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老朱坐在火盆旁,一边烤火,一边翻看着今日的《大明日报》。
所看的内容,就是头版头条的洪武大帝传奇。
“咦,今天报纸上的故事,写得特别好!”
老朱看得入迷了,惊声赞叹不已。
“写这个文章的作者是换了吗?越写越越好了!咱要赏他。”
吉垣在一旁笑着欠身:“听说如今写这文章的作者,名叫罗贯中,才华横溢,尤其擅长写传奇故事。”
“此人曾经是张士诚的部下。他的老师施耐庵更是做过张士诚的军师。”
老朱眉头一皱:“这种人为什么不抓起来下大狱,定罪问斩?竟还让他在报纸上写文章!”
声音中已蕴含怒意。
吉垣一惊,连忙跪了下去:“陛下,奴婢这就去传旨,抓了罗贯中。”
说着,弯着腰站起身,就待往外走。
“回来!”老朱轻唤了一声。
吉垣又连忙转身。
“让他在《大明日报》上写文章,是谁的安排啊?”
吉垣心中一紧,过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才低低出声道:“听说是吴王殿下的安排,吴王殿下还说,只要他在《大明日报》上写文,就赦免他过去所犯之罪。”
他只觉得心跳加速,额头上也开始冒冷汗。
“嗯!”老朱应了一声,又看向报刊上的文章,忽然笑了起来。
“熥儿就是有眼光!”
“这人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
“让他去《大明日报》写咱的故事,是物尽其才。”
“张士诚军师的弟子算什么,他一个文人,也没杀过人,作过恶。”
“如今张士诚都死了,就不必追究那些了。”
“熥儿说赦免,那就赦免了吧。”
“你派人去告诉他,让他好好写,写好了,咱还有赏。”
吉垣没料到老朱会突然转怒为喜,悬着一颗心终于落地。
也不由暗叹,吴王果真是得宠。
此事若是换了一个人来做,少不得被皇帝陛下重重责罚。
可一听说是吴王做的,皇帝陛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赞许有加。
如此待遇,就算故太子在世的时候,也有所不及。
那时候,陛下虽然疼爱太子,但该责骂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的。
“是!奴婢待会儿就去传旨。”吉垣脸上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皇帝陛下不动怒,他们这些近侍的日子才好过。
“这几天都有什么事发生吗?”
老朱将报纸放到一边,淡淡问道。
许是气温骤降的缘故,再加上老朱年龄大了,这几天,老朱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整日躺在床上休息,都没有去看外界送过来的情报信息。
也正因为如此,才不会不知道罗贯中的事。
吉垣将早已准备好的密报呈了上去。
老朱随手翻开。
第一条便是李景隆被杀之事。
老朱默默看完,轻轻叹了口气。
“文忠!”他喃喃而语,眼眶内竟有泪珠弥漫。
吉垣弯着腰站在身旁,连呼吸都变极小,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皇帝陛下这是想起李景隆的父亲李文忠了。
“杀得好啊!”
突然间,老朱怒喝了一声。
“这个李景隆,竟敢阻熥儿当天下武将之师,阻我大明江山传承,这种人不杀,还留着干什么?”
吉垣仍弯着腰,凝神静气,一言不发。
“对了,李景隆有儿子吗?”老朱侧身问道。
“有一个儿子。”吉垣立即答道:“奴婢听说,吴王殿下虽然处死了李景隆,但并不打算牵连其家人,还准备让李景隆的儿子承袭爵位。”
“好!”老朱赞道:“熥儿做得好。”
“文忠毕竟是咱的外甥,他对大明也是有功的。”
“他的儿子犯法被杀,但文忠的功仍然是功,由他的孙子继承爵位,此举甚妥!”
吉垣浮起笑容道:“吴王殿下处理朝政,素来都是极妥当的。”
老朱斜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迅速移开。
这段时间让朱允熥监国理政,老朱对他也是越来越满意了。
觉得他处理起政事,较之当初的标儿,还要更圆滑老练,得心应手,很合他的心意。
要知道,熥儿才十四五岁啊!
这个年龄便能将朝廷大政处理得井井有条,将来何愁他不能治理好天下呢?
一念及此,老朱心情大悦。
刚才因李景隆之死而激起的对李文忠的思念和少许愧疚之情,也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嘴角边不由自由翘起一抹弧度。
随后便拿起了另一封密报。
这一份讲的正是朱允熥在聚贤楼邀罗贯中前去《大明日报》,而后方孝孺出题,朱允熥作诗的事。
“好一个‘滚滚长江东逝水’,熥儿写的诗词,该让那些满腹经伦的读书人汗颜了,哈哈哈哈!”
老朱兴奋不已,看着密报所写的诗词,两眼发光。
吉垣在一旁笑着插言道:“可不是嘛,听说吴王殿下的诗词一写出来,金陵城内,不知有多少人争相传诵。”
“无一不夸吴王殿下有惊世之诗才。”
“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咱大明朝下届科举的新科状元,非吴王殿下莫属。”
老朱脸上笑容灿烂,双手张开拂袖道:“咱老朱家的子孙,不用当什么新科状元。”
“熥儿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写诗词文章对他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不过,熥儿的诗词,大气磅礴,不似有些文人,扭捏作态,尽是小家子气。咱喜欢熥儿写的诗词!”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写得真好啊!”
老朱仰天大笑,眉语间的得意之色,毫不加掩饰。
过了许久,才停下来,又道:“那个方孝孺辞官了?”
“回陛下,是的。听说他辞官之后,吴王殿下还亲自去拜访了他。”
“私下与他谈了许久的话,也不知是说了啥。”
“后来,方孝孺就离开了金陵城。”
吉垣细细汇报着收集来的情报。
“就让他去吧。”老朱脸上神色复杂:“当初他的老师宋濂,是标儿的老师。”
“外人都说他是宋濂最出色的弟子,咱本想着,让他来给标儿的儿子当老师,也不失为一桩千古美谈。”
“但如今看来,方孝孺这人,有学问是不假,却不是做官的料。”
“就此离开,免得无辜受了牵连,也好。”
老朱想起了朱允炆和吕氏的事,顿时一阵心烦意乱。
“今日可还有什么事?”
吉垣将一封奏章递上前来。
“今日送《大明日报》入宫的时候,吴王殿下也送来一封奏章,说是有关户部尚书赵勉贪污受贿数十万两银两一案,还请陛下定夺。”
老朱神情一振,眸内骤然爆射出两道精光。
他对于贪污受贿之事,素来深恶痛绝,一旦发现,都是严惩不贷的。
猛然间听到贪污受贿数十万两银子,心里头顿时有若惊雷劈下。
何况贪污受贿的人,还是户部尚书赵勉,老朱十分熟悉之人。
他霍地一下,一把抢过吉垣手中的奏章,认真看了起来。
越看越心惊,越看怒意越盛。
“哗啦!”
老朱猛地将奏章扔了出去。
“这个赵勉,竟敢做出这等贪赃枉法之事,国法难容!国法难容!”
他胸膛上下起伏不断,显然被气得不轻。
半晌之后,方渐渐平息,淡淡问道:“熥儿对此怎么说?”
吉垣腰弯成了九十度,双眼望着脚尘:“吴王殿下说,赵勉贪污受贿之事,大多经由其妻之手。”
“而他的妻子,乃是翰林学士刘三吾的女儿。”
“刘三吾是陛下信任之人。”
“此事该如何处理,他不敢擅自做主,还请陛下定夺。”
老朱怒骂道:“刘三吾这个老不死的,家教不严,才会生出这等败坏家风的女儿!”
旋即,他又叹了口气:“给刘三吾留点体面,让他辞官吧!朝廷里容不下他这样的人了!”
“至于这个赵勉。”老朱道:“将参他的奏章和他贪桩枉法的证据,都给他送去,问他是否还有要辩解的。若是没有,就让他和妻子家人自行了断吧。”
吉垣怔了怔。
皇帝陛下这般处置,可谓是极为宽宏大量了。
若是搁在以前,非得将赵勉抄家灭族不可。
而现在却只是让其自行了断。
陛下老了,也越来越仁慈了。
“是!”吉垣应声。
“吕氏的生日,快到了吧?”老朱忽然问道。
“三日后便是了。”吉垣道。
老朱又问道:“此次查出户部账目不对,以及赵勉贪桩枉法的,就是那个姚广孝吧?”
吉垣道:“正是此人!”
“熥儿很会用人啊!”老朱道:“咱之前就说想见见他来着。”
“你去传旨,明日召姚广孝见驾。”
“是!”吉垣转身欲走,却又被老朱叫住。
“慢着!”老朱沉吟道:“姚广孝不是一个和尚吗?”
“就不必召进宫来见了。”
“咱也许久不曾去寺里烧香。”
“明日正好去一趟天界寺,烧香礼佛。”
“你去传旨,让天界寺僧录司左善世召集附近的僧人,明日都前往天界寺,记得一定要召这个姚广孝去。”
“到时候,咱就在寺里见他。”
“熥儿不是说他是妖僧吗?”
“天界寺里有佛祖看着,若真有什么妖,正好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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