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对。虎爪以前说过,每个团伙都划分有地盘,在哪一块地盘失窃,就知道是谁偷窃的。常老太爷家在晋北,如果在他家丢失东西,那岂不是一查就查到了我们头上。何况,他的儿子在京城蹲踞要职。
我向虎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虎爪笑着说:“呆狗最近突然开窍了,想问题也想得周密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斜眼看到冰溜子很不服气地扭动着脖子。此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冰溜子占尽风头,而来到这里,虎爪对我特别照顾,冰溜子总好像心里不舒服。还有,这样的疑问,连我都能够想到,聪明绝顶的冰溜子不可能想不到。他想到了,又为什么不提出来?
虎爪说:“呆狗提的这个疑问确实存在。这次我们对高老太爷下手,不同于上次对蒙古王爷下手。蒙古王爷是个过气的王爷,像这样的王爷,只剩下钱了,没有权势,拿了他的东西也就拿了;而这个高老太爷,儿子在京城做大官,树大根深,如果在他家丢了财物,第一步就会想到是我们。但是,刚才锁子说了,京津一带有人参与此事,也许还有别的帮派也会参与其中。我们盼望他们都能参与进来,参与的越多越好,我们乱中取利,到时候可以嫁祸于人,他也不会只怀疑我们一家。”
我问:“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不能来我们这里的。他们会来吗?”
虎爪说:“按照江湖规矩,他们来之前,会与我通气,我肯定会答应他们。高老太爷家在晋北,但是大钻石是来自京城,我们两家都可取。”
停了一会儿,虎爪又说:“如果别的帮派不参与进来,我们还真的无法动手。而现在有别家参与,我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动手了。这个事情要成功,过程会非常复杂,我们好好设计一下,首先,我们要转移对方视线,故意在显眼处留下别人的标记,让常家的人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我们都点点头。
虎爪说:“锁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京津一带各大帮派的标记,你都熟悉吗?”
锁子说:“没问题,我会带着手下,在车站、客栈和常家大院各处,凡是显眼的地方,都留下他们的标记。”
虎爪说:“这样一箭双雕,既能够扰乱常家的视线,又能够打乱京津各帮派的部署,将他们引入歧路。”
虎爪不愧是虎爪,他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
虎爪手下的人各不见面,这是为了避免有一个人暴露,而全帮会跟着遭殃,至今,我也不知道虎爪手下有多少人,这些人分别在哪里,他们分别担负着什么的职责。盗窃团伙中,不是所有人都偷盗,有的谋划,有的踩点,有的望风,有的下手,有的掩护,有的盯梢,有的销赃,有的锄奸。凡是在盗窃团伙中,出卖了朋友,出卖了帮派的,都没有好下场,锄奸队会想办法找到你。
按照锁子的言行来分析,他和他的手下应该属于踩点的。
在这个晋北帮中,我仅能认识的,全在这间房屋里。然而,偌大的晋北帮,绝不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我很佩服虎爪的老成持重。
虎爪说:“你们说说,我们依靠什么办法才能拿到大钻石?”
冰溜子振振有词地说:“先摸清大钻石所在的位置,然后趁着夜晚,我们进去偷窃。”
虎爪说:“常家大院是晋北有名的大院,院墙高达四五丈,厚约四五米,全部是砖石结构,只有一扇城门,将院内院外连接起来。常家大院有房屋三百多间,道路穿梭来往,星罗棋布,如果不是常府的人,进去后都会迷路。院墙上每隔二十米,建有岗亭,家丁持枪,昼夜巡逻。想要进入常家大院偷窃,千难万难。”
冰溜子不言语了。他低着头,可能在捉摸着用三十六计中的哪一条计策。
燕子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虎爪说:“肯定有,再坚固的碉堡,也会被人攻破的。你们想想。”
突然,我想起了一句俗语:碉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我说:“我有办法。”
虎爪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潜入常家大院内部,做卧底,伺机盗取。”
虎爪笑着说:“这个办法可行。”
我说:“常家大院家丁众多,有刀有枪,而且还有京津一带的高手前来,依靠我们这几个人,恐怕不能得手。”
虎爪说:“你们需要多少人,我会派多少人。大院外,我还会派人接应你们。”
冰溜子不服气地说:“呆狗说得轻松,潜入常家大院,可是你如何潜入?常家大院难道就不会赶走你这张生面孔?”
燕子说:“呆狗不是在马戏团呆过吗?不是会杂耍吗?常老太爷过大寿的时候,一定要有人表演节目,到时候呆狗不是就潜进去了。”
虎爪笑着说:“是的,是这样的。”
我说:“我只会走绳索,依靠我一个人,可能混不进常家大院。人家也不会只找会走绳索的人表演,还得有会魔术的,会蹬技的,会大变活人的。”
虎爪说:“我会想办法。”
我说:“燕子和冰溜子都比我聪明,他们的脑子都比我反应快,要不要他们和我一起进去?”
虎爪说:“常家大院戒备森严,普通人哪里能够混进去?就算你会走绳索,能不能混进去,还不一定呢。”
我为难地说:“常家大院那么多房子,大钻石藏在哪间房子里,估计我很难找到;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拿到手;就算拿到手了,又怎么拿出门。估计我一个拿不下来这个活。”
虎爪说:“你只要把大钻石藏身之所探知清楚,到时候会有人找你的,下手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
我说:“下月十五是常老太爷的生日,我在这一天进入常家大院,还要在这一天完成表演,再在这一天探明大钻石藏身之所,恐怕时间来不及。”
虎爪说:“常老太爷家人丁兴旺,门下高官富商很多,高老太爷逢十和逢五必过大寿,逢五过五天,逢十过十天。这次是七十大寿,要过十天。给你十天时间,应该能够探明的。”
我沉吟一会说:“可是我怎么才能混进去?”
虎爪说:“你等我的消息。”
我开始了走绳索训练。尽管多年没有再走绳索,但是手艺没有丢。我一走上绳索,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几天后,锁子来到小院找我,他说:“你去城里去一趟。”
在大同城里,我见到了虎爪。虎爪告诉我说:“有一家河南人的马戏团,正在晋中表演,他们的表演路线是,从南向北,凡是遇到大村镇,都要表演,一个村镇挨着一个村镇,估计半个月后,就会来到晋北。只要到了晋北,我们就告诉他们,常家大院要给常老太爷过大寿,他们肯定会前去。”
我问:“是不是让我混进这家马戏团里?跟着他们去给常老太爷拜寿?”
虎爪说:“是这样的。”
我在马戏团生活过,我知道马戏团如果遇到谁家有红白喜事,有过寿宴请,那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马戏团会想尽办法跟过去,在这种场合里,不但有好吃的,还有红包拿。弄得好了,一个月不开工,都有吃有喝。
马戏团的日子其实很清苦,所以马戏团偷窃就在情理之中了。
虎爪问:“你会说河南话吗?”
我说:“俺来上一段,你看中不中?”
我一张口,虎爪就笑了。虎爪说:“能说河南话,就更好了。”
当天下午,我就骑着快马,和锁子去往那家马戏团表演的晋中。
找到那家马戏团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马戏团正在一座叫做赖家沟的村庄表演。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看到他们的水平还不如我当初在高树林那家马戏团的水平高。
我对锁子说:“我过去给他们表演一段,如果他们收留了我,你就回去。如果没有收留,你就在这里等我过来。”
锁子说:“行。”
锁子牵着两匹马,站在村后的老杨树下,我径直走向打麦场。打麦场,是马戏团表演的场所。
马戏团的老板是一个胡子斑白的老头,脸上饱经风霜,沟壑纵横,我用河南话问他:“你们还要人不?”
老头问:“你能干啥子?”
我说:“我能走绳索。”
老头上下打量我,问:“你从哪里来?”
我说:“我从河南逃荒到这里,想跟着你们混口饭吃。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头问:“敢不敢现在走一个给我瞧瞧?”
我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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