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离婚,覃书记今晚的意思很明确,不希望他在被正式任命之前出任何的差错。而离婚,绝对是不利的。
算了吧,孙蔓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她这单生意,就算是他的缘故也没关系,一来他们夫妻向来经济独立,二来他也没打电话给任何人关照孙蔓的生意,事实上,从孙蔓来到云城后,他就没有为孙蔓做过任何的公关,除了孙蔓第一天上班他陪她参加过事务所的午餐会之外。
苏凡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手指拎着杯沿,时不时地在茶几上转动着杯子。
他一定是在想什么,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的压力一定也是很大的吧!
她沉默不语,静静坐在他的身边。
霍漱清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拥在怀里,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
“等过些日子,呃,明年的什么时候,你也要给我买一个才行!”他幽幽地说。
她抬头看着他。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高挺的鼻尖磨蹭着她的鼻梁,道:“挺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苏凡点头。
“只要你平安就好了!”她静静说。
“嗯,我会小心的。”他应道。
良久,他才说:“覃书记说,想让我正式接任市委书记,可是现在难度很大。最近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只能小心应对!”
苏凡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要做云城市的一把手了吗?
“他们都说,赵书记一直欺负你,是吗?”她问。
他笑了,道:“欺负?那倒不至于,只是我们之间有很多分歧。”
“那么,他现在被带走了,你就应该会轻松一些了吧?”她继续问。
“傻瓜,看得见的危险总会有办法避开,只有看不见的敌人才恐怖,防不胜防!所以——”他抚摸着她的发顶,眼里充满了宠溺之情。
“那,我们,是不是不能见面了?”她仰起脸,望着他问道。
不能见面吗?霍漱清的心头,冒起疑问的泡泡。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理解,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她低下头,抓着他的手,顿了下,道,“要是我们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你就麻烦了。所以,所以,我们——”
说这些话,她的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难受。她怎么舍得和他分开?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是他的关键时刻。她不是傻瓜,她很明白,眼下对他有多重要,跨过了这一关,他的仕途以后会有质的飞跃,毕竟,从市长到副省级的市委书记,这一段路,很多人都要花很多年去走,而且走不过去的人是多数。他现在还不到四十岁,相比较其他同级别的人年轻了许多,这年龄也是他的优势,至少他会少奋斗很多年。她怎么可以让他因为他们的关系而冒险呢?
“丫头——”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她拥在怀里。
“黎明前的黑暗?”她突然说。
他笑了下,有点无奈,松开她,手指挂了下她的鼻梁,道:“你这家伙,现在真是——”那如墨的双眸注视着她,是怜惜,是不舍?
“我说了,只要你平安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她搂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道。
“你真觉得我的官职那么重要?如果我不是现在这样的霍漱清,你还会爱我吗?”他问。
苏凡松开他,眼神没有丝毫的犹豫:“只要是你要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不管你是市委书记,还是普通人霍漱清!可是,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官职对你重要吗?”
他的眼神凝滞。
“其实,这是你的事业,对不对?”她望着他,道。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脑袋闲下来,总是会想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整个人生好像被绑在一个转盘上面不停地转,呃,用个比喻很恰当,就是拉磨的驴。当驴的双眼被蒙上,拉着那个磨不停地转啊转,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好像人生就该是如此,可是,一旦把蒙眼的布拿开,就会——”
她笑了,道:“你又不是驴,你怎么知道呢?”
“差不多啊!”他捏了下她的鼻尖,道,“这一条路,根本停不下来,只能向前走,不管再怎么难,都不能停下脚步。因为,一旦你停下,立刻就会被别人顶上去。可是,走着走着,走的时间长了,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看看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曾经,就会想,这样的人生,真的是我的选择吗?”他叹了口气,“这是一条不能回头不能停歇的路,只有一个方向。”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呢?”她不解地问,“难道是跟我一样?肯定不是吧!”
他笑笑,道:“如果我跟你说,我以前是个,呃,不学无术,差点被学校开除的人,你会怎么想?”
苏凡说不出一个字,张大嘴巴看着他。
他点头,揽着她,靠坐在沙发上。
“我大二的那一年,应该是第二学期吧,整个一学期都没去上课,和家里闹翻了,我爸妈直接给我断了经济来源,一分钱也不给我,连我的银行账户都冻结了。”他说。
“为什么?”她问。
他没有解释,却说:“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么生活的吗?全靠这双手——”他说着,抬起自己的双手,“那时候榕城一些高档的酒店餐厅都有人弹钢琴,我就去那里应聘,每个晚上弹两个小时,挣三十块钱,还有那些乐器店,还去那里做过销售,你知道我怎么跟人家推销的吗?我就给客人现场弹一下,可其他的销售员都不那么做,所以我卖的就比别人多,提成也就多一些,呃,一个月算下来也有两千块。那个时候的两千块,换到现在也是高收入了。”
苏凡笑了,继续听他讲。
“可是后来,我爸知道了,他当时刚做了省长,结果,他就通过他的关系让我完全失业了,连喝水都没钱。我再去别的地方应聘,也没人敢要我。”
“后来呢?”她问。
她喜欢听他讲过去的事,她是那么渴望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那些没有她的人生。
“呃,我总得吃饭啊,于是就去了麦当劳肯德基那种地方打工,点餐啊、拖地啊、送外卖啊,骑着个自行车顶着大太阳送外卖,还要戴个那种工作帽,”他说着,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真是很难受的,你知道吗?那真是——”
真是痛苦的经历,痛苦,可是那阵子觉得好甜蜜。因为,他可以在下班的时候给那个等待他的人买一支花,每天给她买一支。
“不会吧!你?”苏凡简直不敢相信,他却点头。
“那后来呢?你不是大学毕业了吗?”苏凡问。
“后来啊——”他的视线,望向远方,望向遥远的过去——
后来,那个女孩,终究还是离开了他,离开的那一天,他们在他们那个狭小的家里大吵一架,本来就不是很整洁的家,被弄的乱七八糟。那脆弱的爱情,终究在现实面前彻底破碎!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现实,现实的让人感觉到残酷。就是那个时候,邵老师来找我,就是小雪的爸爸,他是我的大学班主任,他把我领回学校去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呃,重新做人!”他说着,不禁苦笑了,“大学毕业后,我爸就给我安排进了榕城市市政府办公室,当时覃书记是榕城市的市长,我就从那时候开始一直跟着他,从榕城市市政府到了榕城市市委,后来到了华东省省政府,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那,你后悔这样的选择吗?”她问。
他摇头,却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除了走这条路,我还会做什么,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要是不做这个,连活下去都困难——”
“不会啊,你还可以去卖钢琴!”她笑着说,捏着他的脸颊,“当年卖钢琴恐怕就是用这张脸把那些女顾客给催眠了的吧!”
霍漱清笑了,道:“被你说的好像我是靠出卖色相赚钱的,告诉你,我可是用自己的双手——”
苏凡笑着,两只眼睛望着他,一言不发,只是笑。
他笑着,薄唇贴上她的唇,道,“那,今晚就出卖一次色相,看你给我多少钱?”
“好啊,要是活儿好了,给你多赏一点!”苏凡仰起脸,含笑道。
“死丫头——”他盯着她这张娇俏的脸庞,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时断时续的嘤咛之声,在空气里荡漾开来,窗外的雪花,似乎开始停了下来。
半夜,苏凡睁开眼,微微转过了自己酸痛的身子,在黑暗中凝望着他的脸庞。
或许,他们之间,已经有些东西发生了改变,这些好的改变,才是走进彼此心里的门窗。
她轻轻地亲了下他的唇,枕在他的胳膊上,闭上双眼,继续入眠。
霍漱清睁开眼,注视着她的脸。
曾经,在那段艰难岁月里,怀里女孩的睡脸也是他的动力,让他可以坚强地开始每一天的生活,陌生的生活。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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