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轱辘声从身边碾过,江星烟心中嘀咕。
这位恐怕就是一月前开坛求雨的仙人。
入春后,京城便没下过雨。
眼看春苗受旱,谷物不登。
一位白发仙人以自身寿数为引,逆天道,求来好几场甘霖,解了燃眉之急。
圣上大喜,亲封为当朝国师,掌钦天监,可自由出入紫禁城。
国师向来低调行事,今日冒死打断早朝,定是有大事发生。
萧傲果然正色起来,免了众人的拘礼。
起身后,江星烟才看到那位神秘国师的背影。
白发么?
她的记忆回溯至幼时。
两岁刚过,她的母亲就香消玉殒。
外祖父怜她年幼,给她找了很多玩伴。
其中就有一个小哥,比她大六岁,一头白发。
平日里,他总用幞头包着。
那天江星烟失足掉下池塘,是他拼命救她上岸。
出水时,幞头掉入水中,露出雪白的发丝。
她看呆了。
小哥还担心她害怕,好几天没敢见她。
其实,她很喜欢那样白的头发。
后来,外祖父遣散家仆,只身带着她,跟着霍辞从江南来到京城,她便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哥。
随着年岁增长,小哥的容貌逐渐模糊。
只有那在阳光下闪烁着绸缎光芒的一头白发,在她心中,永久存储了下来。
“……屯,囤也。
此时应广积粮,强练兵,做好准备,万不可有半分松懈。”
萧傲若有所思:“北洛当真会不顾及两国利益,弃万千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兴兵来犯?”
云淳风不急不躁,轻摇羽扇,唇角带笑:“圣上何不派锦衣卫前去一探究竟?”
萧傲沉默。
一群文官心中腹诽云淳风装相,面上却是恭敬的很。
自从有了国师,圣上对他们的倚重明显变少了。
他们可不能争风吃醋,再失圣心。
武将们也很不屑。
这些个装神弄鬼的手段,哪里比得上他们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功绩?
再说了,平日里就他最针对霍将军。
削弱兵权、克扣军饷,都是他提出来的。
这次要用到霍将军了,就来当好人。
嘁,他们才不会领这个情。
江星烟不明就里,只明白霍辞现在还不会被罚。
因为又要起战事了,他还有用。
她来不及失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和霍辞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
总不能让她上战场吧?
她除了看账本,可什么都不会嗷。
“……霍爱卿!”
旁边的禁卫军统领偷偷戳了戳江星烟,她这才意识到皇上是在叫她。
她竟然走神到皇上叫了她好几遍。
江星烟赶忙跪下请罪:“圣上息怒,臣方才在想若是起了战事,该当如何应对。”
萧傲无语。
别以为他没看到方才霍辞脸上的表情。
怎么看怎么像遇到难题的女子。
鼓着腮帮子,蹙着眉,就差用手托腮了。
哪里还有半分儒雅将军的气质?
萧傲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发火的冲动:“霍爱卿不妨说说,军饷告急一事怎么解决吧。”
江星烟头都大了。
她如何得知军饷是怎么回事。
刚才自己还说在考虑战事,现在开口说不知道,可是欺君的大罪。
在萧傲灼灼的目光下,江星烟飞速思考。
军饷就是粮食,粮食要用银子去买。
军饷告急的意思不就是,国库里没银子了?
要说银子的话——
有了!
江星烟眼睛一亮,抱拳拱手,难掩兴奋:“我有——咳,臣夫人曾是江南首富江氏遗孤。
她外祖父在京城留给她几十个铺子,一年的流水至少有几百万两银子。
臣让她拿出一半补贴将士们,自然可缓解军饷告急一事。”
萧傲挑挑眉:“哦?就是当年救了霍爱卿,又帮你招兵买马,成立霍家军,杀回北洛,替老将军报仇的江家?”
江星烟喉间苦涩:“是!”
所有人都记得的。
只有霍辞忘了。
忘了外祖父如何散尽大半家财,帮他四处奔走,筹集钱粮军队,打造兵器装备,助他报杀父之仇。
外祖父唯一要求,就是让他好好照顾她,千万别让她受委屈。
江星烟低头忍下眼泪。
怀中的小丫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
似乎在说阿娘别哭。
好在,她还有小丫。
等她摆脱了霍辞,她也可以和娘一样,去父留子,好好把小丫拉扯大。
江星烟的提议堵住了文官跃跃欲试的嘴。
他们还等着霍辞说不能消减军饷后,狠狠地怼他一顿呢。
谁成想,人家花的是自家夫人的嫁妆钱。
完全不按套路来。
文官悻悻,武官感动。
霍将军真是吾辈楷模啊!
萧傲也满意地点点头:“江家既有此忠君爱国之心,朕便奉霍江氏为二品诰命夫人,与霍爱卿同享俸禄。”
江星烟再次拜倒:“臣谢主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被封,但比起婆母的一品诰命还是低了一头,依旧直不起腰来。
坐在素舆上的云淳风空灵开口:“圣上,不才以为,若是加封霍将军为一品大将军,对北洛不失为一种敲山震虎。”
萧傲想了想,国师所言,不无道理。
况且,霍辞兵权在握,一品和二品又有什么关系?
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好让霍辞更加卖命。
“好,就依国师所言,加封霍爱卿为一品镇北大将军,其妻霍江氏亦为一品诰命夫人。”
幸福来得太突然,江星烟差点忘记谢恩。
还是在旁边禁卫军统领的提醒下,才五体投地,再拜圣恩。
前几天,她还是被婆母磋磨的受气媳妇。
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和婆母平起平坐的一品诰命夫人。
更重要的是,有了圣谕,她便能正大光明地从婆母是手中,要回自己的铺子。
正可谓是双喜临门。
武官们性子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国师今日还办了点人事。
文官们就不同了,他们双双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国师今日是撞鬼了吗,怎地对霍辞这般好?
萧傲把江星烟的欢喜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好笑。
不过一点有名无实的赏赐,就能让「他」如此情绪外露。
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子,哪儿又有那么重的心机了。
霍辞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只要刀柄握在自己手里就好。
一场早朝下来,除了御史台一群人黑着脸出去了,其他人都很满意。
江星烟仿佛走在棉花上。
一路都是冲她贺喜的同僚。
她一一谢过,刚要迈步走出太和门,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住。
“霍将军,请留步。”
江星烟转身一看,竟是国师身边的那个小道童。
他捧着一摞书,书上还放着一枚锦盒。
“霍将军,我家先生说了,盒子里的药丸有防风镇惊驱邪之用,可问过孙太医后,给令爱服用。
这些兵书亦是我家先生赠予将军的,还望将军细细研读。”
道童看她怀中有小丫,不好拿这么多东西,便跟着送到了门外,交给辛追才作罢。
江星烟心想:国师人还怪好嘞。
辛追眯起眼睛,防备地看着道童离开的背影:“将军,他不是国师的人吗?给咱们这么多东西作甚?”
江星烟意气风发地上马,随口回答:“国师差人送来的兵书——”
哗啦!
她话还没说完,辛追就抱起书扔在地上,还啐了一口。
“我呸,黄鼠狼给鸡拜年,还真没安好心。
将军,他这不是笑将军你不会兵法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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