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扬州军营!
夜色已深,军营内一片宁静!
这是徐庶统领征北军待命之地,此刻冷冷清清!
反而黄河沿岸,轰隆隆作响,排山倒海如雷鸣!
两万五千征北军将士呼啸战马,沿岸疾奔!
铁蹄咆哮,秋风瑟瑟,如怒龙席卷!
徐庶腰佩宝剑,身披大氅,纵马在大军最前!
如果单看其姿态,绝对是扬州军中难得的儒将!
甚至领兵驻扎在外,也还在为老娘养着禾花雀,更是天下罕见孝子!
不过徐庶眸光深邃,刚毅冷峻,却可看出其人心志如铁,绝不会为外物所动!
夜色下的眸光,不时暗吐几分凌厉杀机,更可一窥其人心境!
一旁的甘宁领会最深,也自是心头了然!
这位扬州铁蹄中,武艺最弱的统领,实则杀心最重!
一路铁血杀伐,场场都是歼灭战,手上从未留过活口!
即便扬州急需青壮民力!
即便主公为此,也曾多次招揽降卒!
不过徐庶领兵,却始终未改初衷,绝不留一丝隐患!
这与许褚的暴躁,黄忠的冷漠,甚至他这个曾经杀人越货的水贼完全不同!
徐庶与他海军统领周瑜一样,杀伐果断下,只是冷静和理智!
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这才是徐庶所奉行,并为扬州大计坚定不移的宗旨!
此次徐庶统领征北军西进,奉命截杀河北乱党,也同样有此心志!
全体大军雷霆奔走,出战以前,就已带足了箭矢与火油!
甚至还令他海军陆战队备战,务必保证大军补给!
显而易见,徐庶是奉行不死不休的军令,志在一路追杀敌军进武威!
当然甘宁此刻暂领海军,倒也无需听从徐庶军令!
不过海军封困黄河,结冰以前,根本毫无破绽!
而甘宁逗留海军,也只能终日传递军报,无所事事!
反而海军陆战队的意义之一,就是扬州铁蹄最灵活的后勤补给!
甘宁志在建功,倒也并未在此事上纠缠,当即令海军陆战队登陆押送军资西进!
无论火油,箭矢,还是大军肉食,应有尽有!
而甘宁自己,却已单人独骑,混进了亲卫军中!
有心借助此战,再建新功!
毕竟他上次斩杀卫氏亲族,虽然主公并未表态,却也令他暂领海军!
这就是主公态度,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平白血战!
否则周泰那等蠢货,何德何能,可以统领亲卫军!
甘宁一路纵马,心思飘渺,转而又盯上了滚滚黄河!
念及海军事宜,心思也回到了大战本身!
“可惜,我海军战船,进不了这狭窄河道!”
甘宁感慨:“之前末将也曾向主公谏言,造一些小型楼船,只保留野驴威力,可惜主公始终没有回应!否则此次大战,我军何必衔尾追杀,直接堵在上游全歼他们就是!”
大汉荣光号体积太大,在九曲十八弯的黄河中,到达河东就已是极限!
不过他谏言的小型楼船,却可纵横于大汉所有河道!
虽然会丧失体积上碾压敌军的优势,但野驴的威力已经足够!
实则周瑜之前两次海战,赤壁大战和东海大战,都只是练兵而已!
真正的灭国大战,覆灭安南与柔佛时,只动用了野驴!
而他们此次西进,之所以要衔尾追杀,也是因敌军人多势众!
河北二十九万大军,他们只有两万五千铁蹄,终究难以正面作战!
只有兜着敌军屁股追杀,才可让敌军无法形成合力,以便从容进退!
但如果能有他谏言的小型楼船,就根本无需这么麻烦!
只要敌军进了河道,就只能是砧板鱼肉,无从逃亡!
他海军完全可以借助黄河支流,迂回包抄,将黄河两头堵死!
海军野驴发飙,同时向中心发射草木火球,自可将敌军烧得船毁人亡!
甚至以野驴飞石六百步的射程,黄河两岸,都将成为一片赤土!
即便敌军想要遁水逃亡,也根本无法上岸,只会憋死在水中!
甘宁念及此事,也不由在心中暗道可惜!
“你可知你们海军,为何要以大汉为名,以海立军!”
徐庶却是目光隐晦,清清淡淡:“主公从未想过,以你们海军夺取天下!海军志在汪洋大海,像倭州,夷州之类!此事周瑜比你想得通,也是周瑜强于你的眼界和格局!”
甘宁怔了怔,老脸一绷,语气冰冷:“此事何需你说,我同样志在大海!只等关中大战结束,我就会请命远征,洗劫西域狮子国!呃不对,是斯里兰卡!”
他之前自称末将,实则只是自谦!
毕竟他隶属海军,与徐庶并无从属关系!
只是徐庶资历比他老,战功比他多,武职比他高而已!
不过被徐庶如此明显的对比,也还是让他老脸难堪!
好在主公之前就曾说过,海军陆战队的意义之一,就是海上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是商路,但他和主公一样,都喜欢无本生意!
其中西域沿海的狮子国,即斯里兰卡,则首当其冲!
而且当下狮子国客商往来不断,时机正好!
他随意抓几批西域商船,就可得到向导,直扑西域!
只要得到海图,他海军陆战队今后行动,也会方便很多!
自可往来西域,劫掠不断!
当然这是他的水贼想法,具体还需请命行事!
“这是你们海军内部之事,我倒无意理会!”
徐庶眸光清冷,云淡风轻:“不过你们海军陆战队,护卫疆域已达柔佛港!那你就该知道,我扬州民力窘迫,恐怕还无法支撑你们海军,同时四路远征!”
甘宁眉头一挑,忍不住心头狂骂!
这个斯文败类,无耻屠夫,竟然还有脸提扬州民力!
这厮此战追杀乱党,只要箭矢和火油,显然也没准备留手!
相比起来,他这个杀人越货的水贼,不知要善良多少!
起码他以往行事,只图财货,不图人命!
至于扬州民力情况,他才懒得考虑!
反正主公已有暗示,海军陆战队,愿任务不变!
何况海军远征,向来都是满载而归,又不是劳民伤财!
这时,甘宁耳根一动,猛地极目远眺,神色一亮!
“将军快看,追上他们了!呃对,你目力不够!”
他隐约看到,远方一道模糊长龙,蜿蜒而行!
当然真正敢让他确定的,是黄河支流的汾河,在此处的波澜变化!
这于他就已是明证,汾河上游,有大量船舰航行!
“传令!大军缓行,保持战马体力!”
徐庶神色一凛,当即下达军令,随即嘿嘿一笑:“我虽目力不够,耳力不及,但把你调到身边,你不正是我的耳目?”
他是随意调侃,大军却在军令下渐渐控制马速!
这是为了接敌时,保持住战马的足够体力,以便从容应对敌军反击!
毕竟河北敌军是逆流而上,无论如何,也不如他们的速度!
征北军速度渐缓,前方河道内的朦胧敌军,却在渐渐清晰!
敌军无边无际,溯流而上,正如一道蜿蜒长龙!
甚至西风凛冽,已将敌军的嘈杂,汇入他们耳中!
显而易见,敌军同样发现了他们的追踪!
终于,两支大军接近!
敌军简易楼船上的火光,已让征北军将士,能看清一张张惶恐失措的惊容!
最为关键的,是临时建造的楼船,并无投石机与重弩!
“传令!”
徐庶猛地一拔宝剑,声嘶力竭:“全军跑马六十里,无论军阵,自行杀敌!”
扬州军有极多军阵,可以保证对阵间的稳健!
甚至被枪骑兵的冲锋近身,也能防守反攻,让敌军骑虎难下!
只是稳健之中,难免会丧失杀敌效率!
即便是以杀伐称最的车悬,也需将士们互相协作!
不过当下徐庶所见,是敌军少有防御,对他们完全毫无威胁!
简直如同一群待宰羔羊,只等他们尽情屠戮!
如此局面下,由各级领兵校尉组织,自行杀敌,自然效率最快!
甚至一举陈兵六十里,目力尚不能及,也要先截杀下敌军一段尾巴!
军令下达,征北军将士当即响应!
一路如狼似虎,沿岸奔行,风驰电掣而去!
一共两万五千将士,几乎一步一人,迅速沿岸铺展!
一支支利箭毫不犹豫,在战马奔行中射出!
“嗖!嗖!嗖!”
利箭当空,勾魂索命!
将士们刚一接敌,跑马而过,却都对敌军尾部战船来了一箭!
“吱嘎嘎……”
顷刻之间,敌军最后方一艘战船,当即遭遇了全体征北军将士的蓄势一击!
毫无任何抵抗,战船瞬间倾斜,吱嘎嘎打着旋,沉没河底!
惊叫声乍起一瞬,戛然而止!
身披甲胄的敌军,水性再好,也毫无生机!
徐庶目光凛冽,轻声呢喃:“每艘三百敌军,一共千艘楼船,看来终究无法全歼……”
甘宁不自禁打个激灵,这个屠夫竟然还想着全歼?
哪怕敌军毫无反击,他们又哪来这么多箭矢和火油!
能否成功挡住敌军上岸,剁掉敌军六十里尾巴,还未可知呢!
这时,征北军将士射出蓄势好的军弩,已经纷纷重新上弦!
不过此次箭矢,却已是缠着油布的火箭!
一支支利箭当空,如同无数道烟火,格外璀璨!
一个个火葫芦当仁不让,尾随而去,却狰狞至极!
一道道惊恐声同时响起,歇斯底里,此起彼伏!
“快!脱去甲胄,遁水逃生!”
“快通知将军,来的是扬州小白脸,吃人不吐骨头!”
“兄弟们莫慌,主公会在上游登陆,击溃扬州狗贼!”
“稳住!我们有百万大军,我们能赢!”
“张三爷呢?张三爷还没醒酒?那老子就放心了!”
无数声音之中,利箭当空坠落!
火花点点,却杀机无限!
“砰!砰!砰!”
一个个火葫芦终于炸进楼船,溅起遍地火油,彻底掩盖了船上任何杂音!
大火骤起,凶威无限!
火舌吞吐,在空中摇曳,很是绚烂!
河面上瞬间亮如白昼,热浪扑面!
不过真正致命的,却是浓烟滚滚,让人无处呼吸!
一艘艘楼船吱嘎嘎解体,带起一朵朵漩涡,逐次沉没!
这是征北军雷霆一击,出其不意之下的战果!
大军向着六十里外跑马之间,就已射沉了敌军数十艘战船!
一路摧枯拉朽,犹如飓风过岗,寸草不生!
而且随着大军西进,如此局面还在继续!
一艘艘战船相继被点燃,毫无还手之力!
一道道凄厉惨叫,在浓烟中沉默,渐无声息!
唯有河面风急浪高,水花滚滚,带起无数残骸!
终于,大军跑马之势忽然一顿,转而向着河岸外围奔去!
前方大量战船还在燃着烈火,依旧艰难转舵靠岸!
一队队军弩兵嚎叫着登陆,灰头土脸,却杀气腾腾!
甚至大量敌军身上还带着烧痕,或擦着箭矢,狰狞中惨不忍睹!
如同一群被激怒的鬣狗,奋不顾身,直扑征北军!
无穷无尽的冲锋中,嘶吼连连!
“杀光扬州狗贼,为小将军报仇!”
“先杀小白脸,再到关中斩杀陆扒皮!”
“军弩拼军弩,一命换一命,跟他们拼了!”
“刘大耳呢?他让我等下船迎敌,怎么自己跑了!”
“大耳贼的三弟,昨夜和淳于琼拼酒,想来是去醒酒了!”
“他娘的,大耳贼害死了小将军,主公必不饶他!”
喊杀声中,河北大军手执军弩,越来越近!
停泊靠岸的战船,源源不断,越聚越多!
相比于征北军一步一人的阵势,河北大军已达到一步三人!
而且后方的河北大军,已经换成了枪盾兵!
六十里河岸,一片肃杀!
一个个征北军老卒却迅速策马,列阵于河岸百步,井然有序!
一道道目光冷漠无情,立足原地,岿然不动!
一杆杆军弩换上新的普通箭矢,猛地指向来敌!
一支支利箭骤然发射,火光之中,铺天盖地!
同一时间,河北大军中的箭矢同时发射!
两支大军利箭攒空,在火光中交汇,闪烁着夺命杀机!
“噗!噗!噗……”
倏忽间,利箭坠落!
火光下的河岸,嘈杂之音骤起,血腥瞬间扑鼻!
利箭透体声,甲胄撞击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陡然混作一体!
军弩坠地,横尸遍野,鲜血汇聚,只在同一时间!
不过惨绝人寰之地,却只有河岸一边!
征北军将士二十步前,只有一支支射空的利箭,钉在泥土里箭尾颤颤!
新式军弩与制式军弩之间,二十步射程的区别,已成了致命射程!
即便双方反应一致,二十步射程,依旧是战场上的权柄!
然而征北军将士却并未停顿,军弩上弦,利箭发射,毫不犹豫!
一轮轮利箭层出不穷,不断在敌军中炸落,溅起一朵朵刺眼血腥!
一道道惨叫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一条条鲜血汇聚成的溪流,在寒秋火光中蒸着热气,如同人间地狱!
然而征北军将士却熟视无睹,丝毫不为所动,唯有利箭不断!
一双双冷漠的眸光汇聚,同时盯上了敌军中的枪盾兵!
战场杀伐,你死我活,唯此而已!
大军后方,甘宁紧紧攥着手中绣春刀,盯着前方杀伐,目光稍稍呆滞!
终于忍不住侧目盯向徐庶,语气略显狰狞质问:“你……还不快去指挥?”
“他们本就是最好的战士,临机应变,无需我画蛇添足!”
徐庶面如止水,清清淡淡:“如果是大黄等人,自可临阵布兵,效率更快!而我临阵经验不足,却只能专注大局!”
甘宁一怔,这厮还肯承认自己不足?
不过当下关键,却根本不是这个!
大军主将,不是得身先士卒,指挥战事吗!
可全军两万五千将士,竟然只有领兵校尉在前指挥!
这个小白脸主将,简直胆小如鼠,狗屁不是!
可恨他隶属海军,终究有心无力!
他刚想到此处,前方突然火光一闪,让他忍不住侧目望去!
入目所见,却让他不禁又是一怔!
敌军中,一队队枪盾兵缓缓靠近,企图以盾阵攻击征北军!
征北军将士,却是径自射出一支支火箭,叮叮当当射在盾阵上方!
虽然没有杀敌,不过随着后续的火葫芦炸裂,却以烈火将一面面盾阵定在原地!
火光连片,与河面上的战船烈火,交相辉映!
好似征北军在河岸上,又点燃其无数道篝火,直连接到视线尽头!
无需多想,烈火炙烤下,盾阵必然难以持久!
一旦盾阵崩溃,数十步外的长枪兵,面对来去如风的弓骑兵,就是砧板鱼肉!
徐庶目光一瞟,淡淡一笑:“看到了吧!我军将士,对付这种寻常军阵,根本无需我去画蛇添足!”
甘宁闷哼一声,面无表情:“还不就是胆小如鼠!”
他不屑多言,不过前方河岸,却喧嚣骤起!
一杆杆长枪忽然铛啷啷坠地!
一面面盾牌同时砰砰砰躺平!
一道道央求声沸腾,不断向前蔓延!
“将军,我们愿降,如今只求一命!”
“将军,大耳贼说了,扬州规矩,人人都可既往不咎!”
“将军,我为青州千夫长,愿为将军招降麾下!”
“将军,俺也愿意招降麾下,一起去扬州种地!”
……
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转变,唯有惶恐不安!
被烈火困在岸边的河北敌军,纷纷放弃盾阵,就地归降!
甚至为显诚意,已经主动远离了自己的兵器!
甘宁神色一亮,郑重抱拳:“将军,先留五千将士,我令海军陆战队兄弟前来纳降!战事紧急,将军带上几个有用将官,继续追敌即可!”
他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不过他们此战目的,是志在拦击河北二十九万大军!
如果只是衔尾追杀,显然不可能斩尽杀绝!
反而瓦解敌军的最快办法,就是逼降敌军!
当下有人愿意主动为之,自是称心如意!
“打不过就降,天下哪有这般便宜道理!何况我只能专注大局!”
徐庶却是目光平静如水,语气无波无澜,挥剑一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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