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一同去姑姑那儿吧。”沉默许久,他动了动干涩的唇,模样有些憔悴和虚弱。
红姑本名北红霖,是父亲北霄的同胞妹妹,打小自己也喜欢跟她处一块。那时红姑性格活泼开朗,时不时闯些小祸惹得父亲训斥她,但她也不伤心难过,就看着父亲生气的模样笑嘻嘻的。
他从林中出来后一直由红姑照顾自己,红姑虽然只是姑姑,倒也是如母亲般重要的存在。但她现在的性格变化莫测难以琢磨,一直只有报仇的念头,有时候让北榷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是走暗道下的楼梯,卫一不知从哪冒出,拿了张湿帕子给北榷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带着他们走暗道。
卫一依旧没有给无瑕好脸色,就算正眼看她一下也是毫无表情。无瑕也知道,卫一这是第二次瞧见自己把他主子弄得出血了。
但上次卫一还冷眼瞪了自己一眼,这次却只是淡淡的扫下,看来他早已知道那血是因何原因出现的,所以也不因自己弄伤他而责怪自己了吧。
出了暗道,到了一楼的一间无窗暗室,卫一便隐入暗处,让无瑕推着北榷继续前行。
无瑕感到不可思议,之前还歇斯底里双方互相吼叫过,他还对自己做出那般无礼的行为,自己也给了他一巴掌,这会两人还能心平气和地一同行走。
就好比两只刺猬用彼此身上的利器去伤害对方但还要相拥在一起互相取暖和前行。
花园中的阳光这会有些刺眼和灼热,无瑕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抬手放在眉间,微眯着眼继续前行。本就继续睡眠,这会眯着眼更感到睡意泛滥,无法控制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若可以,我只想与你一同远离这仇恨,去那天山脚下过完最后残生。”
临近竹楼时,北榷略带哽咽地说了这番话,这无瑕身形一顿。
她没有问他为何年纪轻轻就说自己生命接近尾声,也没有去反驳他的若可以。
他既然肩负重担,自然不能为所欲为,只为自己而活。红姑之前一直隐晦告诉她不能与北榷走得太近,那烈阳花和秋息藤的故事还在耳边回响,不知红姑看到他与自己一同过来,会做何想。
北榷要她绕过栅栏走后门陡坡推上竹楼,红姑正在大厅看书,一本微微发黄有些破损的旧书。
她看得有些出神,垂在脸颊的长发已被她挽至耳后,露出那道深红伤疤。
无瑕二人进屋她都没有发觉,轮椅带来的咯吱声响有些刺耳,等近到红姑身侧她才抬头侧目。
“你们一同来的啊,小妮子,看你又瘦了!”红姑笑眯眯的,面色和蔼,似乎他们一同出现已在自己意料之中。
“雀儿过来与姑姑商讨一些事情,与她有关。”不待无瑕开口,北榷已经抢先说道。
望着他们二人都红肿的双唇,红姑目光冷了几分,但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散去。她不顾暴露在空气中的伤疤,起身拉住无瑕的手仔细打量着她。
看到她手腕的伤口有些惊讶,抬头关心问道:“这是割伤啊,怎么弄的?”
“凌四受伤口渴,我寻不到水源,只得喂血解渴。”无瑕轻声说着,一方面是解渴,一方面也是解毒。
“两手都有伤口啊,这得喂多少血出去!小妮子又要好好补血了!”红姑轻轻抚摸着那伤疤,有些心疼。
无瑕自是知道红姑心疼的是流出去那么多他们所谓的“玉女神血”,她不动声色将手抽回,再将伤口隐至衣袖之中,假装激动地对红姑说道:“谢谢红姑关心,无瑕会尽快痊愈的!”
痊愈后不会让你们用自己的血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雀儿刚说有何事要商量?”红姑这会才去搭理北榷,也未安排座位让无瑕坐下。
“无瑕说她在迷雾森林也遭毒兽攻击数次,那些畜生对她血液很是迷恋。”
北榷将无瑕之前所说再夸大其词,转述给红姑听。红姑也已明了,北榷定是已对无瑕说了欲用她的血去统领林中毒兽。
心中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这般轻易将最机密的计划告诉这个女子,真是让人失望!任谁知道要将自己的血去做武器都不会心甘情愿,他倒好,直接说给她听,这小妮子怎会将林中实情告诉他们!
“哦?然后呢?”红姑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静静看向北榷。
“姑姑,我们换一个方式吧,她的鲜血也不会源源不尽任我们抽取,等血干之时那些兽军我们如何处置?只怕玉城无法重建,整个天下都会被那些畜生占领!”
北榷转动轮椅微微靠近红姑,目光中带着乞求和悲伤。实在不行他们可以去找其他城池帮助,天无绝人之处,定有一条明路适合行走。
“雀儿这般不相信姑姑的能力了?还是心疼小妮子?”红姑挑眉问道,心中已经蹿升浓郁怒火。
“红姑,你别误会我们!北榷不是心疼我,他是心疼这天下苍生,心疼会有数不尽的无辜生命会因此牵扯进来。”
无瑕连忙摆手,急着解释。
“玉城对我而言也有特殊含义,能帮助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可若要唤出那迷雾森林的毒兽出山,无瑕决不同意。总会有其他办法可以代替,总会有其他报仇雪恨的办法!”
无瑕说的有些急,脸都有些涨红。北榷想去拉拉她的手,平复一下她激动的心,但当着红姑的面他又不敢有此举动,他怕自己的疼惜会再次伤害到她。
二人都没有意识到,无瑕刚才急忙之中直接说出“北榷”二字,不是雀娘,也不是阁主。看来他已经对无瑕全盘托出了,红姑有些凄凉,好不容易寻到的玉女神血却无法如想象中如好好利用。
“好,还有时间,我们从长计议,慢慢来。”出乎意料,红姑没有叫嚣,没有动怒,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看着二人。“小妮子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吧,既然刚才你已经说了有需要的地方定会义不容辞竭尽全力,那以后红姑也不会客气了,可好?”
无瑕有些惊讶红姑的爽快和直接,但也没有拖沓,直接点头:“好,那我有需要雀红阁的地方也不会客气。”
“红姑现在想要你的血做毒,可好?”红姑将桌上那个捣粉的石碗敲了敲,看着无瑕说道。
“姑姑……”北榷有些着急,连忙打断二人对话。
红姑却不去看北榷,静静等待无瑕回答。
“因为无瑕心中无恨,鲜血无法做毒。”无瑕摇头,从实道来。
“那便做药吧,看能不能治治我家榷儿这双残腿!”红姑似乎已经料到无瑕会如此说,便接着说道。
“不要……”北榷拉住无瑕,不想要她同意,就算腿好了又怎样,心口的伤无法痊愈,自己也只有两年的生命了,那林中红雾根本没有告诉自己如何寻他,仅仅“随缘”二字如何找到他去换心口的嗜血三瓣花呢!
“好。”无瑕没有犹豫。这是她一直都有的想法,这个肩负重任的男子,不应一直在轮椅上行事,他应该站起来去处理更多事情。可是不知道自己的血对他的状况有没有效果,寻常病痛可以血到病除,可他这是在迷雾森林中受伤的啊,最主要过了这么多年,谁都不知道那毒液到底将他腿骨损伤成什么模样。
红姑有些诧异无瑕回答得如此迅速,又想起他们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也不再惊讶。看来是榷儿在她心中已经有一定地位才能让她如此迅速做出决定了。
“我不要你的怜悯和同情!腿好了又怎样?心口的伤呢!”北榷用力将无瑕甩开,对着她低吼。最后一句话又像是对着红姑说的,心口的伤,只有那人能治。
他转身滚动轮椅,劲掌一拍,腾空出屋,转瞬离去,不给屋中两人任何开口挽留的时间。
无瑕叹了口气,没有转身去追北榷。她不明白红姑为何要当着他的面说此事,两人暗暗做此决定再偷着给他用药便可。北榷对自己本就情意复杂,用她的血救玉城他不会反对,救他自己又怎么同意。
“你去看看他吧,莫让他情绪太过激动。”红姑没有要留下无瑕取血的念头,或许开口要血只是为了试探他们二人感情到底有多深,试探北榷对她到底有多看重。
“红姑,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北榷的生活。除了建立兽军的事我无法同意,其他的我都会相助。”无瑕一字一顿对红姑说着,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对她和北榷之间的划分界限,对她拒绝用血喂兽的再三申明。
红姑目光隐了隐,双目如潭,带着无奈又有感激,对心无瑕微微颔首便不再出声。
心中翻滚的巨浪在体内肆意叫嚣,她无法说话,她怕那满腔怒火无法遏制。只有藏在衣袖中紧握的拳头才知道自己此刻是有多愤怒。
这玉女神血,对她而言,还有更重要更隐秘的作用。这是她的秘密,不能被北榷所知道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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