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真他吗冷啊!”
冰天雪地里,姜烨搓了搓已经有些僵硬的脸庞,呼出了一口白气。
放眼望去,入冬的四姑娘山就像是一块块冻得发黑的疙瘩,脚下的积雪更是足足没过了膝盖,这种要命的天气,也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这时候进山。
姜烨当然要命,他但却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重生了。
奋斗了大半辈子的财产没了,房子也没了,同时没了的还有姜烨酗酒透支的一身中年疾病,以及他潦草而充满遗憾的一生。
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回到了1977。
这个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渴望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年份。
但他没想到的是,老天爷竟然真的听见了。
所以,当他从公社大队醒来的时候,确认时间后的他,二话不说就出了门,不顾阻拦地朝着山上而来。
他要救人!
马琪雪,他前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意难平。
作为双桥沟出了名的美人,姜烨当时同村里其他青年一样,都把她当做梦中女神,可那时候自卑又沉默寡言的他,却不敢上前表白,只肯远远的看着。
直到这天,身为公社记事员的她,因为要去县里拿一份文件,于是就在两个村民的护送下,冒着大雪一大早就发出了。
然而不幸的是,路上正好遇到了雪崩,马琪雪等人就此遇难。
听闻此事后,姜烨悲从中来,偏偏就在她的葬礼上,她的家人才跟姜烨透露,马琪雪对这个村里唯一念过书的姜烨其实早就颇有好感,只不过姑娘脸皮薄,也一直未吐露心声。
就这样,明明有机会结姻缘的两人,就这么天人永隔。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姜烨顶多是有些遗憾,还不至于悔恨一生。
最让他心绪难平的,是发现马琪雪等人失踪后,公社派过人沿路搜救过,但却没有发现半点迹象,这时候有人猜到了,他们可能为了躲避雪崩进了四姑娘山了。
可即便有了推论,以当时四姑娘山的危险,却根本没人敢前往,更遑论还是刚刚发生雪崩的情况下,更是无人敢进山搜寻。
这些人,也包括姜烨。
饶是当时的他心急如焚,可甚至四姑娘山有多危险的他,更是没有勇气进山,于是姜烨无比窝囊的选择了退缩。
于是,三天后天气放晴,县里搜寻队终于壮着胆子开道进山后,这才在一处树洞下,发现了马琪雪等人。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已经被活活冻死了!
经此一事,姜烨心态几近崩溃,痛恨自己无能的他,开始酗酒度日,甚至不顾危险,屡屡上山祭奠,本想混混度日的他,却不曾想练就了一身日渐娴熟的打猎本事,。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虎子,来闻闻。”
收回思绪,姜烨又拿出一块手帕,递到了身侧的一只大黑狗子面前。
这只狗名叫虎子,一身黝黑浓郁的皮毛,四肢粗壮有力,两只黑不溜秋的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乃是货真价实的中华五黑犬。
这次进山,公社里的人几乎都持反对意见。
毕竟眼下进山,能不能救到人先不说,搞不好还得搭进去一个。
最后,还是大队长布吉什把自己养了多年的爱犬,交给了姜烨,这也是他能给姜烨提供的最大的支持。
“走了,虎子!”
姜烨又喊了一声。
而确认气味的虎子,则如同一把离弦之箭,猛地就朝着雪地窜了出去,速度之快,让跟在后面的姜烨都不由暗自咋舌。
中华五黑犬,这在后世几乎已经濒临灭绝的犬种。
前世姜烨只觉得这狗厉害、通灵性,但又说不上哪点厉害,直到后面他自己成为了猎人,接触了无数久经训练的猎犬,这才意识到虎子这种天生的好狗有多难得。
不过眼下的他,也顾不得多感慨。
在虎子冲出去一段距离后,他也连忙调整呼吸节奏,快速跟了上去。
经过雪崩,要仅凭虎子嗅觉找到人难如登天,但好在前世身为老猎手的姜烨,深谙野外侦查的办法,再加上他多少还记得,前世马琪雪等人遇难的大概位置,因此倒也不算太难。
寒风凛冽,山风更是如同一把把刀子,在脸颊呼啸而过。
一路上,一人一狗都尽量在快速移动的同时,保持着尽可能地安静。
毕竟这个时候闹出动静,保不齐会引来别的什么东西。
要知道,四姑娘山虽然处于青藏高原的东部边缘,后世更是被称为世界自然遗产地,东方的阿尔卑斯,山脉中可是存在着无数凶猛的野生猛兽。
1977年,大规模捕猎没有泛滥的情况下,山里棕熊、猪獾、狼群等东西,普通人随便碰到一样,基本上就可以躺下等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本地人不敢随便上山的原因。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姜烨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就见原本狂奔的虎子,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猛地伏下了身子,眼珠子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龇牙咧嘴的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而姜烨顺着方向看去,也骤然瞳孔一缩。
就见不远的一处岩石上,一头四肢粗壮,通体黄褐色有着大块黑色斑点的毛发,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更是又粗又长的身影,赫然正四下张望着。
雪豹!
姜烨心下一沉,这种猛兽,可是有着雪山之王的称呼,其战斗力甚至不比老虎差上多少。
几乎下意识地,姜烨就攥紧了手中猎枪。
这把猎枪,同样是大队长布吉什交给他防身的,但他却根本不敢开枪。
毕竟这一枪下去,极有可能引来二次雪崩。
所以他只能等,等雪豹离开……
一人一狗,就这么全神贯注、几乎绷紧了神经趴在一处斜坡后面,死死地盯着远处正在搜寻猎物的雪豹。
好在,过了不知多久。
趴在雪地的姜烨,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冻僵的情况下,那雪豹终于没了耐心,环视一周后跳下了岩石,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雪山之中。
姜烨松了口气,连忙带着虎子再度爬了起来,继续赶路。
可还没走上多久,就见一处山林边缘微微亮着火光,而三个身影正围在火堆旁边,冻得瑟瑟发抖。
恰巧其中一人站起身来,看到姜烨这边一人一狗。
于是惊喜的喊了出来。
“姜烨!”
说话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娇小的身材裹着一件大花袄子,两只又黑又粗的麻花辫搭在肩头,五官小巧精致,原本白皙粉嫩的脸蛋,此刻被冻得红扑扑的,但那亮晶晶的眸子,此刻却分明噙着泪光,闪烁着惊喜和激动之色。
马琪雪!
时隔半辈子,姜烨再度见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儿。
但一时间,他却愣在了原地,红着眼眶说不出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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