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都说了,事情就是这样,老夫只是累了,想要偷懒休息一会儿,一点病没有,分明只是他看错了而已!”
孙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有苦说不出。
毕竟,他现在可是被摁在床上,由七八个太医轮流把脉,确认他有没有得病。
小沈哭得跟泪人一样,方才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是个至真至纯的孩子,这才能被孙太医看中,收作大徒弟。
平日里,孙太医对他倾囊相授、照顾有加,他早已把孙太医当成了自己的长辈。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若是发生那种事,大喜变大悲,谁能接受得了?
孙崖香和拓跋鸿雪早已经赶来了。
收到消息时,两人正在浓情蜜意,登时被吓得不轻,穿着婚服就跑了出来。
大门还被江星烟锁住了,急得孙崖香瞬间晕了过去。
是拓跋鸿雪把她扛在肩上,运用轻功飞了出来。
此刻,她是转醒过来了,可是,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还在不断抽噎。
江星烟呆愣愣地站在门口。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她的外祖父。
怹老人家也是在她出嫁那天,油尽灯枯,看着她出门的背影,放下了心中最后的执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接受和释怀了过去的苦痛。
可当她再次置身于和从前相似的场景中时,那些未曾被平复的剧痛,突然尖锐起来。
失去最疼爱她的外祖父后,她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被霍老夫人重重打了两个耳光,不允许她再去祭拜外祖父。
甚至嫌她一身晦气,赶她去了偏院,让她可别克死他们霍家的人。
那时心头撕开的那道大口子,原来没有随着时间而修复,而是被她刻意的遗忘,欲盖弥彰地保护了起来。
今日,突然被血淋淋地掀开一直以来的伪装,任谁也受不了。
江星烟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外祖父,如果烟烟没有一心想要嫁给霍辞,你就不用那般四处奔波,也不用劳心费力,耗干了精气神,对吗?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似乎又回到了回门当天,一眼看到躺在棺材里的外祖父,大喜变大悲。
原本挂在屋中的红绸瞬间变成了白缎,满堂的白烛,宛若她无尽的泪水。
她当时是多么希望,有人能陪在她身边,帮她度过这个最大的难关。
可惜,没有一个人。
没有陪伴和安慰也就算了,却只有风刀雪剑。
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是一心想着霍辞回来后就好了,是知道自己的腹中还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等着看看这个世界。
“小丫、小丫……”
“呜哇,阿娘,小丫在这儿!”
江星烟突然于凄然的海中,听到了小丫的声音。
仿佛落水之人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浮木,她奋力应答着:
“小丫,小丫!”
“阿娘!”
“烟烟,我的女儿啊!”
“闺女,快醒来。”
“大小姐,云哥儿在。”
江星烟骤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抱着小丫的阿爹阿娘,还有红着眼睛的云哥儿。
“我、我这是在哪儿?
外祖父呢?”
上官寒山和江非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痛。
“烟烟,我是阿娘啊。”
江星烟看着眼前满脸泪水的玉雕,脑海一痛,陡然恢复了所有记忆。
“阿娘……
外祖父已经去世很久了啊,我这是怎么了?”
江非晚喉头彻底哽住,说不出话,只有更多的泪。
小丫哭着扑进江星烟怀中,只叫着:“阿娘,小丫害怕。”
江星烟赶忙紧紧抱着小丫,轻拍她的背:“小丫别怕,阿娘没事。”
云淳风紧紧攥住江星烟的手腕,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有明显的哭腔。
“大小姐,没事了。”
江星烟闭着眼睛,昏迷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她慢慢梳理着。
“云哥儿,孙太医和香香没事吧?
我突然晕了过去,是不是吓到他们了?
真对不住香香,那可是她大婚的日子啊。”
云淳风将食指轻放在江星烟唇上。
“大小姐,别的事都不重要,你醒来就好。
可想吃些什么?”
上官寒山一边轻拍江非晚的肩膀,一边关切地问闺女:
“烟烟,什么山珍海味,阿爹都能让影卫找到,你尽管说。”
江星烟勾了勾嘴角:“阿爹,我没事了,你带着阿娘回去歇着吧。
阿娘的魂体本就不稳定,烟烟不忍心阿娘伤心呢。
也是怪烟烟了。”
江非晚赶忙摇头:“不,怎么能怪烟烟呢?
是阿娘的身子不争气……”
上官寒山将她拥入怀中:“好了,我们都不说伤心事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你们娘儿俩都要好好的。
晚晚,这里又女婿照顾着,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江非晚尽管依依不舍女儿,可是她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惹得女儿担心她,还不如休息好身子,明天给女儿多做些好吃的。
上官寒山用眼神示意云淳风好好照顾江星烟,扶着一步三回头的江非晚,走了出去。
小丫又回到了每时每刻都粘着江星烟的状态,抱着阿娘的胳膊就不撒手。
云淳风扶着江星烟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听到声音的春夏秋冬四个丫头,赶忙端着一些好入口的开胃饭菜走了进来。
四个人眼睛都红红的,看来是担心坏了。
云淳风端起一碗银铫燕窝粥,放在嘴边轻吹凉了,才递给了江星烟。
江星烟抿了一口,清甜不腻,腹中也有了饥饿的感觉。
“云哥儿,我这是晕过去了多久啊?”
云淳风一阵后怕,沉声道:“今日已经是二月初五了。”
江星烟一惊。
孙崖香大婚之日是正月三十,她竟然整整昏迷了五天。
她没再说话,一点一点地吃着云淳风喂她的粥。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一小碗粥见底。
江星烟垂着眼睛,轻声道:“没关系的云哥儿,这是当年欠下的,从今往后,都不会这样了。”
云淳风将江星烟搂进怀中:“大小姐,云哥儿知道。
大小姐受苦了。”
江星烟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外祖父,今后还能再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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