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一片缥缈,雨雾成帘,层层遮掩着远景近景。朦朦胧胧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孤独寂寥的几根大柱在雨中迷蒙忽闪。
大雨成线笔直垂落,所有景色都被分隔间断,闷头闷脑地接受暴雨的洗礼。除了这雨这风,一切寂静无声。
没有人烟,没有飞鸟,没有一片绿色,没有一丝生机。冷嗖嗖的大雨继续瓢泼而泻,阴凄凄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无瑕脸颊。
望着这一片残败颓败的模糊景色,她觉得这雨并非天上而落,而是这荒城在歇斯底里哭泣,向她展现自己的痛苦,裸露自己的伤疤,咆哮自己的怨楚。
无瑕感到自己心口的悸痛蔓延至全身,虽没有抽离她全身力气,但已让她只能扶着墙边才能站稳。她觉得自己与玉城之间有着一种神秘关联,越靠近玉城,她的异样感越明显。或许是那忘疵在此等她的缘故?
“风凉,进来吧,等雨停了再去看。”身后传来凌四带着关怀的好听嗓音,无瑕转身看向身后,他依然保持着之前一动不动的坐姿,只不过已经睁开眼睛深邃注视着自己,柔情却不冒昧,不知已经望了多久。
“不知为何,从进城后我就不太舒服,有种想去抚摸这城中每一个伤痕的念头。”无瑕回到石凳坐下,托腮皱眉。
凌四看着她目光微微闪烁,在其他不相干人眼中,这荒城只让他们唏嘘不已,在无瑕眼中,却满怀疼惜和情感。她到底,来此有何目的?这荒无人烟的废墟之地,真的有她要找的人?
“这里曾是最繁华喧嚣的城池,有着金碧辉煌的殿堂,还有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每个玉城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幸福,每一株植物,每一个动物,都欢快地成长着……”
凌四看向门口,眼神迷离,像是陷入回忆了一般。听着他徐徐道来,一幅幅画面在无瑕脑海中不由自主闪现跳动。错落有致的阁楼,人来人往的大街,调皮打闹的孩子,此起彼伏的小贩吆喝,随风轻摆的绿枝,放声歌唱的鸟儿……
多么惬意自在舒适的生活,多么美丽幸福的温馨人生,就是一幅幅让人移不开眼的水墨画般让人流连忘返。
泣城静立,碎石满地。
雨雾缭绕,寒风孤寂。
断壁残垣,唏嘘而涕。
孤岭沉睡,涅槃天赐。
不知过了多久,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悄然消失,只剩滴答滴答的水声敲击石地的零碎声音。二人来到门口,凌四问道:“是先上城楼再眺望一下,还是直接下去?”
无瑕抚了抚跳的有些杂乱的心口,朝上指了指,她想好好看看这座泣不成声的城池。
凌四在前头领着她继续往上爬,雨后的青苔石板更加易滑,两人都小心翼翼一脚一个台阶缓慢走着。
天色变得越来越明亮,黑色抹布般的乌云慢慢散开了身躯,变成浅灰色散落在空中不同角落,也露出了天空原本的白。
上面这截楼梯是露天直达城顶,凹凸不平的地面诉说着数不尽的沧桑。齐胸高的墙栏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雄伟模样,有些缺了一大块,有些已裂至地面。
被暴雨冲刷过的一切不再模糊朦胧,所有姿态都完完整整展现在二人面前。横倒在地的巨大石柱人为地碎成两三段,杂乱无章倒塌沉寂的木质建筑已看不出原来模样。
那静静驻立着的大柱此刻也清晰入眼,四根大柱孤独而立,周身缠绕着看不清的动物图腾,像蟒蛇,像蛟龙。柱顶精致雕刻着一个小人儿,四个小人面向南门,淡然望着无瑕二人。
“那四根大柱中是祭天台,大柱上雕着的是玉女。玉城人不信神仙不信妖魔,只信玉女。”凌四适时为无瑕做出解释。
二人走下城楼开始踏进城内,所有一切此刻都静默无声,地面坑坑洼洼积水严重,他们只能踩着高出地面的一些石头木块小心翼翼地挪动。尽管如此小心,但软布短靴依旧湿了些许,只能咬紧牙关再往里头走一点,寻到下一个落脚点再做休整。
满地玉白石块依稀可见精致纹络,还有弧形拱门曲线依然优美。只有那早已半腐朽的木质建材被雨水浸润得黝黑暗沉,破损断裂的痕迹有刀削伤口,还有自然折断的伤口。
越往里走,满地残骸被风雨刮出地表,触目惊心,惊心动魄。那一具具灰白骨骼已经凌乱无型,相互交叠抑或零碎散落。
“本来所有残骸都已被泥土碎石遮掩,看来刚才那大风甚是猛烈。”凌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里,是他曾经的家园。
无瑕绕过所有骨骸,静静走向大柱,仰视凝望着柱顶的玉女。四个玉女形态不一,相貌相似,挺拔身姿,英姿飒爽,眉目有神,嘴角微翘,长裙飘飘,长发缠身。
一个双手张开,似鹰飞翔;一个手握拳头,垂于身侧;一个轻抚长发,低头思考;一个手指天际,神色微怒。
“阳光总在风雨后,你看,彩虹来了。”无瑕顺着一个玉女手指的方向看向天空,一道弯弯彩虹正横跨天际,耀眼夺目。
太阳已冲出层层云雾,释放热量,烈风不再骄纵而是温和。石柱上的细小花纹残留着些许水泽,在阳光照耀下晶莹璀璨,重现生机。那布满柱身的各种动物也栩栩如生,像要蹦出石柱一般。
“是的,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凌四凝视彩虹,目光坚定,他们羽翼渐渐丰满,重振家园指日可待。
“咱们往东边走吧,玉城地势辽阔,只怕天黑还到不了目的地。这里都是废墟,得找一个落脚处可以过夜。”他回了回神,轻声对无瑕说道。
地面的积水慢慢被太阳吸收蒸发,两人走走停停,水壶中新盛的清水已经喝得一干二净,包裹里的干粮已经吃完,只有几个苹果和吉婶后来给的馒头了。
待太阳缓缓下山,二人才看到一个稍能挡风遮雨的破屋,相比旁边一些少瓦露顶的房子,已经算很不错了。
无瑕还想趁着天未黑,再往前走些。凌四却不同意,他说要再寻到一个类似房子只怕机会渺茫了,这边毫无生气,昼夜温差大,还是在这里养精蓄锐的好。
二人意见统一,无瑕守在屋内,凌四出去寻些未被雨水打湿的木头准备生火,疲倦的一天又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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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红阁中。
北榷在无瑕走后一直心神不宁,寝食难安。那夜他未回房,与八人在密室商讨完事项后便未再出来。
他知道自己对无瑕已情有独钟,但他不知道那情到底有多深。红姑那日说过的话一直回响在他耳畔,报仇雪恨,儿女私情,真的不能两手紧握吗?
是自己太过自私,明明知道这残败身子骨活不了多久,还想贪婪留恋红尘滋味。若那玉女神血另有其人,他定不假思索,就按传闻取血做药,割肉做食,让自己重获新生再与她恩爱长久。
可那血那人就是她,自己怎能狠下心来用她的命救自己的命!爱情突如其来,毫无预兆令人措手不及,北榷不敢承认自己爱得有多谨慎和小心。
父亲的移情别恋造成的家破人亡他依旧怀恨在心,母亲每日以泪洗面但又护他周全让他怀念至。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那日绝望无助又坚定期盼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掉落迷雾森林被毒兽咬噬植物刺破皮肤的地狱般游走的日子。
若命中注定与她有一段共处人生,那他就可大胆行事,先将仇报,再度人生。瑕玥青石玉要找到,用不用毒兽军队先放一边,毕竟那是万不得已的做法,他要想其他办法获取更多力量,才能与陌城放手一搏。
这场大雨下的凶猛异常,她可有淋湿?昨夜可有休息好?凌四可有替自己照顾好她?
北榷多想悄悄飞过去看一眼她,只要一眼就足够,只要看到她平安无事就足够。可红姑要他这几日晚膳都去竹楼陪她,与他共聊玉城旧事。
“雀儿,那时你父亲英猛无比,徒手斗虎不用法术都能轻易制服。城中上下全都敬仰不已,高呼北城主万岁……”
“雀儿,你小时候调皮,偷偷爬到祭天柱上,想去摸一摸那玉女石像,被你父亲发现,让你在祭天台跪了一整夜。天还未亮你就受寒晕倒,是你母亲抱你到姑姑这儿用药苏醒……”
“雀儿,那年聚霄大会,你偷偷溜进存放火毒丸的屋子,偷吃了一粒却又死不承认。你父亲为了给众人一个说法只好赐死你身边一直陪伴你的侍卫,他叫什么来着?……那一次你生气三天未理你父亲,躲在姑姑这里嗷嗷大哭。”
……
红姑一直诉说着过去的种种,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什么事情放在第一位。
城在人亡情已逝,
莫犹莫豫失良机。
建城杀仇把家还,
美酒佳肴美人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隐了隐,双手握拳放在腿上,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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