕:“哥你可千万别告诉爹爹,我刚刚说他是——”
“嗯,老狐狸,我记住了。”司烨低声一句,眉眼中尽是笑意,全然不顾林笑笑在背后气鼓鼓的狠狠瞪他。
等走到林甄面前,还未站定,林甄已先开口:“宁姑娘的事我听说了。如今你已辞官,你去何处都不用顾忌。”拿出佩剑,交予他手上:“早些年你惯用剑,若非承天阁规矩不能私配兵器,你也不会用不顺手的佩刀多年。现在官衣卸身,自由予你,天地予你。以后,去走你自己的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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