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
陆远不动声色:“还有什么情报?”
三十里距离,对于刘繇的骑兵先锋而言,正常行军只需半日。
但如果是刘繇发飙,不顾战马伤亡,执意前来寻仇拼命,那就只需一个时辰!
“目前我军只刺探到敌军前锋,大概千余骑兵……”
周仓稍稍尴尬:“刘繇似乎得了老巢的确切消息,前锋直扑我军,意欲寻仇!麾下步卒已经进山,一时还无法判断其动向!”
他环顾四周,心中颇为复杂。
事关军机,他不敢无凭无据说话,但那些步卒进山,最大可能就是包抄他们。
虽然他们扬州大军不惧大战,但真要放手一搏,还是得抛弃战马上的金银财宝!
可他们千里迢迢抄家而来,两手空空而去,这一趟岂不白跑了!
徐庶稍稍踟蹰,抱拳施礼:“主公,这是末将之过!上屋抽梯之计虽成,祸水东引之计,却因为一时仓促,来不及布置!”
陆远微微摆手,示意徐庶无需多言。
临时起意,本就难能面面俱到。
上屋抽梯,将袁术拉过来骑虎难下,已经极为惊艳。
而且此次变故,主要还是他们给刘繇搬家搬得太狠!
这么大动静,那么多难民,难免有人给刘繇通风报信!
“斥候军再探再报!此外,将此情报转告袁术,让他准备迎敌!”
陆远安排完周仓,环视一圈大将,神色一肃:“传令全军,下马步行,按原计划南下!讨逆军留下一千老卒,尽快驯服新战马,寻找有利地势,以车悬箭阵御敌,由我和黄忠统领!”
他当然不会放弃金银,说要搬空,就得搬空!
只是此刻袁术已经参战,正是他及时撤离,解决扬州危局之时,根本无意卷入其中。
这需要大军加速行军,摆脱此地,其中最关键的还是战马体力。
将士们轻装简行,战马无需经常休息,才能与刘繇麾下大军拉开距离。
幸好袁术及时送来了一千战马,让他再次得以拥有一千精骑。
来去如风,侵略如火。
先灭了这支冲他而来的骑兵先锋,之后再伺机而动。
典韦手执长槊,犹犹豫豫,一脸纠结:“主公,要不先将这些金银……”
“少废话,执行军令!”
陆远一语打断,看着其余众将,厉声呵斥:“统统下马,不得迟疑!论及当机立断,临阵布兵,你等还需大战磨砺,此刻自当由我来行断后之事!”
他还需因势利导,看对方步卒进山的意向而动!
对方要么是准备截击他们,要么是针对袁术,提前断掉汝南方向的退路!
不过只要徐庶能够领兵疾行二十里,就能给他留出足够的转战余地!
而徐庶有了从容布置的时间,就算大军下马,也无惧这些刘繇残部!
到时无论对方意欲何为,他都能从容应对!
典韦狠狠挠了挠胡子,神色复杂,重重一抱拳:“主公,保重!大黄……算了!”
其余众将不甘逃遁,更不愿陆远留下断后,但军令已经下达,他们也只能咬着牙抱拳:“主公,保重!”
大军纷纷下马,脚步嚯嚯,随着战马奔行,急急离去!
黄忠却一纵的卢马,须臾间追上典韦,面不改色,嘿嘿笑道:“大黑,你刚刚想说什么?怕老子战死?”
他沙场百战,对于此次刘繇的追兵,根本不以为意。
这些追兵远不如河东卫氏,而他们之前几千老卒,就能与河东卫氏一拼!
此番为难,只是主公执意要搬空刘繇老巢而已!
反而是典韦手中的长槊,让他极为觊觎!
如今他正值壮年,体力还可增长几年,正该趁机手执长槊,建功立业!
典韦不明所以,一脸不屑道:“你又死不了,老子懒得理你!只是我军为何不先将金银卸下,干掉刘繇再走!偏得这样急于逃命,平白丢了脸面!”
“这种事情,你得问小白脸才行!”
黄忠也不禁疑惑一下,随即就盯向了典韦的长槊,笑眯眯道:“你带着长槊影响行军,难以给我们精骑留出转战余地,不如先交给我,替主公杀几个强敌!”
典韦抚了抚长槊,迟疑一下,猛地神色一狠,当空抛出,恶声恶气道:“护住主公周全!”
“废话!”
黄忠接过长槊,咧嘴大笑:“就算老子被捅出一身窟窿,都不会让主公出事!而且如今老子接敌,远弓近槊,只有我捅人,没有人捅我!”
典韦懒得理会,直接拽着乌骓马追向徐庶,询问原因去了。
黄忠要到长槊,同样没再废话,眉开眼笑,纵马赶向后军。
一千讨逆军老卒正在驯服战马,风风火火,喧闹声一片!
“无论什么烈马,能骑一次,就能骑一辈子!”
“你这话正经吗?敢当着你家娘们的面,再说一次吗?”
“这是许褚说的,他家的娘们就是这么驯服的,你敢去问许褚吗!”
“霸王硬上马!都少废话,骑上了马还要抓紧去布阵!”
黄忠没理会这些混账,知道大战时,他们会比谁都机灵。
见到陆远伫立后方,径自纵马奔了过去。
陆远看了看黄忠手中长槊,漫不经心道:“终于得手了?”
“末将不要,大黑却执意相送,盛情难却!”
黄忠挠着头皮贱笑:“反正我扬州还有呢,让他回去再领一杆就是了!这等神兵,如同美人,还是第一个上手舒服!”
陆远心中了然,对此也无意过问。
黄忠环顾四周,见老卒们驯好战马,就已各就各位,布置军阵,不禁咧嘴一笑:“主公,临阵大战,只差你出言鼓励将士们军心了!”
“兵有四机,一曰气机,二曰地机,三曰事机,四曰力机!”
陆远有意提点:“兵法韬略无论如何演化,都脱不开这临阵四机!而我军南征北战,其中气机,力机早已烙印在将士们心中!如今面临大战,已经无需特意出言振奋军心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地机是为地形,也是局势!事机是为谋略,也是因势利导,这些才是我们为将者该注意的!”
军事理论不断改革,演化出种种新奇战术。
但兵法谋略,吴起却早已总结的清清楚楚!
“主公放心,末将回去就多看兵书!”
黄忠一本正经:“只是末将麾下并无骑兵,内卫又见不得光,屡屡被兄弟们嘲笑!现在正好多了一千西凉战马,要不再组建一军?也好让末将看了兵书,能得以施展……”
扬州大军战马虽多,但西凉战马却只有一万五千匹!
一直被陆远把持,最近才分给典韦五千,作为重甲骑兵所用。
现在忽然多了千匹,自然人人眼红!
“闭嘴,战马没你的事!”
陆远一脸不耐烦:“回去你就从新军中挑出一千兄弟,和战马一起加入讨逆军,免得你们人人惦记!除非哪天我们攻进河东,否则不许再提西凉战马!”
他当然知道众将心思,这才宁可扩充讨逆军,也不给他们开口机会!
虽然重甲骑兵也需西凉战马,但打造重甲军械太过耗时,他也根本等不起!
黄忠脸色一苦,这战马终究是没戏了!
自己还是见不得光,做着内卫统领!
他收拾心情,回顾身后,见军阵已经布置完成,这才稍稍迟疑道:“主公,斥候军还没情报?”
陆远同样疑惑,淡淡开口:“没有,不知道周仓怎么回事!”
以往斥候再探再报,敌军每次进军,都会有斥候传来消息。
只有这次,他们等候已久,这三十里距离却好像始终未变!
一千斥候军,装备最为精良,不可能被刘繇全歼!
要不是为了探查刘繇大军,他们甚至能直接灭了来犯的骑兵前锋!
可惜他得不到情报,也不知其中缘由!
“主公不必多虑,小黑机灵着呢,肯定不会误事!”
黄忠见左右无人,这才在马上一倾身子,憨厚笑道:“主公,昨夜老家又来鸽信了,末将一直找机会跟你禀报呢!内卫已经将城内肃清,现在可以确认,都亭侯的情报网不在皖城!”
陆远一怔,这就肃清了?
不过算算时间,内卫成立后,他们先在荆州挖渠引水,其后又与黄射谈判,最后千里奔袭北上,还在此耽搁三日。
如今也有段日子了,这个结果倒也正常!
内卫行事,以保护之名,行监督之实。
以如此手段,有这段时间,什么间谍暗探,都无所遁形!
毕竟这支队伍都是老卒出身,不是谦谦儒士,始终跟人言语试探。
什么搜身检查,翻箱倒柜,掘地三尺都实属正常!
“那就传讯老家,内卫职权向外扩一扩!”
陆远还需等待周仓情报,忍不住先行安排:“既然皖城已经干净,留三百内卫与官府衙役足矣!其余兄弟分散各地,先给庐江境内隐患肃清,之后逐地清理,你自行决断!”
原本还需筛查各地难民,但现在要将他们全都送到会稽郡。
皖城反倒因此,少了许多琐事!
“主公,你可知那些凉州人来意?”
黄忠嘿嘿贱笑:“主公可曾记得,虎牢关上你一箭射杀张济,却逃跑了一个小将张绣!他们正是张绣麾下,来接张绣的婶娘回长安!可惜张绣婶娘在皖城卖豆腐,却不愿走!”
他压低嗓音,继续道:“原本张绣根本不在乎这个婶娘,但他最近在西凉军中声名鹊起,此事被人翻出来,说他婶娘被主公抢跑了,这才想着讨要这份颜面!”
陆远呆了呆,这是混账孙坚给他的黑锅啊!
人是孙坚抢的,也是孙坚送到皖城的,怎么就算成他强抢民女了?
不过西凉军中的张绣,张辽,高顺,这些人物他总要面对!
这些人他都极为欣赏,但现在却不得不划掉张绣!
此事得等他解决了扬州危机,兵临河东报仇时,才能寻找机会!
看看能不能将张辽,高顺收为己用!
“主公,那个女子长相不错!”
黄忠咧嘴奸笑:“现在张绣前来寻衅滋事,而且生死大敌,化解不了!主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娶了,既能赢得美人,还能让张绣在西凉军中颜面扫地,恶心一下他!”
陆远眉头一挑,根本懒得理会。
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让他去恶心人!
而且张绣的婶娘,绝对的红颜祸水,他哪愿招惹!
“主公,反正还得封赏张郃等人,不如和以前一样,连着大婚一起办!”
黄忠一本正经:“弘农……唐瑛也不能落下,她的嫁妆够了!主公娶了她,也免得兄弟们一番忙碌!此事既能对付张绣,还能得到情报,又能抱得美人归,最主要是一起办着省钱,一箭四雕!”
他连连点头,志得意满。
这种妙计,和小白脸也差不多了!
“你这种混账兵痞,难怪一身武艺,却在南阳不得施展!”
陆远神色不耐:“就算是和平年代,你也没法去喊口号,踢正步,进寻常部队!只能到野战部队真刀真枪的拼命!也只有那里,兄弟们都是过命的交情,没人会用纪律约束你!”
黄忠呆了呆,自己不正在讨逆军中,一直在外野战吗!
军中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傻子才会不顾这份交情,用军规约束兄弟呢!
自己要是真这么干了,周泰等麾下将校,早都弃自己而去了!
陆远漫不经心,继续道:“所谓娇妻美妾,姿容固然重要,但还是得看人性情!否则容貌再是艳丽,天天一副苦瓜脸,看着都得少活两年,如何长期相处!”
他一时有感而发,却也不会真用纪律约束麾下。
不过当下反正要等周仓情报,视线所及也并无动静,他倒愿意和黄忠闲扯。
否则如刘协那般,为了祖宗基业薄情寡性,硬给自己逼成了孤家寡人。
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何意趣!
“此事末将懂了!”
黄忠缓缓向前策马,边走边道:“末将为了延续香火,生怕战死后连个上坟烧纸的都没有,这才饥不择食!但主公年轻,所以才会挑食!可惜唐瑛经历如此,换了谁能笑得出来呀!”
他对此倒颇有感触,之前幼子差点病死时,谁想让他笑,简直就是逼他砍人!
“这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你又不是菩萨!”
陆远同样缓缓策马向前,漫不经心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天下百姓不如意者,也是十之八九!我们哪顾得过来那么多,能给百姓抢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他们都在闲聊,实则却都是等得有些心急!
半个时辰了,周仓竟然毫无动静,此事太过反常!
已经走出五里,黄忠搭着手帘向前观望一番,挠着头皮憨笑:“主公,要不令大军前移十里吧,迎一迎小黑!”
他虽然为人混账,但上了战场,却毫不含糊。
一路检查,毫无收获,没有任何斥候留下的痕迹。
这就明显异常了,让他难免担忧!
“不必,我军地势最适合伏击,不宜乱动!”
陆远眸光毅然:“斥候军千人,还不至于被人全歼,连个动静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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