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追手里提着一小笼包子,等在将军府门口。
他心里盘算着:今日将军若是给他带螃蟹小饺,他就能享一享口福。
昨天太饱了没吃,提回军营,都便宜了那群饿死鬼托生的臭小子。
差点没把食盒都抢得吃了。
若是将军忘了没带,他也不会饿肚子。
这两手准备,简直是万全之策,
辛追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就看到「霍辞」气冲冲地从府中走出。
怀中依旧探出一个小脑袋,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将军今天空着手,辛追虽然有点失望,但庆幸自己买了包子。
他笑嘻嘻地打开食盒,正准备吃,一双大手伸过来,把食盒整个提了过去。
辛追懵了,一抬头,将军赞赏地看着他。
“不错,难为你还想着你家将军。”
说完一跃上马,把包子递给小丫一个,剩下的「他」全吃了。
被宝珠那么一闹,江星烟哪里还有心情去主院吃饭。
但丑时已过,再让布菜来别院已是来不及,只好带着小丫闷头去上朝。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当即原谅了辛追昨天的冒犯。
两手空空的辛追感觉天都塌了。
他跟着将军十几载,从来没有挨过饿。
哪怕是征战沙场,都是吃饱了才去。
没想到现在,他三天能饿九顿!
这一定是个假将军!
辛追愤愤地想着,他必须得揭开这人的真面目!
昨天回军营,百夫长们凑在一起讲志异鬼怪。
一人说他小时候,村里有人三更天从坟地经过后,回家就变了个人。
好好的小伙子,竟然坐在镜子前描眉画眼,还穿着自家媳妇的衣服。
把一家人吓得够呛。
最后找来大观音寺的大师才给治好的。
大师说这是被孤魂野鬼给附身夺舍了,面儿上还是这个人,里子早换了。
辛追瞬间就想到了将军。
难道将军的里子,也被换了?
咕咕。
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
辛追看着「霍辞」去上朝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饿我是吧,咱们走着瞧!
江星烟突觉一阵阴风从后背袭来,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看到一脸怨念的辛追。
这小子指定有点毛病。
她没工夫管他在想什么,马上要上朝了,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昨天,萧傲写好圣旨后,心里就有点嘀咕。
他怎么能仅凭「霍辞」的一面之词,就给「他」这么大的封赏。
若是霍江氏拿不出那么多的钱粮又该如何?
总不能收回成命吧?
这让他堂堂天子的脸面往哪儿放?
今日早朝,萧傲没让苏胜说话,一来就提点「霍辞」:“霍爱卿,军饷之事,迫在眉睫。
昨日锦衣卫探查得知,北洛的商队,早已经在暗中买粮多时。
有的甚至还买了铁器、布帛、皮革。
真是狼子野心,防不胜防!”
萧傲心中暗叹,满朝文武,只有霍辞是他唯一的仰仗。
三年前,北洛横空出世一位天才少年将军——拓拔鸿雪。
两天之内,大破十座城池。
扬言月余即可灭了西周,嚣张至极。
霍辞舍下新婚燕尔的娇妻,披甲出征,十万霍家军不但收复失地,还直直打到北洛国都城下。
北洛国主连夜求和,奉上金银玉器无数,缔结五年友好盟约。
说到底,是西周亏欠了霍辞的。
文官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安静得像一只只鹌鹑。
平日里吵着闹着要弹劾霍辞,如今屁都不敢放一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皇上算旧账,让他们随军。
那可真是有命去没命回啊。
武官们没有洋洋得意,面上一阵羞臊。
非是他们无能,实在是那拓拔鸿雪用兵诡谲,实难抵御。
若不是有霍小将军,他们岂不是要做那亡国奴?
江星烟感受到朝堂上微妙的氛围,才知霍辞对于西周的重要性。
她低头颔首,敛去眸中不甘,将昨晚想好的计策娓娓道来。
“回禀圣上,臣不才,私以为北洛商队定不敢在大小商铺,明目张胆地收购粮草铁器。
只是跟农户零散地交易,实在不足为惧。”
江星烟从袖中拿出几张铺子的契书。
“圣上请看,臣妻有四个杂货铺,可以其为幌,大量购入米粮。
并放出口风,言明官府将严惩私下买卖粮食,若能指定商铺出售,每斗米可多得一倍的价钱。
如此,北洛商队于百姓散户手中,再无法购得粮食。
此时,我们将收来的米粮,筛选出上中下三等,将最劣等的粮食,以十倍的价格,售给北洛商队。
他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百官默然。
这人怎么回事?
精通兵法也就算了,怎么从商之事也了解得这么透彻?
有个前江南首富的妻了不起啊?
萧傲接过苏胜递上来的契书,瞳孔微缩。
其中的两家铺子,就连他都有所耳闻,可见规模之大、实力之强,非是一般铺子可以相比。
江星烟继续说:“至于铁器、布帛、皮革,我们亦可统统提价。
这些原本就属各级府衙管控,流落民间的,不过是些残次品,北洛商队想买,就让他们付出成倍的代价。”
萧傲的心登时落回了实处。
“好!一切就依霍爱卿所言。”
龙颜大悦。
江星烟松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强忍住心头的激动。
只有将这些铺子重新握在自己手中,和离后才有底气。
“粮草之事有了着落,练兵一事也要抓紧才是。”
萧傲的本意是让霍辞在陪伴娇妻爱女之余,别忘记训练将士们。
不成想,堂下的「霍辞」竟直接拜倒在地:“臣明日就驻扎在军营,安心练兵。”
萧傲轻咳一声:“倒也不必如此——”
“圣上,食君禄,忠君事,何况军国大事乎!
臣必当殚精竭虑,精忠报国,不敢有半分懈怠!”
萧傲无奈。
臣子是个工作狂也挺让人为难的。
他不知道的是,江星烟在心里已经感谢了他八百遍,就差给他烧高香了。
钱多事少离家远,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吱呀!
太和殿的门又开了。
熟悉的松木香气和素舆的车轮声,让文官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上朝了。
第一次是受封,第二次是昨天。
武官们也在心里嘀咕。
国师这两天未免来得也太勤了些。
云淳风对百官诧异的目光视而不见,轻摇羽扇,唇角勾笑,缓缓出现在垂眸守礼的江星烟面前。
江星烟看着脚尖前突然停下的车轮,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让国师看出什么端倪了吧?
她心中忐忑,缓缓抬起头,只见面前那人坦然自若地坐在素舆上。
尽管眼上蒙着一层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但还是隐约可见眼角的泪痣。
给那双闭着眼依旧妩媚动人的桃花眼,更添一丝诱惑。
可他周身气度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实乃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岭之花。
江星烟看呆了。
这位国师,她曾见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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