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野阔拿出了一张地图,打算细细的跟许倾说上一说。
“首先,父亲去的地方是咱们西启和北漠国的交接之地,景州。边境地区,民风自是不比京城之地,土匪山寇比较多。父亲之前也去过景州巡察镇守过,而且是带着我同去的。父亲当时就刻意回避当地的土匪,我还清楚的记得,其中之一的山寨的名字叫青风寨。”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肯定是不清楚父亲与青风寨之间的恩怨,但是父亲之前对于青风寨就是回避的态度。可是这一次的话……他想要从景州回去,就一定要路过青风寨,所以我害怕父亲这一路会不是那么顺遂,想要去接他,或者是想想其他的办法。”
“你口中所说的其他办法,只有让谢凛插手此事,让他派兵解决。这样也不用惊动皇上。”
许倾早已懂了许野阔来找自己来的意思。
许野阔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我愿意一同前去。”
“你想要过凌王那关,首先要先过我这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这关,你没过。”许倾果断道。
“什么意思?”
她敏锐道:“你不可能不知道老头子和青风寨的恩怨。而且,你为此还不愿意对我透露分毫。不然许松亦一个戎马半生的大将军,为何会怕小小山寨?我不相信。”许倾目光灼灼而坚定,闻见猫腻后选择一再深探。
她不信,撬不开许野阔的嘴。
“你既然要找我商量这事,就不应该瞒着我。不然咱们俩要怎样想一个万全之策去说服谢凛?”
许野阔犹豫至极,左右摇摆,不想开口但却又因为无可奈何有求于人。
再三考量以后,许野阔还是开了口,一再强调:“我说可以,但你不能告知任何人,包括凌王在内,不能透露一句。”
“好,你说。”
“这件事我不确定,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所以我不敢轻易说出口。”
看着许野阔严肃的神情,许倾猜不透其中一二。
许野阔说:“在十五年前,北漠国与西启国之间的关系崩裂,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最初是由废太子亲自出征平定边疆内乱,因为当时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父亲作为与太子随行的部下,需要快马加鞭的去京城请求支援。但当时的情况确实没有这个条件,唯有在景州求助各方的土匪山寇。”
“这些土匪山寇占山为王,地方势力方面很有实力的。一旦虎视眈眈的北漠国打了进来,又或是景州沦陷,他们未必会有善终。这也是朝廷并不想过分处置这些山匪其中之一的原因。”
“那后来呢,父亲请到了援兵吗?”
“我曾在父亲对青风寨这个地方避之不及的态度后问过他,他是一点都不提这事,这些都是我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这段往事。后来的情况是,是请到了援兵,但因为延误了战机,北漠敌军攻势莫名突飞猛进,以至于景州城大半失守沦陷,疆土在太子和父亲的奋力坚守下,还是损失了很多。对此,圣上震怒,甚至一度怀疑太子和父亲有通敌叛国故意将疆土让给了北漠之嫌。这也成为了废太子诸多罪证的其中之一。”
许倾逐渐听明白了许野阔的意思:“你怀疑问题出在父亲和青风寨中间?”
“我不怀疑问题出在青风寨,也不怀疑是父亲。毕竟当时的土匪窝子里,土匪不光只有青风寨。但父亲远避青风寨这件事让我非常起疑。”
许倾:“那也就是说,父亲日后如此躲避青风寨,要么是为了当年的亏心事各自与之避嫌,防止有人将这件事再挑起来,要么就是青风寨真的有什么不该让父亲知道的事,父亲为了自保才会选择避之。”
“不排除有未知的第三种可能。但无论当年出卖太子投敌的究竟是谁,青风寨都是父亲的一劫,他连领兵之时都不想路过此地,更别说是现在了。”说到了这里,许野阔开始了愁眉不展。
很明确,许松亦这条路,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人护送的。
许倾思量了一下,对于整件事情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回去了之后,我想想要怎么跟谢凛说这件事。”许倾的眸光之间,略微浮现了难色:“你应该知道谢凛对父亲的态度,所以我尽量,如果他不愿,我们俩再想办法。”
“凌王的态度我一直清楚。太子是对凌王非常重要的人。他这些年也想要调查清楚整件事情。可我觉得……”
“什么?”
许野阔真心实意的对许倾说:“可我觉得父亲未必会是陷害太子的幕后元凶。因为父亲实际上也是太子党的一员,害了太子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利益可求啊。”
“那为什么当年太子一党被赶尽杀绝,唯有他可以明哲保身,又为何现在与太子有关的每一件事都跟他有所牵扯,却又闭口不谈?”许倾也很疑惑的问。
许野阔却说:“父亲喜欢明哲保身这件事的确是真,多年来在朝堂上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谨言慎行,对朝廷鞠躬尽瘁。也正因为如此,他要是有逆反通敌之心,这么多年来又何必为朝廷卖命呢?”
许野阔将这掏心窝子的话讲给了许倾说,可许倾能理解,但未必其他人也能理解。
“道理我是懂,奈何许家权势滔天,难说会被圣上提防猜忌,也难防小人之心。”许倾站起了身子,并说:“你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来想想对策。如果谢凛那边我说服不下的话,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行。”
许野阔唯有等待着许倾的消息。
许倾身上的担子沉重,在回到王府的路上,在脑海之中不断去想该怎么和谢凛说这件事。
她觉得谢凛不至于对自己的父亲赶尽杀绝。
王府。
许倾回到了王府之后,径直去了谢凛处,却被告知谢凛人现在不在王府。
她只好先回了自己的云烟阁歇一歇。
这时,露珠走了过来,:“王妃娘娘,今天奴婢出去采买,在路边碰见了个小叫花子,他给了我一封信,上面写着让您亲启,您来看看?”
许倾蹙了蹙眉,摸不着头脑:“什么信,拿过来我看看。”
露珠将信递了过去。
清楚可见信的外皮上写着“许倾亲启”四个大字。
“这能是谁写给我的呢?”许倾满怀疑惑的拆开了信。
打开来看后,许倾的神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多疑,慢慢转变为了惊喜之色,同时却又带着些许担忧,拧紧的眉头分毫未见舒展开来。
许倾的情绪波动频繁,惊喜到用手捂住了嘴,激动到直跺脚,差点喜极而泣的对露珠说:“露珠,薛昭没死,他真的还活着,你看这是他的字迹,是他。”
许倾拿着信件的手都在颤抖着。
这可能是许倾这几个月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从那次落水后,她便没有再打听到薛昭的消息。
露珠不认识薛昭,自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王妃娘娘,薛昭是您的朋友吗?”
“他是我的家人。”许倾却又愁眉不展,:“可是……”
薛昭的字,一笔一划的皆落在了许倾的心里。
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落款,许倾就已经满足了的。可在看到了薛昭的话后,许倾又忧心忡忡。
因为薛昭在信上对许倾是这样说的。
“展信安,许久不见,莫念,一切皆好。景州速来,护将军安全回归。”
不知是为了避免信件落入他人之手的缘故,薛昭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愿意去写。
许倾看得没头没脑,但经过了许野阔与她述说在先,薛昭来信更让危机重叠。
看来父亲确实会有危险……
许倾可以无条件的相信薛昭。
待到她放下了信件,心情却变得沉重许多。
这趟景州是非去不可了的。
但许倾所担心的是……该怎么去和谢凛说。
谢凛最敏感于薛昭的存在。许倾不怕谢凛会误会自己,唯一怕的是,谢凛一怒之下会不愿意出手相帮,甚至是从中作梗阻拦。
但想着想着,许倾又觉得谢凛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思量一番之后,许倾爽快的做了决定。
“露珠,你盯着些,一会儿王爷回来了的话,赶紧来通知我。”
“所以……您是要?”露珠怕许倾因此而永远失去谢凛的庇护。
“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好怕的。而且我跟薛昭确实没什么,总有一天要对谢凛坦白说开。他没必要不信我,给自己添堵。”
许倾大气坦然,选择面对一切。
如果自己和他之间要因为一个人而谈之色变的话,早晚都是问题。
“王爷真的会帮您吗?”
“帮与不帮,是他的选择,我是没权利决定的。但这封信我说与不说,却是我的事。”许倾将信拿在手上,未觉得有丝毫的不妥:“依照谢凛的个性,这封信的存在我若是不说,早晚都是我们俩之间感情崩裂的导火索。”
“奴婢这就去让人盯着,要是王爷回来了,就让人通传。”
“好,快去吧。”
露珠刚走出去,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许倾以为她偷懒没去呢,还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听人说,王爷这阵子已经回来了的。只是……”露珠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怎么了?”
“王爷是带着云翎一起回来的,直接回了他自己的寝殿,现在应该两人正在寝殿里呢。”
露珠的言外之意是说,现在不是许倾应该过去的时机。
云翎的频繁出现,若许倾说自己不在意是假的,她只能在心中暗自隐忍,尽量的维持身为王妃的体面。
这点事儿,还不足以击垮许倾。
许倾反而没有退缩之意,站直了身子,鼓足了勇气,嘴硬道:“怎么?她来了我还不能见谢凛了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您伤心罢了。”
许倾嗤笑了下:“开玩笑?我能伤心?”
说完,头也不回的便往谢凛寝殿方向走去。
此时,谢凛的寝殿外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以至于许倾走近,并未有任何人知晓。
许倾觉得奇怪,便大方的想要走进去,奈何刚要推门入之时,却听见了里面不小的动静
两人之间的纠缠声,让许倾不得已停下了脚步等在外面。
表面不在意,其实许倾内心也挺想要知道,谢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许倾正在在门前,默不作声的听着。
殿内,是云翎不死心的纠缠。
“谢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去忍耐她呢?”
“这么多天以来,我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有些事,我真的很想要弄清楚。”
云翎的情绪很激动,反倒是谢凛,一如既往的闷葫芦,冰山脸。
他对云翎,似乎做不到句句有回应。
一门之隔,许倾就只知道谢凛一语未发……
谢凛好言相劝道:“本王和她的事情,无需你来评头论足。云翎,你现在已经逾矩了。”
“逾矩二字,怎能形容我与你之间?对于你,我真的一点也不甘心。为什么只是我的一次去外巡查,你就与她成亲了?”云翎的目光之中,尽是歇斯底里般的不甘与悲伤。
“本王……”谢凛欲言又止,一阵轻叹。
对于谢凛来说,与其把对许倾的爱意说出口,他更怕自己心底对许倾的那份喜欢会无终无果。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她。
云翎很懂他,也非常聪明。谢凛的态度则更让她有了为自己争取的机会的决心:“你上次是听到了我和她之间的谈话了的,你知道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对吧。”
云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裂缝,便开始了无限撕扯。
“我知道你的顾虑。谢凛,这么多年了,我连一个你都看不穿,我当真是白与你相识了这么多年。”
谢凛微微抬眸,无奈道:“你懂什么?”
“圣上的赐婚,让你无法脱身。无论许松亦是何居心,这场赐婚就像是枷锁一般,生生锁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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