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干嘛打我!”
李勺左手提着天香楼的熏鸡,右手挂着杜康酒肆顶有名的杏花汾酒,在李十味的鸡毛掸子下四处流窜,好不狼狈。
他卖了潘氏的陪嫁首饰,特意拾掇了自己,带上礼物,想要再与李十味好好说道说道,劝他将李记过户给自己。
老头子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心底儿还是最疼他,到时候他请出过世的母亲来卖卖惨,再表表上进的决心,老头子还不是乖乖听他的?
哪知他左脚还没跨进门槛,鸡毛掸子就比他爹先到了。
“我打死你这个孽障!你谋财还不够,还想害命!你心里还有没有亲人!”
李勺抱着熏鸡和汾酒,左躲右藏,生怕这花了大价钱的东西被一棒子打碎。
“你在说什么啊?”
李十味下手更狠了,“你还不承认!这时候知道怕了?当初给肴娘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怕?!”
李勺愣住了,“下毒?”
“啪——”
鸡毛掸子正正好打在他的右肩上,酒壶四碎,佳酿流了一地。
李勺又是心疼,又是肉疼。
“爹,您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给妹妹下毒了!”他跪倒在李十味身侧,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瞧不上我,但也不能这样诬陷我啊!”
“爹,我知道错了!昨晚……昨晚我梦见我娘了,娘说我做的不好,一家人应该和和气气过日子……”
李勺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刚死了娘。
李十味握紧双拳,抿着唇一言不发。要是以往,听到这话他早就动容了,可今日不知怎么的,留给李勺的,只有无尽的冷漠。
“分家吧。”
说出这三个字,李十味如释重负。
早就该这样了,与其“一家人”锁在一起相互攀咬,撕得血肉模糊,不如趁早断了这微薄的联系,各自安好。
李勺先是一愣,继而眼睛发亮,“分家……分家好!如今肴娘和月丫头已经有了栖身之处,那李记……”
“李记卖了。”李十味打断他。
“啊?卖了?卖了多少钱?”李少焦急地问。
李十味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卖了三十两,你、我与肴娘平分,这是你的十两银子,拿走吧。”
才十两……
李勺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我是家中的独子,怎么只有十两?”
怎么着也得多个十两延续香火的钱吧。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当着气头上的李十味的面儿说,只能用迂回战术。
“昨夜梦里,我娘她……”
“别提你娘!”李十味把银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就十两,不要就滚!”
说罢转身而去,猝不及防留给大伙儿一个倔强的身影。
“舅舅!”李荀月一转眼睛,终于到了她的主场。
看客不在,李勺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坐下,“是不是你这小贱蹄子在我爹身边吹耳旁风?”
李荀月敛眸嘟囔了几句,“我哪儿能啊,外祖父心中,您是顶顶重要的。如今他这么做,无非是气您给我娘下毒,心里有火没处撒呢。可就算如此,他也还是给您凑齐了生意本不是?”
听她这么一说,李勺心中的恶气消了不少,随手抓起攒盒里的瓜子仁吃了起来。
“我再混,也不会给自己亲妹子下毒啊!这老头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我,哪儿是把我当亲儿子!”
李荀月给他添上一杯酒,“我也说了,舅舅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外祖父如今只是气昏了头,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想明白了!”
酒是自家酿的果酒,比起汾酒来少点劲儿。
但一杯下肚,李勺却晕乎起来,看着眼前乖顺的外甥女忍不住指指点点,“你们这些女人,有点手艺就自命不凡,眼睛都到头顶上面去了!”
“瞧不起他瞧不起你的,再风光有什么用,你老子还是你老子,说让你嫁人就要嫁人!”
李荀月怀疑他在指月骂瑜……
她状似忧愁地给李勺倒上一杯酒,“您说的是,咱们女人哪儿有什么出息。别看现在食为天做得风生水起,其实我也遇到了不少难处。”
“我若不是女子,早就拿着银子去天南海北闯荡,谁也别想对我指指点点。”
李荀月也吃起了酒,与他毫无嫌隙地闲聊起来,“其实我很羡慕您,如今分了家,又有了银子,再也没人管束您,做什么都行!”
李勺仰头又饮了一杯酒,心中畅快得很。
是啊!分了家,就不用看老头子脸色,他做什么,都没人管了!
他高兴了,可是李荀月却愁容满面。
“前些日子有人跟我说,福州有个出海的生意,只需要投入一点小本钱,买上大梁的特产再到琉球、高丽倒手一卖,能赚十倍都不止呢!倘若不是因为我是女儿身,外祖父和娘亲不同意我去,我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
“吱呀”一声,似乎有一扇大门在李勺眼前打开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什么人跟你说的?”
李荀月努力睁开迷离的眼睛,美酒佳酿给她的两颊染上了红晕,“唔……就是之前跟我一同去老虎坝伙房的大兄弟,他老家在福州,就是做这门生意的……”
“能不能带我见他?”李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李荀月摆摆手,“来不及了,明儿早上他就要坐船回福州了……”
李勺突然站起来,仰头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好好好!还来得及!”
“你这丫头,还是有点用处的!”
李荀月捂着嘴巴,掩藏住嘴角的笑意。
日月交替,新一轮红日在码头缓缓升起,给船坞渡上了金色的光辉。
牛阿牛嘴角抽了抽,“酒还没醒呢,人就已经上去了。”
甲板上出现了李勺摇摇晃晃的身影,不巧撞到了人,与人争辩了几句,他高声斥责道,“狗眼看人低,爷爷我以后用金子砸死你!”
呵,果真醉着呢。
李荀月狡黠一笑,“拜托你了,牛大哥。”
牛阿牛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保准把他‘平安’送到福州,交给我二叔。”
至于做什么生意,就由他二叔做主了。
坑走了李勺,李荀月心情大好,顺路又去成衣铺子里给银芽买了两身新衣裳,又到首饰店里为肴娘挑了一对玉器镯子。
女人嘛,甭管心情好坏,都想买买买。
路过驿站时,她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半大点高的肖砚知正踮着脚,将一封信递给“邮人”。
这小子,给谁写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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