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一身戎装的小米意气风发地整装上马。
细看的话,就能看出,这位不正是被车鸿罗一箭射死的带头大哥吗?
一旁的车鸿罗连声惊叹:“这、这位小兄弟前途不可限量啊!
真是扮什么像什么。
之前中箭倒地的时候,老朽还担心是不是真的射伤了他。
还有昨日的小叫花,老朽竟一点没瞧出来不对。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得不服老啊!”
正午目睹了戏耍北洛整个过程的素墨,嘴角抽了抽。
车刺史,你也不遑多让啊!
那情绪饱满的,他都有点怀疑,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整个人紧绷到,手都没从剑柄上放下来过。
难怪北洛能被他骗到现在。
江星烟纵马跃至阵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仅仅是用眼神扫过每个人坚毅的面庞,所有霍家军就已经心潮澎湃。
“今夜,必胜!”
*
心中确认霍辞死了后,两座山的校尉,大宴所有铁浮屠将士们。
“多亏了诸位壮士,为咱们北洛除了心腹大患!
从今往后,咱们北洛夺取西周城池将易如反掌!
今日提前开宴,一是诸位壮士的庆功宴,二是为明日对西周全面开战,鼓舞士气!”
一个个铁塔相仿的壮士,列立两席,抱拳拱手,瓮声瓮气道:“多谢校尉大人,我等必将全力以赴,誓当覆灭西周,振我北洛之威!”
铁浮屠一身铁甲足有七八十斤,身上不四棱子起筋线,一团精神不开满,没点把式,担得起来吗?
要养得如此壮硕,每日的饮食必得是普通士兵的四五倍。
校尉们看着他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心中很是欣慰。
这么壮实的汉子,也就只有他们北洛有了。
“壮士们,别光顾着吃啊,这儿还有上好的佳肴。
咱们北洛的汉子,非得要喝他个天昏地暗,才有力气杀敌不是?”
十几个铁浮屠战士互相迟疑了一番:“可是,拓跋将军说过,军中禁酒,违者可要斩首的。”
校尉满斟满饮,继续劝酒:“哎,如今可是庆祝的日子,哪儿能不饮酒呢!”
另一个也劝:“诸位壮士立了天大的功劳,就算是拓跋将军在这里,也要亲自给各位敬一杯酒啊!”
铁浮屠们本就为首战告捷,还把霍辞打成的重伤,沾沾自喜。
要知道,那可是连拓跋将军都敌不过的霍阎王啊!
当初把他们一路打到王都城下。
若不是大夏的使者从中劝和,说不定现在已经没有他们北洛了。
这样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王,就这样死在了他们手里,谁能不得意?
等拿下西周后,他们几个可是能平分十座城的奖励。
想想都让人心驰神往、喜不自胜。
人逢喜事精神爽,吃的也多,喝的也多。
不知不觉间,眼前就已经开始迷迷糊糊。
“怎么有两个坎山校尉了?”
“说什么呢,明明有四个。”
“不对,侯山校尉都有八个了。”
“嚯哈哈哈,不管几个,都给老子来喝酒!”
看那他们志得意满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每个人都打了霍辞一狼牙棒。
他们早已经忘了,自己能享受到这些,都是那个真正的勇士的功劳。
可他为此命丧黄泉,他的战友就坐在他的尸骨上,邀功享乐。
“校尉大人,不好了,山下、下攻上来了!”
两个校尉也喝得不少,酡红着醉脸,大手一挥:“怕什么!霍阎王已经死了。
咱们还有这么多铁浮屠壮士在这里,谁来都是一个死字!”
“就是,某愿前往退敌,不用铁甲,亦可击杀这些散兵游勇!”
“对对,没了霍阎王,所谓霍家军,不过是一群无头苍蝇、冢中枯骨耳!”
“兄弟,你我同去,给他们点北洛勇士的震撼瞧瞧!”
两人喝得脚步虚浮,勾肩搭背,走出营帐。
有喝得少的,此时恢复了几分清明,心中涌起一丝骨子里的恐惧:“校尉,要不要派人出去看看,那毕竟是霍家军。”
校尉本想推拒,可转念一想,霍家军一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给他们的将军报仇的。
俗话说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坎山校尉推了推侯山校尉,不成想那人早已喝得像一滩烂泥一样。
他只好亲自出去喊人。
“壮士们不必担心,继续吃好喝好,我亲自给咱们前去探查一番,也算是对弟兄们有个接应。”
他施施然走出营帐,本以为会看到霍家军无头乱撞、死伤惨重的画面,却不想,一眼看到的是漫山的火光,和在火光中无比突出的一个人——「霍辞」。
校尉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了一番。
马上那个冲杀在前的人,不是「霍辞」,还能是谁!
“鬼、鬼吗!”
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霍辞」举手一刀,把和他一样愣在当场的壮士头颅斩下。
鲜血喷在「霍辞」脸上,让「他」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熟悉的画面,使得校尉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头顶。
方才喝的酒都作冷汗出了。
霍阎王没死!
他竟然没死!
没有一个北洛将士不熟悉霍辞这番模样的。
浑身浴血,眼神凌冽,杀人如麻,势不可挡。
求生的欲望让校尉转身拔腿就跑。
他还算有点良心,没忘记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从后山撤回北洛!快!”
一些还在睡梦中的北洛士兵,听得外面吵闹,撤退的号角声吹了又吹。
这才不情愿地爬起身,看到的是满目火光。
冲杀声近了、更近了。
所有人丢盔弃甲,再无一战之力,只想着逃!
从后山修好的吊桥逃回北洛,再一把火烧了它。
只要霍辞后背没长出翅膀,就追不过来。
本着这一求生的信念,在坎山后的侯山士兵,一半得以撤退。
坎山上也逃出来一些科头跣足的零星士兵,全都混在一起,往后山的吊桥涌了过去。
“别挤啊!”
“你在后面你能不挤吗?”
“前面的快点啊!霍阎王追上来了!”
几百人挤在窄窄的吊桥上,走又走不快,退又退不回。
正在焦灼时,有人察觉出了不对劲。
“大家快往河床上跳啊,下面都干了,可以直接跑过去的!”
一句惊醒梦中人。
北洛士兵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跳下吊桥,就地一滚,往对岸奔去。
“喂,你们砍断吊桥,也跳下来吧,千万别让霍阎王追上了!”
大部分士兵现在已经不会思考了。
基本上有人说什么,就怎么做。
寒光一闪,吊桥哗啦啦掉了下去。
所有人都落在河床上后,就看到「霍辞」横刀立马,站在了岸边。
北洛将士狂喜。
等他们逃回北洛后,一定要好好感谢方才急中生智的那位哥们。
有人得意之下,竟吹口哨挑衅「霍辞」:“霍将军来晚一步啊,下次记得再快一点。
我们走了,不必相送!”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很容易笑出声来。
看着北洛将士们边笑边跑,江星烟也勾起了嘴角。
猛然间,有人动了动耳朵:“你们听,什么声音?”
上游的轰鸣声犹如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北洛士兵们全都呆愣在原地。
那似乎,是水的声音。
“快跑啊!”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拔腿就跑。
坎山校尉混在其中,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一脸。
如果他能不那么托大,早早派人前去上游,查看一番就好了。
所有人都知道跑不脱了。
那可是势如千钧的洪水啊!
此时此刻,但凡带点脑子的,都能想明白。
什么河水干涸,什么上天降罚,全都是等他们把脖子伸进去的圈套!
哗!哗!哗!
宛若野兽咆哮一般的洪水,瞬间吞没了一切。
这一刻,那些北洛士兵存在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
连他们的尖叫都吞吃入腹。
只剩一条浑浊的河流,不住往东奔腾。
高立岸边的江星烟,被溅了一身水。
她不躲不闪,勒紧了缰绳,沉默着立在岸边。
逝者如斯夫。
忽然,她看到对岸同样有一个人骑马立在岸边。
白盔白甲白马,眼神犀利如鹰,直勾勾地望向她。
江星烟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人一定就是霍辞的死对头,拓拔鸿雪。
拓拔鸿雪看着自己功亏一篑的部署,对霍辞的仇恨与畏惧更深了一层。
吾之宿敌,你又赢了。
可我,未必会一输再输。
我们,来日方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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