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狼下山
对于大历来说，天庆十九年的冬日是十分难熬的，这一年一场大雪冰封，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在这种苦涩之中，火炕算是唯一的甜蜜了。
年二十三的时候，顾元武吃过了午饭之后没急着走，倒是留着陪豚儿玩小积木，顺便和自家表妹说说话。
“这些天一直都没什么事情发生，想来那些凶物很有可能不会下山来，那这般的话，等到村子里面的人回来，那我们就得回到京郊大营之中去了。”顾元武在村子里面好吃好喝上这么几天，原本是想着凶物下山自己能够护一护村民的，但现在光是每日好吃好喝了，眼瞅着年关也要到了，在京城之中盘火炕的村人也应是快回来过年了。“不过这守岁我还是要来的，婉儿你可得记得准备些好吃的等着我和哥哥们！”
顾元武他们是打算年二十九回京郊大营，然后年三十的时候他在同几个哥哥过来这边守岁，晚上的时候一同吃吃酒闲话家常一番也算是不错。
“这是打算年二十九走？”
董淑婉也是知道顾元武的性子，知道这个表哥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一天不练武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和她那大舅一般，哪怕现在回了京城，那也是要每天摸摸自己的大环刀才觉得安心。
不过董淑婉觉得自家表哥还是有用武之地的，虽说现在这雪的确没有之所下的那般大，但因为天冷的关系，积雪并不怎么化开，现在也一直都是积雪甚重，前两天山上已经闹过一场，保不准这两天就会下山。
董淑婉当然也是期望着要能不下山是最好不过，但要是真的下了山，像是表哥他们留着也是好的。
“是呀，那会大家伙都回来了么，今年老霍叔家应当是能够过个好年了。”顾元武笑着说，“我见老霍叔前些日子还弄了麦芽，说是今年日子好过，打算趁着过年熬点麦芽糖给家里面几个馋嘴的娃子吃上一些。”
现在的麦芽糖可不像是现代那样的平常，这是真真用麦芽做的，要有麦芽就得有麦子，现在的麦子可不像是现代那样没多少人吃还会做成大麦茶，现在的麦子那都是口粮，要把口粮做成那麦芽糖，这也都是家里面吃的起的人家才会这么干。
老霍家算是有些家底日子不错也就只有年关的时候才会想着做一些麦芽糖给崽子吃了。
“可惜咱们豚儿还吃不得这些咧，不然我也给做！”顾元武乐呵呵地去挠了豚儿的痒痒，把他闹的咯咯直笑。
“就是豚儿能吃你也做不来！”董淑婉笑着说，自家表哥自己还不知道么，是个行军打仗的料，但要说进厨房，那是真不成，还不如大表哥呢，至少还能煮个大杂烩。
顾元武听了董淑婉这话也不恼，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也不得不承认就算豚儿真的能吃，自己也是做不来的。
“那现在豚儿还小呢，等他再年长一些你倒是做点吃食给他吃呀！”董淑婉道，“到时候豚儿肯定高兴！”
豚儿听到董淑婉喊自己，那笑得更加的高兴，露着那两颗小米牙模样那是越发的可爱。
顾元武无奈地看向自家表妹，觉得表妹越大，那是越发的不可爱了，这般半点的颜面都不给他了。
冬日的晚间原本就早，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入了夜就歇下了，能省下点油灯对于乡人来说都是很好的，毕竟这油钱颇贵，平日里面自家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多少油水可言呢，更何况还是用作点灯照明用。
董淑婉这头倒是不吝啬这点油钱，但现在的油灯很是昏暗，若只是不睡觉想想事情也还好些，做针线活一类的那还真的伤眼睛，再加上她也不许玉芝、翠竹她们晚上还做活，所以也就只有董淑婉这头会点了油灯，主要还是豚儿，豚儿白日里面会睡一觉，再玩闹过，晚上睡前也还得再吃一顿之后哄睡了，大约得在晚上八点才能入睡，早上的时候自然也是醒的早的。
吃过了晚膳，豚儿就是一碗米糊糊，时不时还得喝点奶，所以精神挺好，自己在炕上玩的高兴，等到董淑婉给他洗过脚丫子又洗过脸换了柔软的防抓伤睡衣之后，就眼巴巴地等着董淑婉上床来给他讲睡前故事了。
哪怕听不懂，光是躺在董淑婉的身边那也是高高兴兴的，甚至还不忘“啊啊”几句，整个人高兴的不像话。
董淑婉养这孩子费心的很，想着自己小时候都不曾被家里这样哄着睡觉过，而且上辈子三十多年的人生之中也不曾有过孩子甚至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有个孩子是要如何教养的，原本还觉得自己可能不大习惯呢，但是现在时间长了，也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错的，而且这种浑身都冒着奶味的奶团子真的特别可爱。
她的故事也没讲多久，豚儿就已经睡着了，小脸还睡得微微有点红，呼吸绵长，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一般，嘴角带着笑，甚至还一笑一笑的，带着几分傻气，也就是这点傻气才越发的可爱。
董淑婉仔细给他盖好了小被子，原本想着将屋里面的油灯熄灭就睡了，但还没等她将油灯熄灭，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从山上的异动，而且这些异动正在往着乡下来，那速度只怕很快就要到乡间地头来了。
想想自家表哥先前还在那边说原本来乡间是来保护乡民的，却不想在这里这些日子都白费了，这flag实在立的太巧合了！董淑婉快速地去拍响了玉芝和翠竹的门，也顾不得进门了，隔着门确定了两人已经醒来，当下就道：“山上有东西下来了，你们去正屋守着豚儿，栓上门，只要我不叫门，你们听到什么都别开门。”
翠竹和玉芝两人急忙批上衣服开门，院子里面哪里还能见着自家小姐，两人也不敢耽搁，急忙把崔婶子也一并叫了起来，三人一同去了堂屋，将门给拴上。
三人都有几分的瑟瑟，尤其是在听到外头有尖利的哨子声响起，随后还有几声狼嗷，更是叫三人心惊胆战的厉害。
翠竹和玉芝两人还稳得住一些，她们是从春城来的，春城当初起战事的时候可比现在还要凶险，交战处更是尸骨遍地，虽然心里面还稳得住，可也不代表着两人完全不担忧。
崔婶子倒是更怕的厉害一些，她听见了那些狼嗷声，想着这些东西想来是十分凶悍的，早些年也是听闻过不少被狼群吞吃了或者是被大虫给咬死的，也听闻过那些灾荒年间，百姓们没有东西可食，山林里面的凶物也没了可食的就会下山来吃人的传闻。
先前这雪下的这般大，原本就担忧着山上的凶物会不会下了山来，不过所幸派遣了将士来村中守着，一连半月都不曾有担忧过的事情发生，却不想马上要临近年关，竟是闹出了现在这样的事情来！
“婶子莫怕，有小姐和少爷在哩。”玉芝见崔婶子已经慌的有几分六神无主的模样急忙安抚，“小姐和少爷功夫甚好，也是上过战场的，刚刚那一声哨子定是小姐吹响，示警给少爷的，一会小姐就回来了。”
翠竹也连连点头，表示只要有小姐和少爷在，那必然是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情的，她们只要安心等着就行。
崔婶子见玉芝和翠竹两人都是这样肯定，这才略微放宽了心思。
玉芝去看了还在康床上睡的沉沉的豚儿，这孩子是个睡得沉的，睡着了哪怕是换了个人抱换了个地方都不会哼唧上一声，只要不吵闹的太大声也不会把他给吵醒，现在想想这孩子也是个幸福的，有什么事情等到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全都雨过天晴了。
董淑婉家的院子离山脚最是接近，但从山上下来到村子里面却不是只有她这里这一条道路，所以董淑婉也就直接吹响了哨子，夜晚的哨子所发出的声响十分的响亮。
顾元武原本就没睡着，乍然听到这哨子的响起就知不妙，当下翻身而起，不过片刻就直接将衣服穿了个整齐，然后敲响了铜锣来示警。
连着三声的铜锣声响基本已是将整个村子里面的人都吵醒了来，先前顾元武来的时候，就和村子里面的人说起过一旦出了事情之后自己会敲响铜锣，一旦敲响了铜锣，那家家户户都得紧闭着门，千万不能踏出半步，直到他再次敲响铜锣为止。
董淑婉听到顾元武敲响铜锣就知道自家表哥已经准备好了，先前她也同表哥商议过若是凶物下了山应当如何处理的事情，原本自家表哥是想着要来护了自己这里，但被她给婉拒了。
她这里自己一个人也是能够撑得住，村子大，还是得靠着他们几人守着才行，而她这里，一人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次下山来的是一群狼群，今晚有夜色，在月色下，未化开的雪地白的能反光，而那一双一双的狼眼幽幽地泛着绿光，往着董淑婉这里来的就不少于五六头。
这些凶物瞪着一双幽暗的眼，龇着满嘴的尖牙，董淑婉手上提着长剑，面对这种凶物对她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在末世的时候，动植物都变异，豺狼虎豹在那个时候都有可能带着异能，可比现在这种棘手的不要太多，而眼下的这种野狼，要异能没异能，要能量没能量的，甚好对付的很。
董淑婉上前一步的瞬间，长剑顷刻之间出了鞘，而野狼也在瞬息之间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般，有些瑟瑟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在退了那一步之后就呲着牙低吼着扑上了前来，觉得眼前的那也不过就是猎物罢了！
来的好。
董淑婉提剑上前，剑身一抖，剑气也分外地伶俐起来。
村子里面的村民也都听到了那铜锣声，在刚听到铜锣声的时候他们还有些不大适应，还在想着哪里来的铜锣声，等到想明白之后，村人当下就是匆匆地将已经睡下的娃子抱进了自己屋子里来，把门给栓的死死的，还有不少人一家都挤在一间屋子里面，想用全家人都在一处好让自己也没有那样的害怕。
老霍一家就在一屋子里头呢，老霍家四个儿子全都在京城里头，家里面除了老霍就只剩下三个小孙子了，顾元武就是睡在他家老四屋子里头，所以顾元武敲响铜锣的时候就喊着让老霍他们呆在屋子里面不要出来。
三个儿媳妇听了，也顾不得别的，抱着孩子就来了堂屋，听到外头的狼嗷声的时候更是整个魂都要飞了。
“老头子，山上的狼真的下山了！”
连氏紧紧地抓住老霍的手臂，一张脸清白无比，屋子里面现在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的全是他们一家子畏惧的神色，尤其是几个儿媳妇都已经抖如筛糠了。
连氏先前也是知道自家老头和董家小姐所说的事情，眼见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一直都没有闹出过动静来，她还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却不想竟然这个时候闹出了事情来。
山上的凶物下山，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今日除了狼之外会不会有其他的东西也会跟着一起下山来？
老霍听着外头那狼嗷声也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又怕元武少爷他们应对不过来，当下也有些坐不住了，直接道：“我出去看看，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连氏哪里肯叫老霍在这个时候出去的！
“老头子你不要命了！”连氏死命地巴住了老霍的胳膊不让走，“你也不瞅瞅你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你出去了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你要是当年那个年轻小伙子也就算了，现在你又不是当年那个年轻小伙子，你腿脚还不利索，你还能有几分身手啊，你这出去不是给人添乱么！”
连氏简直叫被自家老头给吓死了，他平日里面在自己家钟还当自己那般年轻中用自己也还能够爱配合不揭穿，但现在这种时候出去，那就是活生生给狼口里面塞肉去，出去了那就回不来了！
“是呀阿爹，你要出去了就剩下我们这些人，那真是主心骨都要没了！”
三个儿媳妇也都慌了神，虽然不能像是连氏那样直接抱住自家公爹，只能一个一个全拦在门口说什么也都不会让老霍开门过去。
要是自家公爹出了什么状况，回头当家的回来还不得休了他们去！而且公爹在，他们现在虽然没有分家，可也一直都算是其热融融的，公爹和婆母都不是苛待人的人，也会让他们自己存一些私房，要是没了，回头分家不好说是其一，董家小姐和顾家少爷那边自家那也是没了个亲近人，回头有事儿能求到人头上去么？！
老霍被老妻拦着又见三个儿媳妇这般的坚定，也知道自己今天大约是出不了这一道门了，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自家老妻说的还是十分有道理的，自己这腿脚不好，平常走路还好些，家里面的重活那都是几个儿子心疼自己不让多干的，而且他都已经几十年没动过拳脚了，真要出去了，只怕真只会添乱。老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
连氏见老霍终于不再说着要出去了这才缓过气来，她那一颗心刚刚砰砰砰直跳，心想着老头真要是不知死活非要出去，那她也得跟着出去，到时候哪怕不能帮忙好歹也能扯着嗓子喊个人不是？
真是老了老了还和孩子似的一般闹腾。
“成了成了，我不去了还不成么！”老霍见家里头还人人盯着他不放，心里面也觉得有些憋屈，“当初我也是个能耐人，哪怕现在就是腿脚不好，那好歹也能帮着点忙，你们还信不过我！”
“知道你能耐，但你也得想想，咱们屋子里面这么些个人，虎子他们都还小着呢，不也得有你这个当阿爷的人照应着？刚刚顾少爷出去的时候不也叮嘱了好生在家不要出门。我想着他们可比你本事多了，要是他们都不成，那老头子你出去能何如？”连氏忙说，“也得亏朝廷晓得咱们这些人的难处，有了顾少爷他们在，要是没有他们在，咱们今晚村子里面还不知道要出多少祸事来！
连氏心有余悸，也是庆幸先前顾家少爷带着个将士们来的时候都是自带米粮，就连柴火炭火那都是董家小姐给予的，分毫不占村人的便宜，就是平日里面吃食都是在董家小姐那边做的，唯一的也就是占用了村人家里空闲房间住着，就是这样住着还会给予几个铜板，说的分明。
也就是因为这般半点也不占便宜的关系，村人对这些将士那态度都是极好的，觉得就是人再住几日也不嫌烦，想着要是村子里面的人说些闲言碎语把人给气走了，那今天晚上可就凶险了。
原本听顾家少爷说他们就到年二十九就走了，年后来不来还两说，连氏觉得还是得叫他们一同留在村子里面才好，这贼老天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呢，如今雪堆积的那样的高，要是再下几天的雪，山上说不得还会再跑出什么凶物来，到时候他们这一个村子的人可如何是好！好歹也得留人到春耕的时候啊。
这样的心思在这个夜晚村子里面每个人的心头闪过，不少人都觉得一定要将这些军爷给留下，左右不过就是住在家中，其余都无需他们付出，就是家里人回来了又如何，挤挤不就能睡下了，再说了，这么冷的冬日里头，挤挤还更暖和不是？！
董淑婉这边的几头狼不过就是在片刻就祭了她手上的剑，虽已杀了狼，但她并没有直接就回了家去，谁也不知道这野狼还会不会再打从她这里经过，于是干脆就直接在外等上一会再说。
雪地上有大片的狼血，弥漫着血腥的气息，若是不想招惹来凶猛的东西，应该将这些掩盖住，但刚刚她杀狼的时候都是一剑毙命，狼皮也只有一个颇口，倒是可以将狼皮销制，这几头狼至少也能做成两件大衣，足够保暖的。董淑婉向来都不爱浪费，直接掏出了匕首趁着几头狼还温热着直接剥了皮，又将那狼尸扔的远远的，被鲜血沾染上了的雪地倒是得等一会再清理。
村子里面又传来几声野狼凄凉的叫声，想来很快也是要结束了。
等到顾元武再次敲响铜锣解除警报的时候，天也已经有几分灰蒙蒙亮了，村子里面的人担心受怕了一整夜，也都没敢合眼，就怕这些将士们抵不过有野狼冲进了屋子里面来，直到听到了铜锣敲响，示意他们已经没事了之后方才走出房门来。
村正和老霍那是第一个过来的，两人一路过来就有看到那雪地上的血，还有过一段路有歪在一遍已经死的凉透了的野狼，那更是让村正看的一颗心跳的厉害。
“村正你来啦。”顾元武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他的身上沾了一些狼血，手上的大刀上也有不少的血痕，一晚上没睡的他一双眼睛还是晶晶亮的，“没事儿了，村正你去看看村子里头的情况。”
顾元武带来的几人也都略有几分的狼狈，有些身上有一些被浪爪子拉开的痕迹，也有人带了一点小伤，不过都还好，没有大伤。
村正急忙应了一声，匆匆地去看情况了，村子里面大家都是多年邻居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回头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村正走了一圈，发现家家户户都是安好的，就连瞎婆子也是哆哆嗦嗦地探出头来看，这才安心了。
“没事儿！都没事儿！”
村正又匆匆地回来了，一双眼睛因为一晚上没睡熬的有点通红，但鼻子却是有点酸。
“顾少爷啊，你们可不能走啊，昨晚要不是有你们，我们村子里面还不知道要咋样呢！你看现在这个贼老天，谁知道昨晚那阵仗会不会再来一次，要是没了你们，我们这个村子的人可就要遭殃了，不知道几家人家要被狼给吃了！”
村正也是想要把人给留下，想着这些人在这里，他心里面都要安定上不少，要是山林里面再下来这种东西，那他也是有几分底气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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