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和阿娘以这种方式再见。
这都多亏了云哥儿。
江星烟赶忙拭干泪水,过去牵住云哥儿的手,将他带在阿娘面前。
“阿娘,他就是云哥儿。”
江非晚慈爱地笑着,冲着云淳风点点头。
“云哥儿,你对烟烟很好。
今后,我们就放心把烟烟交给你了。
她从前受了很多的苦,你要好好对她。”
江非晚的声音有种强压哽咽的颤抖。
云淳风恭敬地再拜在地。
“谨遵丈母教诲,云哥儿一刻不敢忘,定要将大小姐捧在心尖,悉心照料。”
江星烟羞涩红了脸,低头轻轻捏了捏云淳风的手掌。
呆滞在原地很久的上官寒山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径直飞过来,紧紧抱住了江非晚的玉雕。
尽管怀中是清冷温润的玉质,可总比虚无缥缈的魂体要好太多。
他双眼的热泪顺着脸颊滚落,口中只喃喃着两个字:“晚晚。”
坠花道长眼看事成礼毕,给其余众人使了眼色,全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家人方才团圆,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
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就不杵在里面当木头杆子了。
等待他们的,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那便是给相熟之人发送请帖。
时间紧迫,与江千金相熟之人大多在京城,必须要在今夜之前送去请帖,才能让他们恰好在大婚之日当天赶来吃喜酒。
这可难不倒六师兄无眠道长。
他最喜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前几日改良的送信小人儿正好能派上用场。
只见他用一张符纸,连剪了很多手拉着手的小黄人。
剪落了之后,好几个小人粘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的,还用另一张纸给它做了一个小背包。
于是,比寻常符纸小人儿大一圈的符纸大人儿横空出世。
它背着背包,里面放着给京城所有相熟之人的请柬,随着一阵清风,不见了踪影。
*
江星烟走后,拓跋鸿雪信了辛追的话,把几十根带着尖刺荆条背在身上,跪在太医院门口,负荆请罪。
哪知道人家孙太医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拓跋鸿雪浑身鲜血直流,跪在大太阳底下一整天,命都只剩下半条了。
可一到晚上,太医院就有人提着药箱出来,给他包扎上药。
不仅用的是上好的止血金疮药,还给他喂了十全大补丸。
要知道,这可是孙太医毕生所学研制出来的吊命药。
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在,也能保住性命,补上气血。
所以,本来身子骨就结实的拓跋鸿雪,白白受了一白天的罪,等到晚上一夜过去,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面色甚至看起来比负荆请罪之前还要红润了不少。
辛追搓着牙花子继续出馊主意。
第二天,他带着几个军营的弟兄埋伏在四周,只等着有人从太医院出来给拓跋鸿雪治伤时,把他拿下。
没想到,他们一拥而上时,人家甩手就是一包改良过的麻沸散。
用量之大,就算几头牛也能给药倒了,更何况他们几个没把人当回事的人呢。
等辛追和众将士第二天醒来时,被人扒得只剩下里裤,躺在深秋冰冷的青石砖地上,回军营就染上了风寒。
整日整夜的高热,脑子都快给烧坏了。
辛追竟然大晚上的跑去点将台上吟诗作对,吓得霍辞好几晚上没合眼,专门看着这群活宝。
请了好几个普通大夫,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通通束手无策。
最后没有法,只得把几个月的俸禄都交给了太医院,请出太医院的大夫来,这才见了效。
只是太医院的大夫开的药,一副比一副苦。
苦得让辛追觉得,小时候在数九隆冬天气,光着膀子练武都是一种甜蜜。
几个人尝了两天人间至苦,也算明白了过来。
这是孙太医在惩罚他们胳膊肘向外拐呢!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就再也没人敢给拓跋鸿雪帮忙了。
可是拓跋鸿雪这人,从前跟霍辞死磕之时,就有一股子轴劲儿。
如今为了孙崖香,更是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每天去跪,每天都换比第二天更粗的荆条。
后来,渐渐的更多的人都知道了他的事迹。
留在京都的北洛人不忍他们的将军被如此对待,纷纷跟着拓跋将军一起,背着荆条,跪在太医院门口。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到后来十几个,几十个,乌泱泱地跪了一地,把整条大街都堵住了。
萧重华没有办法,这才把孙太医和拓跋鸿雪宣进宫中,两相调和。
“孙爱卿——”
萧重华刚开口,孙邈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太和殿上。
他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一摘,放在一旁,气势如虹道:
“回皇上,老臣年迈,恐老眼昏花、身体虚弱,不能再为皇上、娘娘们诊治。
今太医院高手云集,后继有人,还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颐享天年。”
萧重华嘴角抽了抽。
孙太医,你说话中气这么足,哪里是身弱体虚的症状呢?
一旁的拓跋鸿雪一个头磕在地上,哽咽道:“求圣上赐臣一死!”
萧重华捏着鼻梁:“拓跋爱卿这又是何故啊?”
“当年,故国之军对霍老将军犯下非人的过错,微臣又与西周多年为敌。
两国战争,死伤无数,皆臣一人之错也!
今恳请圣上赐臣一死,以告慰西周万千将士们的英魂,也能消解西周百姓的怨气。”
萧重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孙邈。
只见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坚定了起来。
萧重华暗中叹了一口气,语气沉肃:“大胆!
当初之事,与你一个毛头小子何干?
再说了,两国交战,哪有不伤亡的。
这么说来,霍将军也必须得自裁于北洛百姓面前,才能消除两国百姓的隔阂了?”
萧重华散发出独属于皇家贵胄的威压,孙太医和拓跋鸿雪急忙跪伏在地,口呼:“不敢。”
萧重华清了清嗓子,各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又说道:
“之前接受北洛百姓投降时,已然重申过好几次了。
陈年往事,无须再提。
你们今日,难道是要一改先皇之法么?”
“臣不敢!只是——”
孙太医还待再说,早有一个符纸大人儿,大大咧咧地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
它从自己背着的纸包里面,抽出三张请帖,给一人脑门上都贴了一个。
贴完后,还发出唧唧的笑声。
等三人揭下脑门上的信件再看时,那符纸人儿早就没了踪迹。
若不是手中真真切切拿着一枚鼓鼓囊囊的信封,他们都要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新任太监总管赶忙恭敬上前,跪着从萧重华手中接过信封。
两个小黄门早捧着盘子凑了上来。
三人把信封放在盘子里,拿去远处拆开。
孙邈拿在鼻下嗅了嗅,确定无毒后,顺手就给撕开了。
拓跋鸿雪什么都不管,只管一把扯开。
只见里面是一张赤红烫金请柬,上面写着江星烟和云淳风的名字,还有二人成婚的日期。
三人在看清楚时间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三日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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