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远处的云彩被阳光渲染得五颜六色,绮丽异常。
宁姝的心里,诸味杂陈。
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无奈,甚至可以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认识司烨,莫名其妙喜欢上他,又莫名其妙在一起。而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几分平静时光。不是自卑自己的身份太低微,配不上他,就是担忧被往生门知道,东窗事发。幸福没几分,总是在犹豫踌躇间徘徊不定,如今想来,是她太幼稚了。
既然早就做出决定,那便应该牢牢抓住,不再多虑。
生死什么的,琢磨太多也没多大意思。就像她的爹娘,虽然早逝,但在一起时至少也拥有快乐时光,且她知道,她的双亲从未后悔过。而她,如今辗转迂回,和司烨再次重逢,她实在不能再推开他了。
她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心境,她明明白白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宁姝忽而抬头,嫣然一笑:
“你怕死么?”她问。
司烨伸手,指尖掠去她鬓边一缕碎发,低声:“死有何惧?”
宁姝的心微微颤抖,她指尖掐入掌心,下一刻,紧紧靠入他的怀中,语气认真又轻快:
“那我们努力活下去吧!”
……
司烨和宁姝再出来时,温吟与一眼便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完全变了。
已知的答案没问出口,就没有再问的必要。温吟与佯装毫不知情,笑着走到宁姝身边,与往常般熟稔地揽过她的肩膀道:“小九,今日我心情好,你想买什么随便开口啊!”
宁姝笑着拂开他的手,戏谑:“哟,既然温小八舍得破费,那我可得好好逛逛了!”
话音未落,一袋银子已经稳稳按在她的掌心。她吃了一惊,侧目看去。
“先花,不够再找我拿。”司烨淡淡开口。
宁姝抿着唇角笑:“你这是要包养我啊?”
“你要是愿意,可以。”
“那我不愿意呢?”
“这便是零花。”
宁姝扑哧笑出了声,掂量着手中银两,道:“你一年到头俸禄也没多少,真舍得给我?”
“嗯,我的都是你的。”
剩下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宁姝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双颊绯红。趁温吟与还未说什么,赶紧把银子推还回去,急急道:“说笑而已,我今日才不想买东西呢。过不了多久我们都得上天剑山庄,哪有去别人地盘还带一大堆玩意的。”
司烨颔首:“嗯,那便暂存我这。”
宁姝本打算再说几句话,眼风扫到司烨背后十步远的距离站着的金梦岑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又打消念头。她看看天色,思索片刻,朝金梦岑那方迈步而去。
金梦岑看到宁姝气色颇佳的模样,心里猜她十有八九要跟自己炫耀,更气不打一处来,双拳握紧,柳眉倒竖,准备反击。哪知宁姝走近后只是对她浅浅一笑,道:“金家妹妹家大业大,夫婿岂能从江湖无名之辈中挑选,就算金家妹妹心悦愿之,家中长辈也定然不允。与其到时被强拆,伤心伤肝,还不如趁现在早些断了念想。金家妹妹聪慧,自知我所言绝非害你。”
这一番话直戳金梦岑心里去,她气焰节节败退,到最后,脸上只剩下小女孩被抢了心爱物那委屈巴巴的可怜小表情。眼泪在她眼眶里不停打转,半晌过后,她抽噎着开口:“你和司大哥认识很久了?”
“算起来六年有余。”宁姝浅笑盈盈。
望着宁姝温柔的眉眼,金梦岑彻底没话可说,只能不太甘心的小声嘀咕:“那我是输给了时间,不是输给了你。要是我先认识司大哥,他未必喜欢你呢!”
“可‘要是’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说罢,宁姝莞尔,掠过她的身侧直径往回走。
回到客栈,宁姝将自己的衣物从包袱里重新拿出,又一一叠好。心情大好之时,做些无聊事也会觉得甜蜜。等将最后一件衣裙放回,系好包袱,她忽然察觉自己的唇角一直上扬着。
恰好时至饭点,司烨前来敲门寻她一起。她揉揉两颊放松,满心欢喜地拉开门,对他甜甜一笑。许久没见她如此明媚的笑颜,司烨有些恍惚,神色微微一滞,颇是感慨地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举止亲密无间,仿佛之前从未分开过一般。
温吟与看在眼里,收回目光,低头不语。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餐饭,他借着有事在身,提前离席。温吟与走后,宁姝的脸色微有变化。司烨也没有多问,默默将蟹黄豆腐上的葱花一一挑开,又端过宁姝的碗,替她舀了几勺。
夜色渐深,底层用餐的客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司烨和宁姝二人。酒足饭饱,看烛光都觉得灿烂灼目,宁姝若有所思,提出去护城河边散步。
月光温柔,微醺的淡黄如薄纱,轻轻笼罩着静谧无声的大地。
护城河畔的垂柳在月色下更显柔美,纤细的柳条尽情舒展,饶是秋深,也生意无限。宁姝走近一棵杨柳,伸手攀住一条柳枝,弯折过来,往司烨眼前晃了晃。
“你有心事?”
司烨略是敛目:“你有话说?”
宁姝停下动作,学着司烨的模样望他,偏头笑:“你的心事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跟我师哥有关吧!”不待司烨回答,她继续道:“你之前跟我说了曲风荷的事,我却没同你说过我师哥的事,这样想想,是挺不公平的。现在月色正好,很像那个晚上……”
说到这里,她眸中浮起淡淡雾色,微扬下巴,看向远方,仿佛回到十二年前。
她心里一直清楚,自己跟其他七岁的孩子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并非是其余小孩能满地疯跑,她只能待在屋里看书,而是她的父母惨死。
其实那些小孩或多或少都有让人唏嘘的身世,要么被父母遗弃,要么父母离世,但他们来往生门时十有八九还在襁褓之中,因此对父母的印象极其模糊。偶有对父母印象深刻的,大一些的孩子,记忆却不是那么美好,多的是无法释怀的厌恶。宁姝是所有孩子中最特殊的那个,原本有令人艳羡的家世,一切却在最幸福的时候戛然而止。
温吟与来往生门已有五年,灵活的脑子和不落俗套的手段让他在同龄人中已初露头角。萧影有意培养宁姝,所以私下单独授命,让温吟与看准时机,教会宁姝该做的本分事。
于是那段时间的接近,在宁姝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抚平她心上伤口最好的一剂良药。宁姝渐渐会笑了,虽然是短暂的,很难发现的,可也比之前好太多。温吟与于她来说,仿佛是父母愿景凝成的仙子,她一天一天地靠近,寸寸展开心扉,甚至愿意开始接触功夫。即使每次和温吟与切磋都是她输,还输得很狼狈,她也乐此不疲。
这美好直到那一天,温吟与生辰那天,化为血色泡影。
宁姝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好,又从床底下拿出提前捏好的泥偶小人,打算一会见面送给温吟与。正哼着小曲准备出门,寻常侍奉温吟与的阿枝突然过来传话,说温吟与在苍龙洞里等她。宁姝一听,瞬间不高兴了,苍龙洞大洞小洞加起来一共有二十来个,之前听说里面闹鬼,她胆子小还没去过。不过生气归生气,毕竟温吟与生辰,他待她那般好,这苍龙洞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去闯一闯的。于是宁姝重拾心情,抱着泥偶小人向苍龙洞方向而去。
一个一个洞找过去,不觉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宁姝气喘吁吁地摸了摸有些湿润的刘海,终究不耐烦了,对着黑黝黝的洞大声喊:“温小八你死哪儿去啦——”
“死哪儿去啦——哪儿去啦——儿去啦——去啦——”
一时间四面八方全是她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咬咬舌头。正思索还能做些什么,冷不防一只手从身后探了出来。
“这儿呢。”
宁姝顿时回头,对上温吟与那熟悉的眉眼,她冷哼一声,不悦地嘀咕:“没见过生辰来这破地方的……”
“跟我来。”温吟与打断她的话,往前引路。
宁姝隐隐约约觉得温吟与今日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脸色不自然就算了,还透露出一股阴鸷。宁姝咽了口唾沫,心里没底,不过转念一想,温吟与不可能拿她怎样,也就坦然了许多。
随着温吟与左拐右绕,最后走到尽头。站定时,她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宁姝吓坏了,结结巴巴道:“师哥,他、他怎么了?我、我们该怎么做?怎么、怎么救人?”
温吟与脸色忽然阴沉,转身挪移到唯一的洞口,对她冷冷道:“杀了他。”
“啊?”宁姝没反应过来。
“我说,杀了他,”温吟与加重语气,“否则,我就杀了你。”
宁姝难以置信地朝他看去,那一刻,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凶狠。
纵使现在的她双手早就染满鲜血,她也不敢仔细回想那天发生的事。
那段血色记忆在惊雷响起时便开始扭曲模糊,隐隐约约是温吟与的声音在不断催促,那句“杀了他,否则我就杀了你”在她脑子里疯狂盘桓,像鬼的小爪,一点一点占据她的清醒,她失去理智,任由眼泪在脸上纵横。
而后,她缓缓蹲下身,拾起温吟与丢在她脚边的匕首,去颤抖着手指去触刀柄,再试探着缓缓握住。
记不清捅入那人身体的感觉,只是很清晰地听到那人气若游丝的声音:“小丫头……真可怜……”
可怜?她睁开因害怕而闭上的眼睛,正好对上那人面目溃烂的脸。
……
“……事后,我就变得不一样了。”宁姝阖目一笑,唇角尽是苦意。
司烨听完心里堵得慌,他无法想象才经历双亲离世打击,好不容易走出来些许,又被最信任的人伤害是怎样的感觉,更何况那时宁姝才七岁,不过是懵懵懂懂的孩童而已。他是孤儿,相比宁姝,却幸福太多太多。沉默片刻,他心情复杂地伸手,将宁姝紧紧拥入怀中。
背上的温暖稍微给了宁姝几分镇定,她再次睁开眼睛,眸中神色已然平静,如同一湖无波秋水。
许久之后,宁姝才再次开口:
“相公,我跟温吟与之间的感情,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我恨他,也仅是恨他逼我杀人的那一刻。其余我能想起来的,全是他对我的好。所以这世上,若有人要取他性命,我是断不会答应的,我拼了命也要还他这些年来的恩情。但也只是还恩而已,多余的,我给不了,也不能给。”
司烨颔首,抵上她的发顶:“嗯。”顿了顿又道:“说不在意是假的,但我能理解。只是……”
“只是什么?”
“别说拼了命也要还他恩情这种话,你的命只属于你。即使真有不幸发生,有我在,也不会让你受伤。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宁姝轻轻咬唇,陷入沉默。
末了她认真点头:“嗯,我知道了。”
次日一早,折柳镇的大部分人皆往天剑山庄行进。距离剑选的日子越来越近,各路人马早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看着那些时不时策马掠过的身影,宁姝心里隐隐担忧。虽说温吟与不会多嘴她和司烨的事,但难保其他有心之人从中作梗。可让司烨再回金梦岑身边,莫说她不允,司烨也绝不会答应。不能借金鼎门的大腿,还能如何呢?她也不知道了。
一路忧虑,未曾想刚走到天剑山庄门口,就见到四周闹哄哄的,三五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占据整个前院,不晓得发生了何事。
宁姝原本想上前打探,温吟与先她一步而去。片刻后回来,简单道:“死人了。”
“死人了?!”宁姝震愕,下意识地看向司烨。
而司烨也是吃惊不已,他虽知刀剑无眼,此次剑选难免会有人丧命,但却未想过会是在剑选之前。且照他人这议论的阵势来看,死者来头应该不小。
出于习惯,他开口问道:“可有何线索?”
温吟与唇角微挑,抱胸摇头:“没有,我们这后来的,也不方便过多打探。当然,最好还是别参与,这是为你们着想。”
听到温吟与刻意咬重“你们”二字,宁姝和司烨顿时按捺住了不该有的念头,不约而同轻声一叹。
温吟与笑了笑,走到他们之间,一手揽住一个,笑道:“有什么好叹气的?天下之大,总有不平之事发生。况且这还是门派中事,剑选参与者众多,难保其中仇家聚头,死一个两个正常。我们也别在门口傻呆着了,山庄里有我们住的地方。”说着,眼风扫过斜后处。
宁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跳,那角落里竟然站着四姐的几个弟子。虽然此时背对着他们,却不知方才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她当即收回眼神,接过温吟与的话急急道:“师哥说得对,我们进去再说。”
进了安排好的房间,宁姝四处查看,确定隔墙无耳,才终于松了口气。
温吟与和司烨住在她的隔壁,一左一右,正好能保证她房间的绝对安全。宁姝轻杳走到门畔,打量外面的环境。
不得不说旷老庄主还是有心的,这一小院总共五间房,每间都正对着满池荷叶,尽管天气已秋深,枯荷在澄澈蓝天的映照下也别有一番韵味。莲池旁有一座小亭,亭角高翘,系着铃铛,风一吹,铃铛便泠泠作响。亭子边际围栽着几棵芭蕉,硕大的蕉叶翠绿,尽情往外舒展。除此之外还有些繁茂的藤蔓,顺着石墙错落有致的纹路恣意攀爬着,满是生机。
宁姝靠门看了一阵,确定目前院子里还没有外人,便拉开门大大方方朝司烨那边走去。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推开门那一刹,温吟与和司烨竟端坐着揽杯品茗。
“……”宁姝蹙眉,“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般亲密了?”
温吟与慵懒笑道:“你这丫头平日里心细,落到自己身上,就浑然不察了。”
“你什么意思?”
温吟与轻啧一声,放下茶杯:“方才你分明看到了外面站着谁,转眼就忘了?”又道:“这里一共五间房,我们三人一起,便是三间,那其余两间,你认为会安排给谁?”
宁姝星眸微烁,赶紧转身把门合上了。
看到她如梦初醒的样子,温吟与一时担心不已。司烨虽然值得相信,可他毕竟不认识往生门的人,宁姝这般恍惚大意,迟早会出事的。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便说出口,见宁姝咬了唇几分不好意思地走近,便随意找了个话题:“对了,死了的人是赵天娥。”
“西岭无双寒梅刺的那个赵天娥?”
“对。”
宁姝扁扁嘴,摇头:“那婆子我以前还见过呢,挺精干的一女人,苦练二十年,四十多岁才成名,如今也就刚五十吧?竟就没了。不过以前没听说她有什么仇家呀?都说她是武痴来着。”
温吟与耸耸肩:“谁知道有没有仇家?反正她是死了,听说死的还挺惨,跟她一起来的小弟子现在愁云惨雾的,根本摸不着北,想给赵天娥讨个公道都没门路。这儿的人啊,卧虎藏龙,谁敢招惹?”
司烨听出温吟与的话外之音,默默端茶续饮,不置可否。宁姝见他异常沉默,知他是心里难受,便轻声开口:“江湖中事,跟你以往接触的不同,所以不要用那时的想法去评断。”
“嗯,我知。”司烨简单一应。
宁姝又道:“不过嘛,我也委实好奇得紧。不如趁今晚无人之时,我陪你去瞧瞧尸体?”
“……喂!”温吟与有些无言以对,“小九你就别再瞎掺和了行不行?这走哪哪都是眼睛,你身手再好,也有比你更好的在。”
“嗯,对啊,相公的身手就比我的好呀!”宁姝狡黠一笑。
司烨忍俊不禁。
温吟与咬牙切齿:“你真是……气死我你就没师哥了。”
宁姝还想怼他两句,司烨却低声打断:“这次你师哥说得对,如今天剑山庄耳目众多,你所说过的密影暗枢也应在其中搜集情报,如此一来,我们更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能落他人口实。”
温吟与当即高兴:“听到没有小九,可不是我一人不许你去。”
宁姝翻了个白眼:“拿着鸡毛当令箭,呸!”又眼巴巴地看向司烨:“相公你真不去啊?”
“嗯。”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嘛!”宁姝转了转眼珠,学着东淮女子那温柔模样,“阿烨,你陪我好不好?”
司烨的心一瞬骤停,继而开始猛烈跳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屈指抵在唇畔低声一咳,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好。”
宁姝顿时不乐意了,噘嘴嘟囔:“小气鬼,我自己去!”说罢她噌地站了起来,直径往门口走。
只是她站在门口顿了两秒,见司烨和温吟与还真无动于衷,不禁又失了兴致,回到座位上悻悻坐好。
温吟与心底好笑,没想到司烨竟然能拿捏住宁姝,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了。再看宁姝坐在那里生气地扯衣角,不免叹息。
“小九,不要任性。”
宁姝没有答话。
她哪有任性?只是考虑太多罢了。既然赵天娥如此出名,又死于非命,若司烨能查出真凶,查明真相,在这种耳目极广的地方,他势必能立马扬名立万。有了这层名声在,哪怕以后他们之间的事东窗事发,好歹他有江湖薄名在身,说不定能有所转圜。
只是这样的想法她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既然温吟与说她任性,那就当她任性吧!
司烨一直在静静看她,见她此时表情颇是委屈,不像任性不成的模样,不免多考虑了些许。想到关键处,他若有所思,试探着道:“柔柔你真想去?”
“是啊。”
宁姝刚一应声,温吟与当即截话:“你别陪她胡闹,真会出事的!”
司烨略是颔首:“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如今案发已久,想要答案的人比比皆是,不差我们几个。若我与柔柔夜里单独前往,确实容易招人误会。与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光明正大,我们三人现在前去,如何?”
宁姝眼前一亮,满怀期待地去看温吟与。
温吟与被司烨和宁姝这般盯着,万分不自在,沉默几秒后,他只能妥协:“走吧走吧,真拿你们两个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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