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的院判检查完昭和帝的伤口之后,眉头皱得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看了一眼李承赫,面露惶恐之色:“太子,这匕首正好挤在了心脉之中,若现在拔了,有两种可能,一是陛下当场猝亡、二是及时止血,为陛下谋来一线生机。”
“只是第一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是第二种情况的两倍。”
“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让这匕首继续留在陛下体内,微臣施针,可以让陛下暂得清醒,陛下也可以交代后事……”
三皇子怒气上头,一把揪住太医的袍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双眸圆瞪,跟要将他吃了一般。
“你在说什么混账胡话!”
“你他娘的有几个胆子敢诅咒父皇?!”
“就这么一把破匕首,既没有淬毒也没有其他伤口,还能要了父皇的命不成?!”
“什么水平也过来当太医院的院正,你到底给太子塞了多少钱谋来了这个位置?这般无能的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丢尽了太医院的人!”
三皇子用燥怒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对着院正大发雷霆。
“没有那治病救人的本事,还敢拎着你的破箱子过来丢人现眼?今日本皇子话放在这儿了,你若能救活父皇,大发慈悲也可以饶你一条狗命,若你无能为力,那就自己去慎刑司寻一条白绫,早点勒死了事!”
三皇子越骂,眼神里的凶恶之气越盛,抬起右脚,准备再踹院正心窝一脚发泄怒火时,被李承赫拦住。
“疯够了吗?”
李承赫眸光如刀,落在他的身上,遍是冰寒刺骨的冷意。
“疯够了就老老实实去一旁待着。”
“你觉得太医没本事,难不成你有本事?”
“若你真这般自信,要什么太医,你过来将这匕首拔了把。”
三皇子噎住。
往昭和帝身上望去——
御榻之上,昭和帝面色已乌青发黑,露出了将死之人才有的郁戾之气。
三皇子陡然冷静下来,心神颤了一下。
脑海里,涌起一个让他心脏狂跳、无法冷静、犹觉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不成……这场无妄之灾……父皇真的挺不过去了?
父皇,真的会殡天吗?
不行。
父皇昏迷之前,虽剥了李承赫的太子之位,但当时只有他们三人在场,此事并未敲定,更未落于纸笔,李承赫如今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一旦父皇殡天,李承赫绝不会承认自己被贬黜之事,他会立刻召集群臣,宣布登基!
若等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三皇子当机立断道:“太子,父皇的安危便交给你了,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些琐事,去去就来……”
他快步离开,准备前往兵营!
李承赫怎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冷笑一声,给藏在暗处的隐卫使了个脸色。
下一刻,两道身影从角落处闪出,挡住了三皇子的去路。
三皇子面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李承赫头也不抬,冷声吩咐。
“拿下。”
三皇子顿时明白,李承赫怕是看穿了他的打算,也不装了,拔出手中的长剑便朝那两个暗卫挥去——
“什么绣花枕头,也敢挡你主子的路!”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躲开那刀锋,同三皇子厮打在一起。
主子们交战了,侍立在外的手下也不遑多让,黑甲卫率先暴起,一刀看向身旁的漠北军,一个照面,便将那副将的手臂斩断!
副将捂着带血的伤口,勃然大怒。
“狗贼!敢伤你爷爷!还不拿命来!”
黑色的铠甲与银色的战甲交织在一起,剑光刀芒中,乍起一团又一团的鲜血,将那花池子里枯黄的花木染红。
憋了一肚子气的两方人马,终于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厮杀。
那些伏跪在地的宫人和禁卫军,看到这两兵相接的一幕,纷纷退开,不敢上前。
又那高官贵族安插在后宫的探子,立刻飞身后退,寻着自己的门道,将帝王危在旦夕,太子和三皇子短兵相接的消息……传递出去。
……
周贵妃来时,黑甲卫和漠北军正打的不可开交。
她因为走得太快,发冠不整、衣衫略散,呼吸急促。
可等她站在廊下,看到那满地的鲜血和残肢断腿时,那急促的呼吸变成了胃部呕吐的冲动。
“唔——”
周贵妃身形发颤,胃中酸水翻滚。
好在周凤瑶跟在她身后,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姑母。”
周凤瑶面色也是煞白,但却比周贵妃冷静的多。
她劝道:“不过几百人的厮杀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还是姑父的伤势要紧,我们先进去探望姑父吧……”
周贵妃强忍住那恶寒反胃的感觉,点了点头,不再看那厮打的将士,引着周凤瑶穿过角落的走廊,进了内殿——
殿内。
三皇子刚被暗卫制服。
他手中的长剑已被夺走,人也被压在地上伏跪着,衣衫凌乱、狼狈不已!
双拳难敌四手,纵然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威名赫赫,也没办法以一敌二!
只能跪在地上,一边骂,一边挣扎。
“李承赫!父皇还没死呢,你便要图穷匕首西见了吗?我早该想到的,那宗堂定然是你点的火!那侍卫也是你麾下的暗卫对不对?”
“你如此狼子野心、无德无能之辈……怎堪为帝!”
“你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挣扎间,脸部被刀锋刮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嫣红的鲜血顺着那伤口往外淌。
周贵妃一进殿,便看见自己的儿子遭此横难,顿时慌了。
“太子,你好大的胆子!”
她心疼至极,快步冲到三皇子身旁,翻出袖中的帕子,想要为三皇子擦拭脸上的鲜血时,听到远处李承赫冰冷的声音。
“人齐了,那就省得孤一个个找了。”
“把她也拿下吧。”
周贵妃来不及挣扎,双目圆整,眼睁睁看着又有两名暗卫的身形隐现,拽住她的双臂,踩着她的的后背,将她往地上狠狠一压——
“啊!”
周贵妃惨叫一声,疼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李承赫!本宫是你的庶母!你怎敢如此待我:?!”
李承赫眸光落在她的满头珠翠之上,冷笑一声。
“皇贵妃,这都什么时候,您还拿出这种东西来压孤……您觉得……有用吗?”
“来人!”
李承赫长袖一甩,满身的威亚散出去,厉声吩咐,“皇贵妃和三皇子御前失仪、冲撞陛下,暂且压下,等父皇醒来再行发落!”
皇贵妃明白其中的意思之后,双目猩红,“你,你——你要反了是吗?!”
李承赫漠然转身,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反?
如今天下尽是他囊中之物,他用得着反吗?
……
昭和帝遇刺被抬走后,黄道长在牛车上掐了一卦,猛地看向谢绾。
“绾丫头,这回帝星落入死地,昭和帝命数已尽,只怕挺不过去了!”
“老道进宫之事已处理完毕,该给的东西也给了出去,你我得尽快出宫,否则会深陷泥潭!”
终于要走了。
谢绾长舒一口气,将草帽带上,对黄道长点头,“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京。”
黄道长将牛车的帘子落下,以手作巴掌,猛地拍了两下黄牛的屁股,淳淳教导黄牛。
“今日能不能逃出此劫,全靠你了!待会儿记得往人少的地方冲!跑快些!”
话音落下,黄牛似通人性一般,一对前蹄刨了刨土,后腿蓄足了力,朝角落处飞射而处。
起步太快,牛车里的谢绾差点被磕到脑袋,还好身旁的云从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免去她一场擦伤。
云从雪扶住谢绾后,眼底带着担忧之色。
不仅为如今的局势担忧,也为刚才的柳姨担忧。
她轻声问道:“谢姑娘,刚才的火……真的是柳姨放的?她如今去哪儿了?会被人发现吗?”
谢绾叹了一声,安抚云从雪道,“柳姨一个人能在冷宫之中活这三十年,可见她的本事,你放心,她绝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之境的。”
如今真正该担心的……是她们自己!
李承赫小心谨慎惯了,帝王遭此劫难,他必定会命人紧锁宫门,也不知靠着这头牛车和那枚令牌,能不能逃出这皇宫的重重关卡……
皇宫。
向来难进难出。
……
谢绾的预感是对的。
宫门有三重,走到第一重时,她们便被那黑甲卫拦下。
皇宫中,代表皇权的禁卫军有三百人,代表太子府势力的黑甲卫,却有整整一千人。
李承赫一声令下,黑甲卫早已取缔了禁卫军位置,镇守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十几个黑甲卫堵在牛车前,手上的长刀、带着冰寒的杀意,直指车帘内的谢绾和云从雪。
“马车上是何人?为何藏头藏尾!”
“若想出宫,速速下车!”
了凡大师是太子一脉的,所以那块令牌,太子麾下的黑甲卫得了命令,也愿意给几分脸面。
但牛车可以出宫,人却不能随意进出,黑甲卫必须保证,出宫的人里头,没有三皇子的势力!
牛车内。
谢绾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轿帘。
眼前的黑甲卫驻守皇城,几乎从未出入过太子府,肯定认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主动下了马车,眸光中露出些悲切之意来。
“奴婢是黄道长的血脉后人,幼年被人贩子拐卖至京郊,后头进了宫,做了御花园的洒扫宫女。”
“因为得罪了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
“黄道长此次入宫,便是为了接奴婢出宫,还望大人体谅……”
“您若不信,尽可以去查看那宫中的花名册,便知奴婢所言非虚。”
谢绾说话时,缓缓颔首,露出了脖颈之上残留的伤口。
一看,便是在宫中受尽虐待所留。
黑甲卫队长手中的长刀收回几寸,心底的疑虑散了几分。
上前几步、掀开车帘,发现车内除她之外空无一人后,这才讲手抬起了。
“既如此,速速出宫不得停留!”
黑甲卫首领抬手放行。
谢绾提着的心落了下来,朝那人行了一礼后,坐回车厢内……
……
过了第一道宫门后,谢绾的面色不仅没有释然,反而愈发凝重。
第一道宫门好糊弄过去,第二道宫门,只怕……
蜷缩在座椅下方箱柜里的玉从雪,在箱子里转了个身,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
谢绾想到自己从兵营里逃出来的经历,深吸一口气,对外头赶车的黄道长说道:“道长,不如我藏在车辙之下——”
“不必。”
黄道长手中掐着小六壬,掐算一番后,看向北边的门庭,眼底带着笑意。
“北边有贵人,我们往北走!”
……
牛车刚到北边的第二重宫门,谢绾便听到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黄道长在外扶须笑道,“你瞧!贵人来了!”
谢绾急忙朝外看去,看到了一身红衣的五公主。
五公主骑在马上,长发盘起,手持长鞭,英姿飒爽!
只是眼下一团黑青,眉眼之间也有一丝疲态,像是没休息好一般。
骤然看见自己在京城唯一的朋友,想到这数日的奔波折腾,谢绾忍不住心头一酸。
人与人之间,总是有些冥冥注定的缘法的。
当谢绾看向五公主时,五公主不知怎得,也勒了一下身下的马儿,往这边看了一眼。
双目相对,五公主先是一惊,下一刻,眼底闪过狂喜之色。
她纵马而来,不等马儿停下,已飞身下马,撩起帘子便钻入牛车之中!
牛车内。
她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完好无损的谢绾时,撑了一天一夜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泪水唰地便滚出来。
她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
委屈地直哆嗦,“谢姐姐……你没事,你没事……!”
谢绾不知她为了寻自己,这一路上发生了多少流离和颠簸,见她哭了,急忙从袖子里抽出帕子,为她擦拭眼泪。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
谢绾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她哭得这般委屈,心里又酸又疼。
温和地拍着她的肩膀,以作安抚,轻声问她。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候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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