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一下子就变了，黎枝心脏狂跳，侧过身撇开视线。
她看着熟悉的街景忧伤地想：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和梁孟京的点点滴滴，她都还记得，更记得她和梁孟京合起伙来第一次欺负别人的场景。
那时候的黎枝骄傲得不得了，一直众星捧月的活着。
高中的时候，班上的一个男生喜欢黎枝，却故意用欺负黎枝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
有一次，男生故意打翻酸奶，弄脏了黎枝黑色的裙子，位置还是在腰腹下面。
黎枝当时也没多生气，想着去厕所清理一下，结果她经过别的班的走廊的时候，有个男生突然促狭地跟同伴说：“你看她的裙子，像不像有哥们不小心喷在那儿的那个啊哈哈哈哈哈！”
黎枝当时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看那两个男生又茫然地低头去看裙子上还残留的白色乳液后，就继续往厕所走。
可是身后的闷笑声越来越多，还全都是男生发出来的。
黎枝觉得不妙，硬着头皮清理完后回到教室，发现教室也有男生看着她露出那种笑容。
所以当天放学后，黎枝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再度泼在自己的黑色裙子上，依旧是那个位置，然后跑到后面的员工小楼，敲开了梁孟京的房门。
她指着那白色的污渍，直挺挺地问：“今天学校里有男生说这东西像你们男生……出来的那个，这个‘那个’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因为这个取笑我那么久？还用那样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本就寡言少语的梁孟京像是石化了，耳廓诡异而迅速地红了个透。
那时候的黎枝被黎正卿保护的太好，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可是毕竟是高中生了，一看梁孟京这状态，也隐约摸到了点边角。
她一想到刚才说的那个字，眼睛下意识地就往梁孟京的某个部位扫了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黎枝的脸比梁孟京红得还更彻底。
她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于是捂着脸转身就跑，结果因为视线不清晰，还在花园里摔了个大马趴。
然后，梁孟京听到动静冲出来。
两张大红脸面面相觑，黎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再然后，黎枝决定找班上那个将酸奶打翻在她裙子上的罪魁祸首撒气。
可一时又想不到好办法。
她坐在窗前苦思冥想做计划的时候，梁孟京将一叠卡片递了过来。
黎枝看着卡片上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和那一串电话号码，第一反应居然是拍案而起，指着梁孟京怒道：“你学坏了！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梁孟京看她一眼，特别严肃切一本正经地拿手指点了点那些卡片：“你不是要报复他？所以我特意去巷子里捡的。你可以把这些卡片……”
黎枝扑哧一声就笑了，问他：“梁孟京，你别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行不行？”
……
黎枝回神，从回忆中抽离回来，视线再度聚焦在现实的街景上。
她没有回答梁孟京，而是转移话题说：“刚才的事谢谢你，不过我得去找萧萧了，你也去忙你的吧。”
“一起去。”梁孟京指了指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车就在那儿。”
黎枝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梁孟京又说：“那别墅距离这里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你去了以后怎么回来？”
那边是地处远郊的富人度假山庄，是打不到车的。
黎枝沉默的时候，梁孟京直接攥着她的手将她往车子那儿带。
黎枝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任由他这么牵着自己。
说是‘牵’，并不严谨。
梁孟京只是攥着她的手腕。
可即便是这样，黎枝也觉得原本空悬的一颗心，像是已经被瞬间填满了。
这种感觉，让她贪恋。
她想，这里远离兰城，没有人会盯着他们俩，她就放纵自己几天吧、纵容自己跟他边界不清。
反正梁孟京在冀城也呆不了几天。
等他必须回到兰城的那一刻起，她就清醒过来，跟他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
从楼栋大楼到车子，大约五六百步的距离，梁孟京瞥了眼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拉着往前走的黎枝，一再地放慢了步子。
可还是很快到了车子旁边。
梁孟京就那么拉着黎枝的手腕，像是在走神。
黎枝等了他几秒，还是将手挣脱回来，率先进了驾驶座。
“不介意我来开吧？因为我赶时间，又有盘山公路，我担心你的手不稳，我坐着不放心。”
梁孟京没意见，矮身坐进驾驶座。
天气已经转凉了，初秋的空气也带着点凛冽，黎枝也就没开窗。
逼仄的空间里，是静默的他与她，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彼此略微可闻的呼吸声，于是本就逼仄的空间好像越来越小。
他和她，好像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更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可说。
历时将近四年的互相折磨，突然少了折磨，好像反而失去了牵绊，只剩下无尽的沉默和各自的小心翼翼。
他们都在努力地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微妙又脆弱的和平。
黎枝觉得实在憋闷，干脆降下半边车窗。
冷风一吹，梁孟京转头过来看她，微蹙着眉：“会感冒。”
风确实有点冷。
黎枝本想反驳他，到最后还是乖乖关上了窗户。
两人又是无言。
很多话题不敢说，很多话题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都干脆沉默。
至少，沉默能在这时候让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他们挨的那么近，就够了。
中途，黎枝在梁孟京的强迫下，下车休息了十几分钟。
在休息的时候，梁孟京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跟黎枝说：“我去一下旁边的小树林。”
“……”黎枝耳朵发烧，给了他一个白眼就背对着他了。
梁孟京一直往前走，直到确定黎枝听不到声音了，才给李嘉安回拨过去。
李嘉安：“梁总，梁则骁来兰城了。您看，您要不要中断休假，尽快回兰城？”
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总不能拱手让人。
但梁孟京莫名想起黎枝那天的话：她问他愿不愿意放弃一切跟她在一起。
他当时没有回答，但其实这些天一直在考虑。
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
黎枝等了十几分钟，梁孟京才回来。
他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黎枝，示意黎枝帮他倒一下，他要洗手。
黎枝控制不住地想象他在小树林里小解时的画面，必定是用手扶着……
黎枝一把夺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冷着脸示意他把手伸过来。
梁孟京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扯唇，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洗个手也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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