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决握紧了长弓一角。
眼眸阴沉只望着遥遥之处的女人，这女人同他一切缠绵、妩媚，娇嗔言语，都在此刻落在他的眼前。
顾决红了眼眶。
在他的心被紧紧抓起的时候，他很想摆脱这种不适。他的头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然那箭长久没射出。
风吹草低，桑矜站在那空荡的地方，一脸疑惑，她有沉思的动作，明显她也怀疑了。
“世子？”
身边暗卫唤他，不明他为何问他要了弓箭又迟迟不动，顾决的青筋都已爆出，可见他内心挣扎。
暗卫问：“需要属下帮忙？”
“你之前同我说的事，能保证真实？”顾决忽然问他，那暗卫怔了怔，“世子指的是属下看到表姑娘同林侍卫的事？”
“嗯。”
“属下愿拿人头保证。”
有暗卫这句话，顾决面色又阴沉几许。
眼前桑矜哭泣的模样与他梦中那模糊人影逐渐重合，他之前或许想不通为何在见到桑矜哭时会有这种想法，现在也全都想明白了。
她，便是他梦中人。
是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甘愿付出所有又被他辜负的人。顾决之前一直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容，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起过。
梦中那个女人是他在登上那个位置后才怀念的人，若不是他在同桑矜相处过程中有了第一次动情，他甚至都不会做成为皇帝之前的梦。
那些梦，全是以桑矜的视角看到的各种事情，是他永远不会知道的过去。
弓弦拉紧，箭已在顾决指尖绷到极限——
“顾决，杀了她吧！”
心里一个声音在叫嚣。
“顾决，你在犹豫什么！不杀她，等她来杀你吗？”
“顾决！”
“嘣——”
长箭如凌厉的剑划破夜空，直冲桑矜的身而去！
顾决在最后一刻心里的声音战胜自己，可当他真将箭射出，却差点奔疾而出！
“桑矜！”
一道声音恍然而出！
桑矜被这般声音叫醒，猛地回头，她听到的是林寒的声音，听到的是林寒急迫又窒息的声音响在整个夜空！
“桑矜！躲开！”
林寒又喊了一声。
桑矜这时才看清眼前向她迫近的是什么——一根泛着银光的箭羽，不偏不倚，正冲她而来。
她窒息了。
因为她看到这箭羽后面站在阴暗里的顾决。
看到他身姿笔挺站着，冷冷看着这箭向她冲来。
她要躲的。
但她已失了先机，堪堪一侧，那长箭已强势而来，擦过她发丝，嘭的一下射在她左肩！
箭的作用力很大，她整个人被带着飞离出去，跌落在地上，桑矜蓦然喷出一口血，眼神凌乱！
她缓缓的抬头。
眼前忽然有了光影，是个人站在她面前，手持长剑应对那片黑暗。
她眨了眨眼，眼角所有泪水渗出——
“林寒！你走！”
她竭尽所能喊出一声。
单手捂着被射的肩膀，她艰难爬起，试图去勾他的裤角。
“走啊！”
这种时候，他冒然出现，这样出现在顾决面前，那她之前所有试图想要隐藏，想要替他铺的所有路，全都功亏一篑！
她不想要这样！
她爬到他腿边，握紧他黑靴一角，“走…林寒，别在这里，快走！”
“表姑娘，你就容属下成为你的城墙吧。”
林寒的声音缓缓落下，他没去扶她起来，也未躬了身姿，向来少言的林侍卫此刻全身都是警惕状态，不卑不亢的站在她身前。
他的正对面，是顾决。
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站在对立面，顾决阴冷的面容顷刻变了，在林寒出来那刻，他嘲讽地笑了笑。
他么？
他的侍卫？
他身边一直是狗一样的人，果真与那个女人有了苟且。
顾决的心在这一刻几乎爆炸，他原本垂下的箭，又重新抬起——
这次，他不会手软，一个小小侍卫，竟然敢妄动他的女人！
顾决笑出声来，看林寒挡在桑矜面前这般无畏，更是火气大了。
“那么想死，便成全你。”
顾决默默说出这话，羽箭第二次射出，桑矜起不来，趴在地上使劲拽林寒，哭泣和喊声让她对现在的情景没了办法。
顾决的箭，被林寒用剑挡住，年轻属下英挺的眉眼从剑后露出，顾决瞧他这般不客气，又是低声笑了。
好，好啊。
真的与他作对吗？
那么，他倒要看看他能接了几箭！
“你过去，制住他。”
顾决吩咐身边暗卫，那玄衣侍卫顷刻离开他身，同林寒交手。
顾决再次搭箭——
“顾决！”桑矜忽然高喊，撑着从地上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向他，她试图接近他，当看到他的箭再次对准林寒，她闭了眼，扑到林寒面前。
“你要杀我，便杀！不要拖连无辜人！”
“顾决，要射他，便从我身体里穿过！”
她凄惨的喊声，让男人蓦然移开弓弦，狠狠看她。
这女人，竟然在说这种话！
身为一个男人强烈的占有心自尊心在此刻崩溃干净，他阴冷的目光看着桑矜，肩上漫布的血迹、视死如归的脸，颤抖苍白的嘴唇…和那双从未看过他的眼。
她的哭，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她甘愿死，也要保另一个男人！
“桑矜，过来！”
顾决低低喊出，不容抗拒的冷漠：“爬过来，我便放过他。”
“……”
桑矜睁开眼。
慢慢地看他，依然是她熟悉的模样，这男人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冷硬的声线命令。
她要面临新的选择。
当这个选择，涉及到另一个他时。
她的身后林寒和那暗卫交手，两人打的很激烈，桑矜忽然轻轻地问顾决：“只要爬，便放过他？”
“桑矜，我再说一遍，过来！”
顾决几乎捏碎了弓柄。
她吸了吸鼻子，肩部被他射中的地方好疼，她的确最怕疼了，梦中为顾决生孩子的痛，都让她记忆犹新。
她无法去管这些。
她单膝跪地，随后双手放前，躬了身子，她刚想对着顾决爬第一步时，身后林寒看见她这个样子，飞身过来拉起她一只手！
“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他声音淹没，抬剑再次挡住那边进攻，而后，抱起了她。
他将她护在身后。
倏地，又一道声音此起彼伏。
“属下，恭迎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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