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桑矜同顾决入了皇宫，她掀起半边车帘，看向外面。
上世她在这宫中渡过太多岁月，多少的午夜梦回她都是孤身一人从东宫的床上苏醒。
太寂寞了。
顾决的马车行了一路都受到尊敬的对待。如今朝里朝外唯他最大，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便没人敢说话。
顾决下马车，转身抬手扶她。
桑矜搭着他手下来，她小心护着肚子，面容很随和。
顾决给她足够的选择，问：“孤的地方你想住哪间？”
桑矜对这地方太熟悉，熟悉到她闭眼都能走遍这里的路——她望了很久，道：“那间吧。”
她选择了上世自己住的那个偏殿。
那间房说实话根本不算正经住处。是由茶水间改的。
上世她住在那里完全是觉得那里离顾决主殿最近，她满心都是他，便想离他近些再近些。
她记得那个屋子到了夏日便会闷热无比，梅酿那时为难她，不让人送冰鉴过去。
桑矜就将所有窗子都打开通风。
那样也不行，顾决很少来她这里，一场场漫漫的长夜里，都是她自己摇着凉扇度过。
她上世有那么聪颖的头脑，却因顾决完全藏起迁就。
顾决怎能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拧了眉，当即便要给她重新安排别的住处。
桑矜却说：“住那里好，住那里能更让我记得过去的愚蠢。”
顾决沉默。
桑矜径直向那走，懒懒地提醒顾决：“劳烦太子殿下去一趟我京中小院，将我那个丫鬟同行囊打包。”
说完，她便将门关上。
顾决办事很快。
佩儿背着行囊来到桑矜面前，很惊诧问：“姑娘，您怎么又同世子——”
“嘘，该改口了，人家如今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佩儿紧抿了嘴。
主仆俩漫不经心打扫房中灰尘。而自从桑矜住进，送各种礼的太监就没闲过。
全是京中能叫上名号的好东西，桑矜坐在屋中的椅上，指挥太监怎么安置。
佩儿来回忙碌。
时间就这样过去，她坐的累了便找个榻子睡，衣裙拖尾在地。
顾决过来看她。
见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侧着身，圆挺的小孕肚像个小皮球。他忽然眉梢就柔淡下来。
顾决说不出那种感觉——如果不细想，她现在这副娇憨模样同梦中的她一样，那时她也孕味十足的在他床上睡觉。
可一旦细想．
顾决别开眼，看到她脖间有细细的汗珠，便很自然拿起桌边的蒲扇，站着为她轻扇。
桑矜的表情是笑的。
顾决不知她做了什么美梦，很想探究，可他制止自己那点冲动，继续放慢动作。
桑矜睡了很长时间。
等她醒时就感到身上有轻轻的风，她以为是佩儿，张嘴咕哝一句：“我好饿。”
“孤让人备了膳。”
忽然，男人的声音响起，惊了她。桑矜眼睛猛地睁开，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是顾决，那种由喜转烦的表情伤到他。
顾决停下扇风：“你想吃什么？”
“你的美人选了？”她反问，嘴角冷讽：“放弃梅青冉了？找不到她就准备另择她人？”
“桑矜，说是选秀，不过都是做戏，你也不用这么试探我。”
“哦，那恭喜你又将一个无辜的女人牵扯进来，情债最难还啊，顾决。”
她摇了摇头。
顾决不再说话，眉峰却紧了不少。
她想了会儿，告诉他想吃的东西。
顾决没走，就在她住处陪她，等到宫人端了饭菜进来，两人对桌而坐。
桑矜也有自己不爱吃的东西。
她就将那些都捡出来，全部放在顾决碗中。她不顾他抬眼看她，低头道：“我不爱吃。”
顾决冷笑。
男人惯着她，将碗中的都吃了。
“殿下，这是各位大人家中适龄女娘，您瞧瞧，有没有增减。”内务府的太监过来，将花名册放在他手边。
顾决没拿，反而看着桑矜，“你帮我选一选。”
“我？”她挺吃惊，“你不怕我故意捣乱？”
“我有脑子。”
顾决的意思是就算她故意捣乱，他也有分辨斟酌的能力。他既然让她选，那就是放任她。
她没多言，将册子拿起打开。
里面都是女子的小像。旁边还有详细介绍，桑矜随便翻了翻，挑了一个读起来。
“工部左侍郎之女，性温，芳龄十五，女红独绝，貌比流萤。”
她笑了。
又看向第二个。
就这样看了好几个，忽地将小册子合上，颇为打趣说：“我觉得梅酿也挺好的，不如你再将她招进宫，她那么喜欢当你的太子妃，就让她当吧。”
顾决：“你知道她那个蠢样。”
“嗯，可她比你这册子上的要好看啊，不是我说，大晋如此广袤，就挑不出一个美人吗？”
顾决听闻转瞬将目光投到那内务府太监上。
那人擦了擦额上汗：“殿下，这已经是经过层层筛选——”
“那就再去找。”
顾决一声厉下。
太监当即跪下应道。
册子拿走，桑矜不再看他，起身。
腕子就这样被拉住。
她低头，看见顾决叹息一声，说：“若孤．不介意这个孩子，你愿不愿意——”
“好啊。”
她很畅快答，“你等我生下别人孩子，不介意我常常跟别人睡，我就做你的侧妃。”
“哦不，不用侧妃也行，左右都是妾，什么妾，我都能接受。”
“只是，顾决你接受吗？”
她瞧着好像是认真。
顾决的心一点点冷掉。
忍耐的头上青筋爆出。
桑矜拍了拍他肩：“或者，你做大，他做小，等我以后再有喜欢的我就让他做三，你放心，我定不像你那样绝情，会雨露均沾，每个都是真爱。”
“顾决，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他接受不了。
弄了一肚子火走了。
桑矜见再一次被气走的他，勾唇笑了笑，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快乐。
她变了。
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享受复仇的快感，变得．有时候会哭。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那上面早已写了几个字——
遗言。
她再次拿笔，停顿了很久，方才在纸的一侧写下几个字。
林寒。
我的小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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